李兰娟郑树森院士：最好的爱情是势均力敌

作者 | 一橙

出品 | 网易科技《态℃》栏目组

这个情人节，李兰娟院士在武汉一线，注定无法回家与丈夫郑树森团聚。她所带领的团队，与钟南山、王辰院士团队等一起，肩负湖北武汉包括全国加强复杂危重症的会诊和救治工作。

2月11日，李兰娟院士进入湖北省人民医院东院区ICU，她的白色防护服上，写着大大的“武汉加油”。时至今日，李兰娟院士带团队来汉已经超过10天。这位73岁的老奶奶每天只睡3小时，和本地专家一起坚守在“武汉抗疫之战”最前线。

说到武汉封城，不得不提到李兰娟。 1月22日，李兰娟团队建议武汉必须严格封城。 23日10时，武汉全城封闭。

央视记者董倩问她，“当时您做了怎样的研判？因为这个决定不是个小决定，尤其在春运这样一个背景之下。” 李兰娟耿直的回答，“因为疫情已到刻不容缓的程度，只有严格控制传染源，才能不让传染病发生大流行。”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也让李兰娟院士本人陷入了一旦有任何闪失，提出建议的人将被无数人口诛笔伐的境地，但她不为所动。2月2日凌晨，李兰娟团队主动请缨抵达武汉，她出征时曾说：“我打算长期在武汉，与那里的医务人员共同奋斗。”

今年的大年三十，李兰娟院士即将出征武汉。当天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是丈夫郑树森在厨房做饭。她还配了一段文字：今天我轻松了，可以不烧年夜饭，由郑院士替代，手术刀改厨刀。

鲜为人知的是， 站在“铁娘子” 李兰娟背后的男人，就是中国工程院院士郑树森。 李兰娟是传染学领域的领军人物，郑树森则是医术精湛的肝移植权威专家，国内多器官联合移植事业的先驱。

两人相知相伴45载，几乎没有吵过架，堪称医学界里最势均力敌的爱情故事。

70年代的校园恋情，

相伴45载几乎不吵架

1947年9月13日，李兰娟出生于浙江省绍兴县夏履镇夏履桥村。父亲因患眼疾无法劳作，全家生活靠母亲卖山货维持。

虽然家境贫寒，但她从小就热爱读书并成绩优异，高中毕业后回到乡里成为一名“赤脚医生”。 全村一共有400多户人家，无论是谁家有人生病，不管是深更半夜还是刮风下雨，她都会上门诊治，李兰娟的从医之路也从此开启。

郑树森的从医之路则是幼年时期就埋下了种子。 郑树森出生在浙江，小时候上学路上会经过一个中药铺，常常闻着药香就走进去，看中医为病人把脉、开处方。那时，他就立志当一名医生。

1970年，李兰娟通过努力进入浙江医科大学学习。在这所大学里，李兰娟与郑树森相识相恋。 在李兰娟的回忆里，两个人的约会，也是从家里到医院，从医院到家里。“经常是他在台上做手术，我在实验室讨论问题，弄到半夜一两点是常事。”

1975年，两人请了几个亲戚朋友，简单办了个婚礼。

这忙碌的夫妻，就连新婚之夜都过得十分不平凡。婚礼当天，就接到郑树森父亲生病的消息。李兰娟主动陪他回家，说多个人好多个照应，两人带着铺盖在火车站睡了一夜。回想起来，李兰娟至今记忆犹新。“当时条件虽然艰苦，内心却很甜蜜。”

那时两人的工作状态都是 “马不停蹄”。李兰娟曾透露，虽然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但两人一天中唯一的交流时间就是起床后到抵达医院前的这一点点时间。

“早餐是我们俩一天中唯一在一起吃的一顿饭”，李兰娟说，即便这样，他们也很少讨论家庭琐事，更多的话题是围绕类似“有个病人病情危重，我今天要给他做器官移植”“下午有个学术报告要发言，我中午飞机去北京”的内容展开。

他们的两个儿子也较同龄人而言学会独立更早，大儿子更是扮演起家长的角色。“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弟弟，每天接送上学，风雨无阻。这在当时成为学校的一道风景线。” 李兰娟曾回忆道。

这对夫妇虽然没有时间一起游山玩水、诗情画意，但并不缺乏生活中平凡的幸福。

郑树森在香港读博的时候，恰巧碰上公公重病，李兰娟担心丈夫分心没敢告诉实情，自己悄悄跑回去，整整一周时间陪侍身边，亲自为公公打针挂水、诊治病情，直到全部康复才放心离开。而李兰娟的母亲在90高龄时两次骨折，则是郑树森亲自拍板实施的手术。

工作之余，李兰娟的最大爱好是看电影、看越剧，可结婚40多年了，她却从未去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先生郑树森喜欢婺剧，于是，婺剧也就成为了妻子最大的爱好。“只要有时间，我都尽可能陪他去看，虽然几乎每次都会迟到。”

“我们几乎从不吵架”，郑树森说， 晚上工作到再晚，他也会等妻子一起回家。

当被问到夫妻之间最理想的状态是什么时，李兰娟曾不假思索地回答：“志同道合、互相关心；彼此支持、相互理解。”

“医学狂人”夫妇势均力敌的爱情"

上世纪80年代，重型肝炎肆虐，病死率高达80%。

李兰娟一心想要救人，但苦于医疗方法有限，始终摸索不到治愈方式。医者仁心，在李兰娟的回忆里那是段无比沉痛的时光。“当初，我们工作的314重病室似乎是被施了魔咒一样，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

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进院不到10天，黄胆迅速上升，消化道出血，昏迷，没小便，人很快没了。那之后，又一位重症肝炎病人因为消化道大出血，离世时浑身血淋淋的，连家属都不敢接近。

李兰娟为病人擦洗身体，穿好寿衣，在胸前别好记录纸。“我没有治好他，得让他一路走好。”

于是，年轻又倔强的李兰娟，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肝炎治疗这一医学界难题中。

1996年，经过十余年的探索试验，李兰娟及其团队终于创建了“李氏人工肝支持系统（Li-ALS）”，使急性、亚急性重型肝炎治愈好转率从11.9%上升到78.9%，开辟了重型肝炎肝衰竭治疗新途径，挽救了无数个家庭。

此后，她还将Li-ALS应用于肝移植围手术期，为肝移植创造了时机和条件，有效减轻了术后排异反应，为肝移植前、后肝功能衰竭提供了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从此， 李兰娟声震全国医学界，成为我国人工肝技术的开拓者，还被誉为“国际上最大的人工肝组织的领头人” 。

2013年3月，以李兰娟为首的中国科学家在 H7N9禽流感研究方面取得了突破，论文《人类感染活禽市场来源的新发 H7N9亚型禽流感病毒：临床分析和病毒基因组特征》在医学期刊《柳叶刀》上发表 。截至2016年12月，李兰娟发表论文400余篇，其中在 Nature、Lancet、NEJM等 SCI 收录杂志发表200余篇 。主编出版了中国首部《人工肝脏》《感染微生态学》和教育部规划教材《传染病学》等专著36部。

在事业上，夫妻二人从来都是势均力敌的。

郑树森院士 是中华医学会副会长、中国医师协会副会长、中国医师协会器官移植医师分会会长，是中国第二次肝移植浪潮的推动者和器官移植界的领军人物，可以说他 见证了中国肝移植事业二十多年来的发展和变革。

80年代以前，外科医生做器官移植手术，成功率不到20%。以肝移植为例，经过郑树森院士等专家不懈努力，存活率提高了近三倍。

20世纪90年代初，郑树森赴香港大学外科学系玛丽医院从事博士后研究，1991年10月作为第一助手参与香港地区首例人体原位肝移植获得成功，列为当年香港十大新闻之一。

公开信息显示，1993年开展浙江省第一例肝移植以来，郑树森主刀施行肝移植860余例，其中活体肝移植150余例，良性肝病受者术后1年生存率为95.2%，达国际先进水平。

2001年为1例9月龄先天性胆道闭锁患儿施行母亲供肝的活体肝移植，创当时国内儿童亲体肝移植年龄最小记录，该小儿健康成长；

2001年施行国内首例成人扩大右半肝活体肝脏移植；

2007年为1例出生仅106天的先天性胆道闭锁患儿实施亲体肝移植，再次刷新中国大陆年龄最小儿童亲体肝移植记录。

郑树森先后帮助北京协和医院、复旦大学华山医院、上海新华医院、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等多家医院开展肝移植工作，将他的技术辐射全国二十余个省市，大力推动了中国器官移植事业的健康发展。

2006年，郑树森在国际上首次创建了适合中国肝癌肝移植受体选择的“杭州标准”：

1、无门静脉癌栓；

2、肿瘤累计直径小于等于8cm 或肿瘤累计直径大于8cm、术前 AFP 小于等于400ng/mL 且组织学分级为高/中分化。该项目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杭州标准”的提出，肝癌患者增加了37% 的移植机会，让更多原本无法进行手术的肝癌病人有了生存的机会。

在浙医大并入到浙大重新设立医学院后，郑树森又在该学院担任博导教授，编写了多部在大学中施教的教材比如《外科学》等，郑树森先后在自己的教学生涯中培养的硕博生超过了160人，博士后也有6人。作为我国器官移植和开拓者，郑树森学术代表作丰富，先后在 SCI 等世界著名学术期刊中发文量载200余篇。

2001年，郑树森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2017郑树森年当选为法国国家医学科学院外籍院士。

2005年，李兰娟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隶属于医药卫生学部（感染性疾病与传染病学）。

小家大爱，

三次送妻子上“战场”

因为研究主业上存在一定的关联性，遇到人工肝技术仍然无法治疗的肝衰竭患者，李兰娟会把病人转给郑树森，请他考虑肝移植。

而郑树森在收治一些重症肝病患者时，也会根据病情推荐他们先去尝试人工肝治疗，“肝移植毕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夫妻间的转诊常常让病人觉得很幸运，因为“一下子有两位院士给自己看病”，而更加合理对症的治疗方案，也使得不少患者得以康复，重获新生。

这个“小家”因医学志同道合、心有灵犀，也因医学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十几年前的 SARS（“非典”）横行。李兰娟时任浙江省卫生厅厅长，责无旁贷。

在浙江出现 SARS 病例的当天，早上5点钟，浙江省卫生厅即向社会公布了这一消息。当晚，杭州对密切接触病人的1000多人进行了就地隔离。一时间隔离这么多人，社会上有些不同看法，其中不少是责难。

李兰娟说，“但我坚持这么做，因为根据传染病法，SARS 这样达到甲类传染病程度的病种是可以隔离的”。随后，整个浙江省，被隔离观察的人数有11万人以上。事后证明，这是必须做的行之有效的办法。

由于早期传染源得到很好的控制，浙江没有发生医务人员感染事件，也没有出现“二代感染”的病例。在浙江发现首名 SARS 病例的48小时内，李兰娟率攻关小组检获了病人的病毒特异性核酸，最终成功培养和分离出 SARS 病毒，完成全基因序列测定，研制出特异性检测 SARS 病毒基因的实时荧光核酸扩增诊断试剂并获发明专利，还出版了《非典型肺炎》专著。

新发传染病始终是威胁人类健康和全球安全的重大顽疾。

2013年，我国长三角地区出现 H7N9禽流感。4月8日晚8点半，刚刚开完重要会议的李兰娟接到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领导电话，说镇江一位 H7N9危重病人是怀孕五个月的孕妇，需要李兰娟去急会诊。

李兰娟带领专家组立即出发，赶到那儿已近凌晨1点。在检查了病人情况后，李兰娟针对患者病情给当地医生介绍了“四抗二平衡”治疗原则，让他们按照方案治疗。会诊结束她立刻赶回杭州，此时已是早上6点多。小憩了1个多小时，上午8时李兰娟又出现在会议室。

面对 H7N9疫情，李兰娟带领的项目组研究发现，这起疫情中82% 的患者都有活禽市场暴露史；对相关活禽市场中的鸡、鸭、鸽子和黄浦江的死猪等标本进行研究，发现从患者体内分离的病毒和从活禽市场鸡体内分离的病毒基因序列同源性高达99.4%。

“以上几点证明活禽市场就是人感染H7N9禽流感的病毒来源，并且该病毒是从禽向人传播的。”李兰娟说，项目组利用新发突发传染病大数据模型进行分析后发现，关闭活禽市场可以减少97% 至99% 的人感染 H7N9病毒的风险。

这次关闭活禽市场的决定也给李兰娟团队带来了很大的压力。“现在看来，这一决定是非常有必要的。关闭活禽市场以后，疫情迅速得到控制，避免了向全国播散，大幅减少了经济损失。”李兰娟说。

李兰娟院士有霹雳手段，也有菩萨心肠。

2020年的春节，有人忙着回家，有人忙着逃离，还有一群人逆向而行。李兰娟再一次成为了“逆行者”之一。李兰娟以73岁巾帼之躯带领团队奋战防疫一线。

大年三十，为了马上要奔赴武汉一线的妻子，郑树森院士主动请缨烧一桌子菜，为妻子践行，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决定。

李兰娟院士当天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是丈夫郑树森在厨房做饭。她还配了一段文字：今天我轻松了，可以不烧年夜饭，由郑院士替代，手术刀改厨刀。

“我只想当一个好医生”

当我们被黑云笼罩的时候，有人愿意成为光，他们不假思索，奋不顾身。

1月22日，李兰娟团队建议武汉必须严格封城，次日10时，武汉全城封闭。

提出封城的建议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一旦有任何闪失，提出建议的人将成为历史笑柄，被众人口诛笔伐。

前不久，央视记者董倩采访李兰娟的报道播出。记者问，“当时您做了怎样的研判？因为这个决定不是个小决定，尤其在春运这样一个背景之下。” 李兰娟耿直的回答，“因为疫情已到刻不容缓的程度，只有严格控制传染源，才能不让传染病发生大流行。”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是李兰娟不在乎，她身上严谨敦厚的学者气质以及杀伐果断的魄力，给了众人一个定心丸。事实也证明，武汉封城，有效的抑制了疫情的更大规模扩散。

有人宣扬，泡腾片、板蓝根可以预防新冠病毒。

她反问，“你没有病去吃什么药？”

有人造谣，抽烟的人，相对安全。

她直怼，“不要讲这个，这是不对的！乱七八糟。”

有人疯抢双黄连口服液用于抑制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

她倡导，“没有病不要乱吃药。”

“我只想当一个好医生。” 李兰娟院士说。

“要做有道德的医生，用我最好的年华，最好的技术去挽救患者。”  郑树森院士说。

医者仁心。在对患者的态度方面，李兰娟、郑树森夫妻二人几十年都秉行着，“先治疗，后缴费。”更让人敬佩的是，夫妻俩还致力于培养杰出医学人才，2012年两人一起捐资成立了”树森・兰娟院士人才基金“；两年后，又设立了”树兰医学奖“，重点培育一流医学科学家。

所谓 “至如信者，国士无双” ，大抵如此。

国有战，召必回，战必胜。这个春天，中国医护工作者带给了我们巨大的感动。

李兰娟院士和郑树森院士年过七旬，救死扶伤几十载，本该含饴弄孙的年纪，却仍在抗疫一线坚守使命，为这片遭遇苦难的大地殚精竭虑，夫妻难以团聚相守。这对相伴45年的医学伉俪先有国再有家的奉献精神，让人动容敬佩。

正值情人节之际，感谢每一个医护家庭为打赢这场战役的付出，感谢你们舍小家为大家，身体力行的演绎了什么是为生命负责，什么是为爱负责。待到灾难过去，春暖花开就在不远处。

致敬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