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拼多多黄峥：我特别不喜欢消费降级这个词

文/彭丽慧 网易科技

黄峥或许成为中国互联网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不去纳斯达克敲钟的创始人，在他眼里，去现场敲钟只是一个形式，远没有和消费者、员工、投资人一起见证这个时刻来的实在和有意义。

对于资本市场对于拼多多认购的火爆，黄峥并不意外。

他认为，首先，拼多多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到了一个不可忽略的量；其次，拼多多的发展的历程证明了这是一种新的模式。在加上美国资本市场相对来说更加成熟，更加理性一些，会更多的站在一个宏观的趋势和背后的理性逻辑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拼多多的现金流是健康且正常的，那为什么在成立仅三年的时间里选择上市？

对此黄峥表示，拼多多是一家很特别的公司，它的商业形态本身具有很强的社会属性，而当其规模迅速达到一个很大的量，拼多多的问题一定程度上就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形成了一定的社会影响。因此，也是希望能够把公司放在更强的监管之下。

此外，上市是一个好的方式，让所有的东西都在阳光下晒出来，来回击外界所给予的诋毁。

“我觉得我特别不喜欢这个词儿，我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这个词。”在采访，黄峥对“消费降级”这个词态度很明显。同时，他也不赞成当前很多人对消费升级的理解。在他看来，像上海这样的城市，根本就不需要升级成为天天都用法国香皂，日常生活其实已经是世界一流城市生活水平了，还要怎么升级？此外，每个人的升级是不一样的。

在他看来，现在中国最主要的是不均衡的问题，而不是火车头跑得不够快。因为富的人已经够富了，所以首先应该是追求消费的个性化、差异化和公平。因此，在他看来，不应该用升级和降级来区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

难道你用一块法国香皂就比我用的船牌香皂更高级吗？黄峥抛出了他的质疑。

以下为黄峥采访实录（经网易科技记者整理）

Q:这次为什么会设置两地敲钟？

A：很多人去美国还是挺不方便的，对于我来讲的话，如果有个机会能让消费者、员工、媒体以及以前帮助过我们的人都在一起见证这个时刻的话，那我觉得会比去前方感觉更好一点。

而且敲钟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个形式，反正最终的结果它是上市了，不影响实质，我敲一下又不会怎样。

Q：这次拼多多的股票认证还是比较火爆的，拼多多是有行使提价20%的权力的，但是为什么还是坚持以19美元的定价？

A：你说没有心动过，也心动过，其实这也还不少钱呢。但这是一个好的机会向大家表明我们的价值观。我在招股书里面写了几条，其中有一条应该是说，我不占别人便宜，即使我能够。

因为我们本身公布了16到19的价格区间，正常来讲投资人下单时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是否会涨价，除了几十倍的认购，那是也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你涨价的话他也只能接受。但是一定程度上我觉得这个东西稍微有点占投资人的便宜，相当于我处在一种有利位置。

但是在他下订单之前，处在有利位置的是他，他把钱给我了，如果我还要收手续费，就有点自我利益最大化了。

Q：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次的认购会这么火爆，你有这个心理预期吗？

A：应该说我不意外。美国资本市场相对来说更加成熟，更加理性一些，受这种情绪化的东西影响的少，而且它离中国有一定的距离，它会更多的站在一个宏观的趋势和背后的理性逻辑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我作为投资人我也会很兴奋的。首先，拼多多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到了一个不可忽略的量；其次，拼多多的发展的历程证明了这是一种新的模式。

打个比方，我们船开过去，发现了一片空地，这片空地本来我不知道它有多大，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个新大陆，因为你的量这么多，增长了这么多。这种量和增长，一定程度上不是光靠一个团队的努力搞的，很大程度上确实是有幸运、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如果它是个美洲新大陆，那你现在还处在初级阶段，自然有很大的空间。

Q：但是这块新大陆现在的用户规模已经到3亿了，流量成本已经从11块，到现在涨到快50块，流量成本越来越贵，流量成本贵了，商家端的成本也会提升，你未来的增长空间在哪里？

A：其实去看你所谓的流量成本是有误读的。你会看到财报里面marketing的开销是突然暴增的。假设你的用户获取能力变弱了，那你的成本应该是平缓的上升，不会是突然跳上去的。跳上去的主要原因是两个，一个是广告数量在大量的增加。我们这个早期需要花一些钱寻找长期来讲对公司内生价值有帮助的，而品牌广告对当下的拼多多来讲是一个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相对于老牌的电商，拼多多在用户心智上、信任度、知名度上都还是弱一些。从朋友这里听到拼多多，和在CCTV上看到拼多多，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所以我们就花了好些钱去做这个品牌广告。

从管理层的角度来讲觉得这是个长期投资。因为如果持续的话，两三年以后拼多多在消费者心目当中会变成一个信任度比较高的一个品牌，那相当于是说你买了一块无形资产。

Q：全国总共7亿网民，现在我们已经有3亿用户了，按照这个增长速度，可能到今年下半年就到天花板了？

A：我们现在的增长还是很快的。如果你去看一个平台，我觉得拼多多是难得有机会，相当于在美洲大陆上做个新加坡。在这个情况下，你肯定先优先发展用户基数。当一个国家人口众多，之后你的商业又会有迭代的过程，这时用户端的增长其实有时候是一个指数性增长，但是你在供应链上来看，其实是偏线性的。所以它会看到是说，用户的增长速度是大过单个用户的年消费量的增长的。虽然都在涨，但是一个指数性的，一个是线性的。所以通常来讲你这个国家是先有了足够的人口，然后商业迭代，然后再是平均每个人的消费在上涨，应该是有这样一个先后次序在里头。

Q：拼多多为什么会才成立三年就上市？

A：比如我们看一千个创业公司，那拼多多应该还是很特别的一个。

特别在哪里？第一是它这个商业形态本身，其实它本来就有很强的社会属性，就是偏公众型。它跟你自己去做一个机器人创业，甚至做无人驾驶其实都还不太一样。然后它的规模又迅速的达到了一个很大的量，拼多多的问题一定程度上就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了，因为它的规模导致的。

就有了社会影响社会责任，那我们自己肩上的责任也会更重。也是希望能够把自己放在更强的监管之下。此外，上市是一个好的方式，让所有的东西都在阳光下晒出来，在加上是有公信力的机构，大家都用的流程来认可它。

还有就是说，作为这个形态的公司，无论是三年五年，就是再过三年上市其实是没有太大差别，那你还不如早一点把公司放到这个监管之下。

Q：目前上市的这个时间节点来看，你理解的消费者的价值是什么？

A：给消费者创造价值：多实惠、多乐趣。坦率的讲，拼多多还处在满足用户多实惠的这个价值�阶段，当然也会有一小部分有乐趣的成分，有一些初级形态，比如多多果园。

但是我们还是在这个方向上不停的在努力着，试图在这个方向上迭代。互联网上的形态很多其实都是地面的一个翻版，包括拼这种模式其实都是。在没有拼多多之前，我们在一个小区里跟邻居说你帮我带一些货过来，我们几家分一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都是存在的。只不过是这种频次没有那么高，拼起来没那么方便。拼多多是把一个已经存在的行为，做了一个标准化，并且契合了网上的传播特征，然后它就迅速的被发布。

Q：现在拼购和闪购都是拼多多最重要，最风靡的玩法，但是也不可否认，也会引起一部分人的反感，针对这样的情况，您会不会担心，大家以后就会慢慢的觉得拼购这件事情就不那么好玩了？

A：消费者持续来拼多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上面的东西性价比高，而不是说拼才好玩。一开始接触到会有一种新鲜感，当上面很多很多产品，可能进行了几百次甚至上千次的拼团活动。这种情况下的拼和搜索的差异感，在人脑子里还是深刻的。

他不可能说我为了拼而为之，大部分的时候不是为了拼而来买这个纸巾的，是因为我看到这个东西确实还不错，所以我找人去拼，是倒过来的。

对于会不会有干扰，其实我们在这点上还是在很用功的研究，甚至有时候在控制，如不要去激发用户去做传播。其实在拼多多最早出来的时候，我们在App里是不能拼团的，必须发到群里面去拼的。后来我们发现这个用户越来越大之后，可以直接在App里面找一个团就加入，正常情况下不需要传出去，你就直接在App里面点就行了。如果你在这种有地方可以直接成团你还不成，你一定要发出去，那一定是你自己想发。

Q：你刚才说拼购这个玩法已经存在这么久，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数据，我们的增长还是非常好的，因为什么，现在有一种声音是说，比如微信的月活现在是9.8亿，淘宝是5.3亿，中间差4.5亿，正好是我们可以去占领的三四线的人口。但是考虑到拼购有家庭的属性在，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下，最近三个月我们的用户增长速度和留存情况？

A：首先很抱歉，因为在上市前后，我是不能够披露招股书以外的数据的，但是我可以定性的，或者模糊的跟您讲。首先你把微信的用户减去淘宝的用户当成拼多多的用户，其实这件事情是不存在的。因为你用拼多多是需要钱包，至少需要能付钱。能付钱这件事情其实支付宝跟微信的普及量是差不太多的。微信也有9亿用户，有好些其实也是没有钱包的，甚至有时候一个人有两个微信。

此外，你要去想一件事情，淘宝在中国的渗透率，包括马老师的知名度，那可不是一般的高。在这种情况下你不管是农村、乡村还是城市，其实淘宝的知晓度是极高的。阿里不是一家不接地气的外企，而是一家可以发动一万人去农村刷墙的企业，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是说，还有3亿用户不知道淘宝，没有用过淘宝？这是不可能的。

Q：本分和野心中间您式怎么去界定，有很多人界定您是太保守了，是不太有野心的。很多像最近上市的几个中概股，一上市就有破发的问题，你怎么去看待这个事情？

A：我没有特别去想这个事情，因为别人看我有没有野心，其实对我影响很小。第二就是说，我永远只站在拼多多的角度去想，怎么样做对拼多多的长期发展好。我也做了不止一个公司，拼多多应该说肯定是发展的最快的一家，但是其中有很大的幸运的成分，不是每个人，每个团队都有这种幸运的。

就算你用功，很厉害，时机未到也是不行的。你说我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好，还是机遇留给有准备的人也好，撞上了机遇。因此我们也自认为，更有平常心去看待应不应该上市这个问题，但是很多类型的公司其实是不上市更好，因为你上市要披露很多东西，其实是不利于竞争的。

另外一方面，也容易让人变得浮躁。但是拼多多有点太社会化，规模影响力有点太大了，所以我们希望通过上市，把它变成更公开、更透明，同时也在推动这家公司把它变得更加机构化。我们不希望这个公司搞成一个人完全说了算的。

Q：现在拼多多是在做消费降级吗？

A：我觉得我特别不喜欢这个词儿，我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这个词。从什么角度在看待这个问题。反过来讲，当前很多人对消费升级的理解我也是不太赞成的，假设说第一我觉得像上海这样的城市，根本就不需要升级成为天天都用法国香皂，日常生活其实已经是世界一流城市生活水平了，那你还要怎么升？其次，每个人的升级是不一样的.

第二在中国的现状上来讲，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不均衡的问题，而不是火车头跑得不够快。富的人已经够富了，所以首先应该是追求消费的个性化、差异化和公平。刘强东讲过一个现象，越穷的地方，越落后的地方东西越贵，而不是越穷的地方越便宜，他用老家的情况举例，宿迁的电器比北京的电器要贵。这个现象是广泛存在的。 我觉得拼多多在拉平消费这点上是有贡献的。

所以我觉得不应该用升级和降级来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难道你用一块法国香皂就比我用的船牌香皂更高级吗？

Q：不久前其实有商家来维权的，想问一下我们打算怎么样修复拼多多和商家的关系，

A:商户的这种闹事的规模以及激烈的程度，其实比起当年我在杭州淘宝十月围城的时候其实已经好很多了。除了我们也能从前人的经验里面能够学到一些外，在这么大的体量的情况下，有一些矛盾出来是不可避免的。这阶段是不能跨越的，但是可以缩短时间。

还有一个，就是吵吵架，有时候不一定是坏事，一对夫妻从来不吵架，头一次吵架可能是离婚。但是如果你天天有一点小事情就吵架，遇到事情反而两个人会齐心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