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没有什么公司真的“大而不倒”

（原标题：「万物简史」事实上，没有什么公司真的“大而不倒”）

文/苏琦

当盖特纳的问题资产救助计划团队得知，美国国际集团（AIG）将以分红的形式支付1.65亿美元给它金融产品部门的雇员们――正是他们使整个公司差点儿崩溃――他的第一反应是试图弄清楚是否可以正当地阻止这笔分红，以及这样做是否有意义。

美国财政部的律师经过研究发现，美国国际集团根据合同承诺支付红利，因此没法用法律手段阻止他们。而盖特纳也担心如果由财政部出面去废止相关合同，那么就等于向市场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在这场危机中，所有合约承诺都是没有保障的、不安全和不稳定的。这会使得客户和交易对手开始怀疑他们的合约在下一阶段中会不会违约，这接下来会激发对其他金融机构的挤兑，而且还会促使有才华的员工远离接收问题资产救助计划的公司。这还会使得公司不太愿意参与到问题资产救助计划中来，因为担心财政部可能会回溯改变公司既往的条款。对于希望将问题资产救助计划覆盖到更多机构的盖特纳和伯南克来说，为了惩罚一个“坏蛋”而削弱整个应对危机工具的效力的作法显然得不偿失。

但是这些担忧不可能得到选民的支持。财政部和美联储的声誉一落千丈，在普通民众眼里，他们在把布衣街民众的血汗钱慷慨地赠送给贪婪的华尔街大鳄，而正是他们制造了这次金融危机。

从大局出发的危机拯救团队咬牙坚持对美国国际集团等问题公司进行救助，但他们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受这样的公司裹挟，太大不能倒的游戏必须被终结。

在后来通过的再造美国金融监管体系的《多德-弗兰克法案》中，最重要的改革举措之一就是建立针对特大型金融机构的“有序清算制度”。根据这一制度，如果一家具有系统重要性的大型金融机构濒临破产，那么财长在征询总统意见，并取得美联储理事会与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理事会的许可之后，可以将这个金融机构转交给联邦存款保险公司。

如果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认同这个金融机构的确存在系统重要性，其破产会引发系统性风险，就会接管这家金融机构，确保那些“有担保的债权人”（比如该机构在回购协议市场上的交易对手）优先获得清偿。那些“没有担保的债权人”则不得不承受一定的损失。这家金融机构的高管们将被解聘，股东们的求偿权则被置于最后。

更重要的是，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还有权解除该金融机构之前签署的合同，比如美国国际集团与员工所签的那种发放奖金的合同，从而杜绝被救助期间依然照发奖金和分红的丑闻再度发生。

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可以从财政部筹借解散大型金融机构所需的全部资金。为了减轻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的工作负担，大型金融机构必须向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提交一份被业界戏称为“生前遗嘱”的破产计划，结合自身情况，告诉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如何才能以不至于引发金融系统动荡的方式实施有序清算。

在盖特纳和伯南克等人看来，有了上述保障措施，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最大的公司能够安全运转，而且即便这些公司失败了，也可以安全地关闭，不会破坏金融体系的稳定性，国会议员和监管机构的日子应该会变得越来越舒适了。如果监管机构不确定能否安全地关闭一个公司，就可以动用现有法律赋予它们的权限去拆分或简化那些最大的公司。

有序清算机构的存在让大型金融机构的债权人意识到，一旦金融机构倒闭，他们可能就会承担一部分损失，由此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与那些规模较小的公司的融资成本相比，那些所谓“大到不能倒”的机构的融资成本就不可能低太多。此外，大型金融公司现在面临更高的资本水平要求和更严格的监管。因此，大公司的经理和股东必须更清醒地测算，他们扩大经营规模之后带来的经济效益，是否足以抵消由此引发的额外监管负担。

在美国金融系统的监管者看来，通用电气后来宣布出售其金融部门，充分表明金融监管改革成功了，因为这证明更严厉的监管会促使那些具有系统重要性的公司自行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