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三角洲奇观危在旦夕 人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出品|网易科学人栏目组 孙文文
(奥卡万戈三角洲亦称‘奥卡万戈沼泽’,位于博茨瓦纳北部,面积约1.5万公顷,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三角洲。三角洲内的水陆组合变化万千,孕育了丰富的动植物资源。一队大象在图片下方经过,为画面增添些许活力。图:Cory Richards)
从高空俯瞰,奥卡万戈三角洲像极了一朵巨花绽放在博茨瓦纳共和国的北部:“花朵”的茎干从纳米比亚边界向东南方延伸而来,水做的花瓣在卡拉哈里盆地盛开。奥卡万戈是地球上面积最大的湿地之一,在极端干旱的非洲南部,三角洲的泻湖和季节性池塘成了大量生命赖以生存的绿洲。
这个三角洲并不与海洋连接。整个三角洲都在盆地内,水道止于盆地的东南边界,消失于卡拉哈里的沙漠中。奥卡万戈也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大的绿洲,供养着大象、河马、鳄鱼、野狗、驴羚和林羚等湿地羚羊,此外还有疣猪和水牛、狮子和斑马,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旅游业每年为当地带来数亿美元的收入。但从高空往下看,你看不到水中的河马,看不到在荆棘丛阴影下乘凉的野狗,也看不到游客连同当地企业家脸上的笑容。至于这些水源的源头,你更不会看到。
(《国家地理》的奥卡万戈原野项目旨在调查、保护三角洲河水的发源地。项目始于2015年研究者在安哥拉奎托河的一次探险,这里接近奥卡万戈河的源头,由于那里的水道及其狭窄,团队只得拖着小船走了8天。图:Cory Richards)
奥卡万戈的河水几乎全部来自安哥拉。安哥拉在博茨瓦纳的西北部,但由于非洲国家奇怪的国境线,两国并不直接接壤。河水起源于安哥拉多雨的高地,雨水汇聚流向该国的东南部,先是汇成库邦戈河,然后不远处形成奎多河,并在这里形成上游的湖泊。接下来,河水渗透草地漫滩、泥炭沉积层以及下面的沙层,分作支流向东南方向。奎多河和库邦戈河在安哥拉南部边界线汇聚,由此形成奥卡万戈河。奥卡万戈河再流经纳米比亚东北部向东伸延出的狭长的“卡普里维地带”(Caprivi Strip)――每年都有近40亿吨的水从这个线路流入博茨瓦纳。
如果没有安哥拉每年大笔馈赠的水资源,奥卡万戈三角洲将不复存在。若是将整个非洲南部比做一个巨大的高尔夫球场的话,那么抽掉水的奥卡万戈三角洲就会成为其中的一个大沙坑。
伴随着近年来安哥拉南部地区的发展建设,商业活动和人口密度不断增加,当地对水资源的需求也在上升,这让奥卡万戈三角洲干旱之虞并非杞人忧天。正是由于这一原因,人们追本溯源来到河流的源头,原本地处偏远的奎多河和库邦戈河难得的获得人们的关注。在国家地理学会的支持下,热忱的南非生物学家史蒂夫・博伊斯(Steve Boyes)率领由科学家、政府官员、资源规划者和青年探险家组成的国际团队,开始一项名为“奥卡万戈原野项目”的探索,旨在搜集数据并宣传原液保护。参与者认识到,奥卡万戈三角洲的福祉和未来正岌岌可危,与奥卡万戈三角洲唇齿相依的整个安哥拉东南部地区的命运也面临考验。
(河马在非洲的三角洲和河流中十分常见。这种动物晚上上陆地吃草,白天潜在水中休息。雄性河马会为争夺领地大打出手,雌性则负责照料幼崽。河马拥有很长的尖牙,能给入侵者造成致命伤害。图:Cory Richards)
“它随时可能会消失。”今年早些时候,博伊斯告诉随行记者。那天他们一行人刚刚划了一天的“莫克罗丝”船――流行于奥卡万戈当地的一种独木舟――说话时正在河边扎营。博伊斯成长于约翰内斯堡,从小热爱大自然的他从事过各种工作:在酿酒厂当调酒师,也当过博物学家和导游,还在奥卡万戈三角洲组织过露营活动。他就这样一边闯荡世界,一边完成博士学位。2007年,他敏锐地意识到水源衰减的问题,他试图唤醒博茨瓦纳人的重视,但大多数当地人都无动于衷。
“他们毫无兴趣。”他说,人们会这样回答:是的,安哥拉就是这么个糟糕的坏地方,河水干涸实在可惜。人们的麻木促使博伊斯采取行动。他开始北上,朝河的上游进发。“我们决定来做这件事。”他立下誓约。“我们尝试着来弄清楚整个系统是怎么一回事儿。”实际上,他想做的不只是去了解,还有帮忙保护它。
2017年的安哥拉乍看上去不像一个开展环保工作的理想地点,但它自有其独特之处。这个国家曾长期陷于内战,目前处于和平时期。从1960年代到新千年之间,没有人愿意访问安哥拉,除非他是名雇佣兵或钻石贩子。这片土地曾经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一场腥风血雨的独立运动之后,在1975年获得独立。随之而来的则是27年的内战,很不幸的沦为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争霸的牺牲品。至今安哥拉仍可见战火的疮痍,境内许多地方还残存有地雷。
(项目负责人史蒂夫・博伊斯与《国家地理》摄制组人员在稍作休息。为了保护奥卡万戈三角洲,博伊斯在十余年的野外工作中可谓历尽千辛万苦――沟通不便、阴沟翻船、地雷……对汗蜂的蛰咬已经习以为常。图:Cory Richards)
安哥拉命运的转机发生在2002年,先是“安盟”叛党(UNITA)惨败,随后安哥拉境内多处发现石油,此后出口和商业贸易蓬勃发展。“我们要告诉全世界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即是安哥拉现在是一个稳定的国家。”该国环境部长玛丽亚・德・法蒂玛・蒙泰罗・贾尔迪姆(Maria deFátimaMonteiro Jardim)在前不久于首都罗安达举行的一个聚会上说。“我们致力于保护大自然,”她还说道。虽然这个承诺对应什么行动还是一个未知数。
博伊斯团队的工作得到了安哥拉官方以及国际社会的支持。博伊斯的研究计划雄心勃勃,他想研究奎多河和库邦戈河及其部分支流每一英里的走向、调查沿途栖息的野生动物、做水质取样、标记沿岸的人类定居点和生活区、建立所有人可公开访问的数据库,并试图弄清楚安哥拉境内的清洁水源如何影响到下游奥卡万戈三角洲的生机。
(NGM MAPS.
SOURCES: JOHN MENDELSOHN,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SERVICES OF NAMIBIA; NASA; USGS; UNIVERSITY OF MARYLAND; OKAVANGO RESEARCH INSTITUTE GIS LAB, UNIVERSITY OF BOTSWANA; OKAVANGO WILDERNESS PROJECT; PIOTR WOLSKI, UNIVERSITY OF CAPE TOWN; THE HALO TRUST; EIS NAMIBIA; MARTIN GAMACHE, ART OF THE MAPPABLE)
迄今为止进行的八次考察艰辛而深入。第一次考察始于2015年5月21日,当时博伊斯和他的团队搭乘国际非政府扫雷组织“HALO Trust”的路虎车队以及一辆俄罗斯大货车来到奎多河水源地。他们随身带了好几吨重的设备,打算使用七艘“莫克罗”(mokoro)独木舟运载着考察人员和设备顺流而下。不过第一天就遭遇不顺:奎多河在上游只是溪流大小,虽然水深齐腰但宽度不足一米,根本无法通行6米多长的独木舟。无奈之下,人们只能使用人力拖着小船前进。一边在两岸披荆斩棘艰难前行,一边搜集数据。考察队最开始使用的这些船是用玻璃纤维和木材制成的,虽然不像奥卡万戈地区常见的乌木独木舟那般沉,但装满设备后仍然非常重。考察队就这样拖着船走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来到可以让船只通行的水域。不过他们随即发现自己遇上了新的挑战:鳄鱼和河马。
本质上,奎多河上游就是一片荒野,放眼望去全是清澈的河水和芦苇丛,看不到村庄和人类生存的迹象。2015年7月11日上午,一道宽阔的曲线从芦苇丛钻入水中。“鳄鱼!”博伊斯大声喊道。他担任领航舵手的角色,像这样的警告考察团已经习以为常了。博伊斯将船驶向河中央,避开岸边的鳄鱼。
突然一头河马从传旁边跳出来,激起大片水花。刚避开了鳄鱼,又惹到了河马。河马占据河流的深水区,这种动物虽然外貌憨厚,但同鳄鱼一样致命,每年有数百人在河马口中丧生。“犯了个大错。完全是我们的错。船只胆战心惊地只想从捍卫领地的动物身旁溜过。”回忆当时情景的博伊斯心有余悸。
(图中的两栖类和爬行类动物是三角洲上游丰富动物资源的象征。截止到2016年,考察队已经确认了64种爬行类动物和35种两栖动物,包括水蛇、蜥蜴、蟾蜍,以及当地独有的安哥拉蛙,这种青蛙因其背部的深色斑点而为人辨识。图:PETE MULLER)
(黎明时分,考察队员格茨・尼夫和克里斯・博伊斯检查渔网。截止到当时,考察队已发现了23个新物种。图:JAMES KYDD)
河马朝小舟张开血盆大口,索性只是下颚挂住了船底,上颚没有咬住船舷。河马没能将船咬断成两截,只是将船掀翻了。博伊斯和划桨的吉尔斯・特勒夫提克(Giles Trevethick)落水,慌忙中要往船上爬。另一位队员点燃驱兽烟火,试图吓退河马。博伊斯的弟弟克里斯位于另一艘船上,“游出来!”他大喊。博伊斯和特勒夫提克安全游到岸上,虽未受伤却因又湿又怕瑟瑟发抖。事后船员们用了两个小时将破船修理好,然后继续行进。
除了重装上阵之迅速,这个故事作为“奥卡万戈原野项目”的典型实例,给我们展示了队员们如何在历险中搜集到第一手资料。综合电子设备的记录和人眼所见,我们知道了奎多河流水湍急,沙质河底没有太多水生植物,水中游着鳊鱼和其他一些鱼类。我们还知道特勒夫提克先是看到一只双色翠鸟,随后又是一只孔雀石翠鸟。还有一只栖息在河边的黑背麦鸡。GPS定位设备将险情发生地的经纬度精确到小数点后12位。博伊斯所带的智能手表显示他在10:57的心率从81次/分突然跃升至208次/分。多亏了这个勇敢的人,我们得到了这样的数据:一位青年男子在逃离河马追杀时心跳可达 208 次 / 分。
(阿比・曼德拉是为环保技术专家,负责上传考察的数据以及操控无人机等空中调查设备。图片中阿比驾船穿行在横枝挡道的库邦戈河。图:PETE MULLER)
Trekking Through One of Africa's Most Majestic Places - National Geographic (来源:网易科技频道)
(深入奥卡万戈三角洲的考察向世人揭示了这里惊人的生物多样性,许多珍稀物种首次被发现。)
差不多两年之后,国家地理记者在库邦戈河加入博伊斯的考察队,这时后者收据搜集的方案已经得到改进,包括了更多类别的信息。一天清晨,记者观看一位名叫格茨・涅夫的纳米比亚人收昨晚洒下的渔网,收获颇丰:一条鳊鱼、一条长颌鱼、一条吱吱作响的鲶鱼,还有许多记者从未见过的鱼类。这些鱼进行搜集取样,经过考察团中鱼类学家的分析之后,有助于揭示库邦戈鱼类与奎多河鱼类的区别,进而也可以了解有哪些鱼是本地特有品种。
举例来说,在沿奎多河前进的过程中,研究人员就发现一个新的耀鲶种类,这种类似鳗鱼的动物生活在泥塘中,不过也可以在空气中呼吸。来自安哥拉、南非和英国的专家也通过野外采集为原野考察项目助力。人们捕捉两栖类动物、爬行动物、昆虫、小型哺乳动物和只鳄鱼,然后进行鉴定和分析工作。青蛙和蜻蜓以及它们未成熟的幼虫对污染十分敏感,因此可以被用来作为一个地区水质的考量指标。考察发现,一种名为沟齿沼鼠的啮齿类动物似乎在高原环境中进化出了多个亲缘物种。
“要了解这些动物分布的模式,安哥拉正是其中缺失的环节。”考察团中的一位小型哺乳动物专家彼得・泰勒(Peter Taylor)告诉记者。博伊斯的目标是使用搜集来的数据完成双河生态系统的画像。这既是为了两河流域的保护,也有利于对奥卡万戈三角洲的保护工作。
(NGM MAPS.
SOURCES: JOHN MENDELSOHN,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SERVICES OF NAMIBIA; NASA; PIOTR WOLSKI, UNIVERSITY OF CAPE TOWN)
除了负责捕鱼,尼夫还使用两个精巧的传感器搜集水质数据,以及负责影像记录的工作,他用三脚架架着一台360度全景相机,船头架着两台单反相机,每隔五分钟自动拍摄一幅照片。夜晚降临,尼夫拿出一个蝙蝠探测器,这个黄色的小盒子捕获蝙蝠的超声波叫声,并能够根据声音识别蝙蝠种类。其他的考察员分别负责搜集鸟类、爬行类以及人类活动迹象的数据。博伊斯本人是团队中的首席鸟类学家,每当发现鸟类栖息地时他会发出讯号,年轻的助手科伦・科斯塔(Kerllen Costa)在平板电脑上标记上GPS定位。科斯塔的妹妹阿佳妮是一名鱼类学家兼国家地理探险家,现在担任考察队的助理指导。当不参与考察事宜时,她就成了安哥拉政府的联络员。博伊斯的团队中还有来自津巴布韦、南非、纳米比亚、美国和博茨瓦纳的成员。至于那些老练的舵手,则都是专门从奥卡万戈招来的。
记者所乘坐的船的舵手名叫?Tumeletso Setlabosha,大家都喊他“Water”。他打小在三角洲中心地区长大。母亲用“水”这个字给他取小名,因为生他时母亲正在泻湖旅行。当记者问他年龄时,他回答自己在陆地上已经54岁,但一到船上还是25岁的年轻人。
(奔跑的水牛群撼动大地,所经之处粪便遍地。奥卡万戈三角洲风貌多变,生物塑造着环境,环境也养育着生物。图:BEVERLY JOUBERT)
内战时期安哥拉南部偏远的地区被“安盟”叛军占领,尽管现在战争已结束,但库邦戈河上游仍然人烟稀少。考察队划船经过芦苇丛生的河道,两岸偶然能看到搁浅的独木舟、孤独的钓鱼台。偶尔这里几头奶牛,那边几只山羊。有时可以看到当地女性在河边洗衣服,或者采集野生浆果酿酒。再往下游走一段,人和船渐渐多了起来,牲畜和玉米地也多起来,考察队员还看到一片野球场和几辆摩托车。晚上能听到卡车在河边公路上高速前进的轰鸣声。这条道路通往该国与纳米比亚的交界,外国物资沿着这条路进来,安哥拉的木材则顺着这条路走出去。除了木材和非法野味和水资源,库邦戈河谷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近些年安哥拉掀起淘金热,但目前为止没人在这个角落发现黄金。这里有的只是洁净水源:这何尝不比黑金黄金更宝贵呢。
某日,小船被急流冲上岸,队员们顺便上岸进行一次考察。途中博伊斯看到当地人在河马活动的路线上设置了捕捉的陷阱,用很粗的铁丝做成,表面还用芦苇杆伪装起来。博伊斯最不忍看到河马掉入陷阱后哀嚎的样子,他用自己的工具剪掉了铁网。博伊斯对库邦戈河沿岸人们的贫穷深感同情,但他知道更好的生活必须在对两条大河的管理和保护下才能实现。安哥拉整个东南部的水资源和生物多样性以及奥卡万戈三角洲的安危与人们生活水平息息相关。光靠卖河马肉和用河马牙伪造象牙进行违禁品贸易是不可持续的。
(蹲在白蚁丘上的狒狒。图:Cory Richards)
(一只鬣狗检查考察人员放置的摄像机。鬣狗分布区域很广,从湿地到沙漠都有它们的影子。图:Cory Richards)
(尼罗鳄和其他诸多水生动物在三角洲错综复杂的河道中出没。图:Cory Richards)
另一天,为了避免被迫在一个遍布地雷的村子露营,考察队提早起航。船队向上游划去,在一个虽然没有地雷却满是牛粪的地方靠岸。当地孩子们好奇地看着考察队员们卸下大量设备,搭起帐篷,拿出盒装食物、折叠凳子和各种千奇百怪的电子设备。妇女们带着衣服来河边浣洗,考察船就停在她们洗衣点周围。营地附近一头驴子在吃草。一头驴对当地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财产。日落时分,豆米晚餐的香气从篝火旁散发出来,闻起来相当美味。这时候孩子们也已经四散回家了,记者好奇,这些孩子会对这帮来访的怪人产生何种印象。
若是乘坐塞斯纳小型飞机,从150米的空中俯瞰,奥卡万戈三角洲像极了一块椭圆形和色带交织的佩斯利花纹地毯。水湾和浅丘此起彼伏,构成绿色和棕色相间的复杂图案。泻湖的水面从空中看上去几乎是黑色的,水道和沟渠因反射夕阳而波光粼粼。在这片小岛群的中央是一片树林,树林中央是白色的盐层。在缓慢的飞行中,你或许可以感受到下面这篇土地在一年中不同时间里的动态变化:随着时间流逝,河水在涨退中不断重塑着河岸的形状,新水道被打开,旧的被关闭。水洼在丰水期被灌满,不久又复干涸。河水就这么在岛屿与山丘之间流转,年年都有新变化。富于变化的三角洲形成一个绝无仅有的生态系统,这里是各种鱼类、鳄鱼、长腿鸟类和哺乳动物们的天堂。
(距离科考队露营地不远,一场大火正席卷奎多河洪泛区。森林大火是草原和森林物质循环的自然环节,但人为焚烧会加剧环境恶化。奥卡万戈上游河流所面临的其他威胁还包括化肥和农药污染,农业引水和水电大坝。图:JAMES KYDD)
(奥卡万戈河有一段从纳米比亚境内经过,这里的水被大量用来灌溉农田。纳米比亚计划还将增加该地区的农业种植面积。)
经朋友的介绍,飞行员迈克纳特(McNutt)在马翁城的一个小观光机场等候记者。迈克纳特用飞机载着记者飞向他的研究营,他在这里研究濒临灭绝的非洲野狗已将近30年。由于好奇心和多年的实地生活,迈克纳特对三角洲的生态和政治动态也十分了解。飞行途中,迈克纳特向记者展示了地面上的狗群,使用VHF项圈接收器能够听到野狗的叫声。记者在他的飞机上免费体验了4天的观光加讲解之旅。
迈克纳特营地的左边是酋长岛,右边是Mogogelo洪泛区,这里的水位曾一度逼近他的营地。放眼四周能看到大群的驴羚,一些苇羚和高角羚,还有在小岛中央突兀而起的黄色白蚁丘。河马在河滩上行进留下的足迹像巨大的爪印,大象在夕阳中投下长长的身影。“这里没有秃鹰。”迈克纳特强调。“那片棕榈树林里本可以栖息着许多秃鹰,它们本该到处都是。”偷猎者憎恨这种动物,因为秃鹰会暴露他们猎杀大象的现场。即便奥卡万戈是片开放区域,仍然面临偷猎问题。
飞机经过低矮的芦苇和莎草丛向北方飞去,地面上是大小不一的岛屿,以及蛇行其间的水道。“这附近就是断层线,一切从这一锅柄状地区发散开来。”
(罗拉在她位于罗安达的家中和家人谈论几十年战争的后果以及对安哥拉未来的憧憬。)
这个所谓的锅柄地区其实是一条缓慢流动的大河主干的末端,始于纳米比亚边境,向东南流向地质学家所说的“古马雷断层”。断层线的另一边是一个凹陷的谷地,那里是卡拉哈里盆地最低的部分。奥卡万戈的河水就在盆地里开花散叶。三角洲的东南部遇到高地势阻挡,三角洲的河流在这里出现齐整的转向。河水要么向南流入恩加米湖,要么在半路蒸发。从这里再往南,就全是盐沼和沙漠了。
从雨水在安哥拉降下,到汇聚成河流入奥卡万戈的整个途中,几个因素的影响尤为关键。三角洲地区本身降雨不多,而且主要集中在12月到3月到夏季。相较之下,安哥拉中部高地的降雨量异常充沛,每年有大约127厘米的雨水滋润奎多河洪泛平原的泥炭矿床和沙地,然后经奎多河及其众多支流顺流而下。但由于另一条大河库邦戈河流经更陡峭的山地,且两条河流程长短不同,库邦戈河和奎多河带来的水流有一个时间差。两条大河输水时节不同,再加上三角洲地区在夏季的本地降水,奥卡万戈三角洲每年可得到三次水源供给,给了它优于一般湿地的独特供水条件。全年供水带来的水陆形态变化孕育着多种类型的植被生长,辅以大象、河马和黑斑羚的粪便堆肥,这些条件加起来让奥卡万戈三角洲成为物种繁育的绝佳场所。
(长久以来,自给自足式的捕鱼是奎多河与库邦戈和流域人们的主要生活来源。借助更细密的渔网和现代运输工具,村民们捕鱼量与时俱增。博伊斯等人担心,这种捕鱼方式可能是不可持续的。图:Cory Richards)
(马卡迪卡迪盐沼是古代湖泊的残余,位于奥卡万戈三角洲东南面,总面积16,057.9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盐沼之一,栖息着鹈鹕、火烈鸟、鹭、鹳等多种鸟类。图片中为当地科伊桑人,当地人作为导游带领游客观光。如果没有水,奥卡万戈三角洲可能也是这般下场。图:Cory Richards)
奥卡万戈原野项目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不只是理解这一系统――尽管这已殊为不易――而是要说服安哥拉官方和安哥拉人民保护奎多河和库邦戈河维持原样。让河水清澈自由地流动,不再受更多的化肥农田和林场污染。这是一项紧迫的任务,但想做到却并不容易。
有乐观主义者提议,奎多河和库邦戈河沿线的景观本身就可开发成为国际旅游地,建造乡间别墅吸引观光客来看别处难寻的珍稀野生动物,比如安哥拉巨貂,这种动物在战乱时期一度被认为已经灭绝。如此一来,上游的两条大河还可以和下游更著名的三角洲组成联合景区。另一种思路是,博茨瓦纳政府意识到三角洲面临的严峻形势――如果奎多河和库邦戈河被破坏,他们的宝贝三角洲也将不复存在――并且足够有远见卓识的话,可以通过向安哥拉提供经济补偿的方式使邻国保证水源的输送。人们称之为“赎金”或“水债券”,这么做合乎理性。一讨论到涉及资源的政府间关系,指望理性和远见通常不大现实,但奥卡万戈三角洲这一绝无仅有的奇观值得人们的关注和努力。
博伊斯告诉记者,与此同时,安哥拉的改变正在飞快地发生。“三年内再不行动,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保护了。”博伊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