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日中天 但马云和阿里巴巴都该冷静点了

（原标题：公司的细节|马云该冷静点了）

2014年9月20日，阿里巴巴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

郑作时/财经作家

阿里巴巴前年在美上市后，可以说是新闻不断，最近的新闻是美国证监会开查阿里巴巴，相关的财务审核公司表示，阿里巴巴的财务报表“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这个消息一出，在国内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舆论风波。很多人都相信，经过近两百年发展的美国资本市场，其监督者是严格和认真的，哪怕马云和奥巴马喝了茶，可能也说明它要出事。

但是作为一个财经作家，我在2005年写过阿里巴巴的公司史，对当时的阿里巴巴非常赞赏，也深知马云对社会的洞察力。阿里巴巴从十八个无权无势、仅有五十万元起步的创始人，做到现在的规模，推动的核心因素就是马云的洞察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自己处于风口浪尖之中？在美国的上市公司，财务报表做假的结果，他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不过，美国人肯定看不清阿里巴巴，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一样，中国自有中国的商道。在国内，这个商道被称为“势”，阿里巴巴现在可谓得“势”。

细分起来，中国商道中的这个“势”，大致包含的以下几层意思：在社会层面，包括大众的认知、信任和美誉。

我常跟朋友们说起，关于商业上的这个“势”，最好的表达是一句话。京剧爱好者们会说：“听戏，那还得是梅兰芳梅老板的。”这句话，最为经典地表达了口碑的作用。哪怕在传统中国属于“下三流”的戏子，只要有了这个口碑，也可以横眉冷对权贵。

当下的马云，在社会层面的“势”，只怕是要高于当年的梅先生。阿里巴巴的一位朋友告诉我，在一个大型商业会议当中，一批高级经理人讨论了一个现象，居然人人都在引用马云的某句语录作为自己的论据，彼此争得不可开交。

可以看出，从社会层面，无论是认知和美誉度，马云和阿里巴巴几乎是完美无缺，唯独在信任上，因为淘宝的假货而受到不少的影响。另外，中国商道当中的“势”，还包括政府层面的信任，或者是权贵的信任。

与社会层面的“势”不同的是，在中国商道当中的政府信任，除了专业精通、能力无双之外，有一条是非常需要的，那就是身段柔软。无论是多大商家，你都得听话，得哈得下腰来。从传统中国“民不与官斗”，到当下中国的“政治经济学”，虽然时代在进步，但涉及到政商关系这方面，恐怕一直还是国内所有商业机构的痛点。

中国商道中“势”的这两个层面，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相互对立的。在专业能力上做到人人点赞的个人和机构，就很难身段柔软，点头哈腰。但是在中国，如果同时拥有了这两个层面的“势”，就几乎可以做什么成什么。

可是马云代表阿里巴巴，居然就把这两点同时做到了。除了国内人人都知道马云的传奇故事、淘宝和支付宝深入到每个人的生活、而且很少出错之外，我们还可以看到马云常常与习主席和李总理一起出访，看到阿里巴巴各个层级的员工与各级地方政府打交道合作。这不得不说是时代的进步、互联网的力量，尤其是马云的长袖善舞造成的结果。

我们可以想见，有了这两层意义上的“势”，再加上阿里巴巴源源不断挣到的钱，可以对国内各种企业造成巨大吸引力。套上“阿里巴巴旗下品牌”这块金字招牌，任何一个公司都同时获得社会、政府信任和金融资源。有了这三项，如果再加上好的创意和资源，任何一家公司似乎都能做起来。

因此中国商道中，每个商家都会情不自禁地去试图获得这样的“势能”。这甚至影响到我这个财经作家的生活：同行在介绍我的时候，总是说，他在2005年就给马云和阿里巴巴写过书。

而这也是美国专业的财务机构看不懂阿里巴巴的核心原因：由于获得了中国式商道当中的“势”，马云可以用阿里巴巴的自由现金流投资国内最好的商业机会，据我所知，他同时还招聘国内最好的专业人员来研发互联网当中流行的几乎所有商业机会。这当然会使得阿里巴巴的财务报表变得极其复杂。

中国式商道当中的“势”与高度强调“专业”和“能力”的美国市场经济碰在一块儿，当然是相互看不懂了。

是的，我确实是在2005年给阿里巴巴写过书，而且与市面上很多关于阿里巴巴的书不同，当时阿里巴巴是敞开大门让我去认真做了调查，走访了近四十位阿里的创业元老（当时的阿里不过千把人）。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这家公司一定会做大。

不过，之后发生的一件小事，使我对这家公司心生警惕。大约在2007年，阿里巴巴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一个真实的笑话：说是公司的一个同事在公交车上与人口角，说到没理处，情急之下冒出了一句话：“你小心点，我是阿里巴巴的。”

当时，我们都把这件事当一个笑话传。因为在这个故事当中，当事的员工似乎没有把阿里巴巴看成是一家为人服务的企业，如果不是一个衙门，就是一伙黑帮。

但这个真实的故事似乎就像一个预言。很快我就看到了阿里巴巴的问题接连不断：自公司成名之后，阿里巴巴所有自我投资的项目，几乎没有一项获得成功过。到现在为止，当家的产品还是早先的淘宝、支付宝。

而这又是一个中国式商道的现象，人们把它叫做“大树之下，寸草不生”。它与那个员工的故事有点关系，如果任何一家企业的员工骄横到这样的程度，还有什么事情能做成呢？

所以虽然我知道这次美国证监会应该查不出阿里巴巴什么问题，但其实查出点问题来反而对这家如日中天的公司是好事。

马云和阿里巴巴，都该冷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