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气候难民":海平面上升淹了家乡和他们的文化

出品|网易科学人栏目组

译者|小小

生存在美国路易斯安那州让・查尔斯岛（Isle de Jean Charles）上的土著部落，正竭尽全力保住他们独特的文化和传统。但随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正被墨西哥湾海水所吞噬，这项任务变得越来越艰巨。

当太阳逐渐从庞大的橡树残骸后消失时，路易斯安那州让・查尔斯岛上依然不断响起枪声。手中拿着步枪，14岁的霍华德・布鲁尼特（Howard Brunet）站在叔叔的吊脚楼甲板上，看着他在房子附近射中的兔子。他的妹妹朱丽叶（Juliette，13岁）跳下楼梯取回兔子，因为男孩们从来不会碰触兔子尸体。接着，兔子会被炖掉，这就是布鲁尼特全家的正常晚餐。孩子们都很坚强，因为越来越高的水位强迫他们如此。

霍华德和朱丽叶由叔叔克里斯・布鲁尼特（Chris Brunet）抚养，克里斯说：“我们开枪时必须保持谨慎，因为我们需要这些子弹获取食物。”霍华德和朱丽叶与他们的表亲雷吉・帕尔菲特（Reggie Parfait，13岁）都用空的洗涤剂瓶子练习枪法。

自从1955年以来，比洛克西-奇蒂马查-查克托部落(Biloxi-Chitimacha-Choctaw)所在的让・查尔斯岛因海水侵蚀已经失去了98%的土地。这个岛曾经露出水面的面积达9065公顷，如今仅剩130公顷。随着土地逐渐被海水淹没，这个土著部落的食物、文化乃至身份也在逐渐消失。

图1：自从1955年以来，让・查尔斯岛已经失去了98%的土地，岛上的公路经常被水淹没

为了帮助这些土著部落民众，2016年1月21日，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宣布为他们提供4800万美元资金以重新安家。但搬家并非简单的解决方案。部落酋长阿尔贝特・纳坎(Albert Naquin)表示：“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的时间越长，我们要经历的飓风季节就越长。我们不愿意背井离乡，但我们必须离开。这就像即将逝去的家庭成员，我们知道将会失去它，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图2：在让・查尔斯岛上住房周围，帕尔菲特（红色T恤）、霍华德（棕色T恤）以及朱丽叶（中间）正在打兔子

比洛克西-奇蒂马查-查克托部落已经收到联邦拨款，但挽救文化的战斗永远不会结束。联邦拨款将会帮助部落免受海水侵蚀的影响，但应对文化侵蚀的影响显然更困难。 副酋长的女儿尚特尔・卡马尔德利（Chantel Comardelle）说：“一旦我们的岛屿消失，我们部落的核心也随之被埋没，我们会失去整个文化。”

部落成员纳坎（JR Naquin）介绍称，这个岛屿曾经能够容纳300人，如今只剩下60人。受水位上升和土地消失所影响，部落成员被迫散落在各地，这导致部落的大部分遗产和传统逐渐消失。自从10年前发生卡特里娜飓风以来，比洛克西-奇蒂马查-查克托部落甚至已经没有巫师。

图3：这个地方曾经也是岛屿，现在大部分已经被海水淹没，只留下少数生活遗迹

对于比洛克西-奇蒂马查-查克托部落来说，他们世代依赖让・查尔斯岛上的资源维持生存。可是今天，由于土地消失，这里的居民已经难以继续维持传统生活。在让・查尔斯岛上出生、长大、结婚生子的温西斯劳斯・比利奥特（Wenceslaus Billiot）说：“即使大萧条来袭我们也不知道，因为我们只会互相交易。”比利奥特与结婚69年的妻子邓西亚（Denecia）在岛上抚养孩子长大，但他们的孙辈、曾孙辈都认为，让・查尔斯岛不再适合生存。

图4：尚特尔在部落大会上展示自己的传统火鸡羽毛扇，小比利奥特展示鳄鱼颌刀

克里斯・布鲁尼特是生活在让・查尔斯岛上的第八代家族成员。他说：“当第一代人来此时，这座岛屿还能够自给自足，而且土地非常肥沃。可是如今，你只能看到岛屿的轮廓了。” 由于海岸侵蚀、海平面上升、缺少土壤更新以及输油管道安装导致泥土流失等，这座岛屿正被海水吞没。岛上土壤中的营养已经耗尽，因为这块受保护的湿地曾是对抗海水侵蚀的第一道防线，而这些湿地正以每小时1个足球场面积的速度消失。

图5：岛上只有少数建筑依然保持完整，但居民们担心，它们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由于气候变化对全球各地沿海社区的影响加剧，到2050年，全球沿海社区将有2亿人被迫迁徙他处，让・查尔斯岛上居民只是其中的很小部分。

为了帮助照顾比利奥特夫妇，他们的女儿特雷萨（Theresa Billiot）也居住在岛上。她每天要乘车1个小时，前往路易斯安那州的杂货店上班。当整个部落离开让・查尔斯岛时，特雷萨位于住房和防波堤之间的小花园将成为少数留下的遗迹。远处，三个储油罐清晰可见，提醒人们地下管道对这个小岛的沉没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图6：老比利奥特正检查他的住宅和花园，它们可能很快就会消失。老比利奥特与妻子共享温馨家庭时光。

卡马尔德利说：“对于普通美国人来说，看到和理解气候变化是很难的。他们没见过曾经存在的土地消失的景象。”

让・查尔斯岛可能以某位法国人的父亲的名义命名，这名国人在19世纪加入部落生活。这个部落位于路易斯安那州南部海岸河口附近，距离新奥尔良市以南120公里，距离墨西哥湾只有24公里远。

进出岛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岛上的公路。1953年公路建成时，泥土和厚厚的沼泽依然包裹着公路两侧。当时，部落成员们可以穿越公路四处打猎。但是海水侵蚀已经吞噬了这条公路。每当涨潮时，沙土和碎片成了被水淹没的公路唯一的标志。如果强烈的南风肆虐，公路也会被海水淹没。

图7：航拍照片显示岛上的公路，过去曾被干沙护佑，现在都已被水冲走

克里斯・布鲁尼特表示，他认为河口被疏浚以建立公路基础时，这个过程导致公路被暴露在洪水冲击之下，岛屿也受到更多侵蚀。他说：“你为洪水创造的渠道越多，它来得越凶猛。”每当强风暴来袭时，岛上居民只有很少的时间决定是否需要撤离。如果他们无法立即做出撤离的决定，唯一的选择就是留在岛上，忍受风暴的肆虐。而当风暴来临时，出岛的公路就会被水淹没。

图8：8岁的杰森・迈克尔・达达尔（Jason Michael Dardar）正在邻居家玩。大人们担心搬离这里后，他们的独特文化就会消失

克里斯・布鲁尼特的妹妹特雷萨・汗登（Theresa Handon）说：“在这里住下去，你需要不停地祈祷！我总是在想：‘上帝啊，请不要再来风暴！’但我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

每次风暴来临，都可能导致家园被毁。路易斯安那州拥有美国40%的湿地，但每年都有超过曼哈顿面积的湿地消失在海岸线中。现在，许多曾经的社区已经被海水淹没。随着海平面上升、迁移土壤以及多次飓风来袭，已经导致许多曾经的住宅被抛弃，人们也相继离开。

卡马尔德利说：“气候变化并非一夜之间发生的，为此我们也无法一夜之间就能修复它。我们能做的就是充分利用现有的优势，尽量适应这种变化。”

图9：克里斯・布鲁尼特的家庭照显示洪水肆虐的景象。上升的水位威胁越来越大

尽管水位不断上升，但依然有许多部落居民选择留在岛上。其中有些人已经负担不起其他选项，被迫离开岛屿和部落，分散到路易斯安那州其他地方生活。 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提交的安置计划中称：“随着部落成员不断分散，整个部落的文化正分崩离析。对于这个部落来说，新的安置努力可能是重建家园和保存文化的最后机会。”

卡马尔德利表示：“我们知道，我们并非唯一的气候难民。如果我们能挽救文化，不仅是对于我们自己是个巨大胜利，更是为其他社区建立了‘希望灯塔’。”安置计划提议，让・查尔斯岛是开发和测试安置移民适应方式的理想所在，这个计划的目标是将部落民众迁徙到历史文脉和文化都适合他们生活的地方。

随着飓风季节临近，比洛克西-奇蒂马查-查克托部落希望能够有足够长的时间提前做好重新安置的准备。然而问题在于，路易斯安那州如何分配安置资金，部落文化如何保存。岛上居民洛奇・纳坎（Roch Naquin）说：“能留在这里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但常识告诉我，如果我现在不能做好准备，当飓风来袭摧毁一切后，我将何去何从？”

图10：小比利奥特正在父母掉角落后面的堤坝上行走

卡马尔德利称：“这不仅仅是安置岛上社区的问题，还需要应对岛上社区撤离后如何重聚的问题。”他们的大量土地和部落遗产已经被水淹没，重新安置不仅对他们的人身安全至关重要，对他们传承文化和传统同样重要。卡尔马德利说：“水就是我们的生命，但它同时也成了我们的敌人，因为它正迫使我们背井离乡，可是它依然在赋予我们生命。这是一把双刃剑，它能决定我们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