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追风口的华平与低调的程章伦:在中国低调是好事

【编者按】

风投，步步惊心，但让点石成金不再只是传奇神话；

创业，九死一生，但让摧枯拉朽改变世界成为可能。

2016年，网易科技、网易创业Club重磅推出“2016十问风投”系列，分别就十大热点方向，邀请国内顶级机构十位资深合伙人共同探索未来一年创投趋势：童士豪、朱啸虎、高翔、周炜、邓锋、李剑威……

2017年，网易科技正式将十问风投升级为“TOP投资人”系列报道，专注于顶级投资人高端访谈。TOP投资人系列报道的第11期，推出华平投资中国区联席总裁程章伦。

文/管艺雯

作为华平投资集团中国区的联席总裁，程章伦显得低调、彬彬有礼，这符合整个华平中国对外展现的气质，低调、谦和。

“在中国低调做事是一件好事情。”程章伦将 PE 和 VC 的打法比作美式足球的两种踢法，前者是传球进攻的方式，靠的是稳健和团队合作，没必要搞那么热闹；而后者，“如果你是把这个球没方向地扔过去，你当然要创造很多声音，因为你希望那边的人能听到。”

华平在中国市场已经 耕耘了 23 年， 相比低调的气质，华平中国的投资业绩相当耀眼 ――经历 6 期资金、投了超过 600 亿人民币，被投企业年产值达到 2000 亿人民币，年均收入增长保持在 30% 以上，而 2017 年华平中国的投资总额已经超过 13 亿美元，刷新了华平中国自己的投资纪录。

银泰、国美、绿城、华润置地、 58 同城、神州租车、摩拜、蔚来汽车……这些 时代 潮流 中 的 种种 创业跌宕 故事， 背后有着相同的重要推手 ――华平中国。当你 串联起 这些 经典投资案例， 你也会 在某种程度 上逐渐了解 华平的投资之道 。

程章伦还是很喜欢问这样一个问题， “在中国还有什么事情没发生？”作为 PE 平台，这个问题就像灯塔，时刻提醒华平的团队用更宽的视野和更长的时间轴去考量一个产业的未来，不是说只去抓哪个风口，不是只关注短期内哪个东西涨最快，也因此，华平在业界拥有“长线猎手”的称号，对于看好的企业或者商战的转折点，华平的资金和帮助从不会缺位。

网易科技采访程章伦当天，他刚刚在上午结束了华平中国被投企业成长峰会的演讲，关键词之一是 “成长”，程章伦说，“成长是需要冒风险的，华平会继续调动全球资源，帮助中国的被投企业成长。帮，是我们的方向。”

以下为对话实录，略经编辑。

低调的华平中国

网易科技： 在众多国际私募中，华平是配置中国内地资产比例最大的机构之一 ，在您眼中，中国市场有哪些独特的魅力？

程章伦：这是由国家的市场规模的和市场经济增量的机会决定。中国市场增长率最高，规模非常大，在同等规模拥有这么高的增长率，世界上几乎没有（其他国家能达到），只有中国。

华平毕竟是一个 PE 平台，所以一定要考虑体量的问题。这不是说只抓哪个风口，看哪个东西涨最快。如果一家企业体量做不大，解决不了我们盘子的问题。

网易科技：华平给人的印象是低调谦和，这和国内目前热闹的投资圈似乎气质不同，您怎么形容华平的投资风格？

程章伦：首先，在中国低调做事是一件好事情；第二，大盘子跟小盘子要做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有一个比较好的比喻， PE 跟 VC 本质上的差别就像美式足球。美式足球有很多不同的打法，一类就是传球进攻，一个人一个人一步一步传，在美国叫 passing game ；另一种打法，叫 Hail Mary pass ，就是距离很远的传球，难度太高又容易被拦截，成功创造爆款的概率很低。

这本质上是两种不同的打法， PE 其实更多是一个传球进攻的模型，这种传球的方式靠的是稳健和团队合作，没必要搞那么热闹；但如果你是把这个球没方向地扔过去，你当然要创造很多声音，因为你希望那边的人能听到。

专业的华平中国

网易科技：华平投的很多企业都是领投，能争取到领投，投资团队的优势主要在哪里？

程章伦：这绝对是我们的一大特色。作为领投者，说实话，这个也是很重要的责任，你一定要把工作兑现，在投资机构中有一个比较领导的位置。上一轮你找谁接我盘，下一轮是哪些机构在前面，这个项目行不行，这个是对一个投资机构品牌的认证过程，已经越来越变成一种机构的优势。

创业团队选择你来领投，说到底是最后要买你账，原因是首先你对他本身做的事比较了解，一个成熟投资人对行业当然是要非常专注的，现在不专注的人在这个行业已经没有太多市场了；第二，你再专业，不可以是冷冰冰的，你毕竟需要跟企业家谈得来，能获得他的信任。

华平的投资团队，最大的一个特征是他们都是在华平里成长出来的，我们很多中层的成员在华平起码 5 年以上，合伙人都是在 10-15 年之间。一个新的机构没有运营过 5 、 6 期资金， 20 年以上，其实很难培养出这样一个团队。

网易科技：华平今年的成长峰会有一个演讲主题是 “华平・资本之外的助力”，您能来介绍下华平在投后方面对所投企业的帮助吗？

程章伦：这是一个优秀的 PE 必须干的事情。这些企业家都非常有本事，但在成长过程中，每一家都会遇到很多不同的问题。

我们投资团队和投后服务团队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他们充分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调动投资组合里不同人的经验，把这些案例输送给目标公司。这就是一个专家的价值，华平目前在公关媒体、 IT 、人力资源、互联网产品、政府关系、财务管理这几个领域都有专家。

举一个简单例子，比如你上一个 CRM （客户系统），猎聘是参照 58 同城，只用了 58 同城上系统的一半时间，第三个公司就只用了猎聘 70% 的时间，这就是一个迭代的过程。我们希望的就是一代比一代做得好，尽可能少走弯路、少犯错。

像欧美 PE 的成熟市场，他们所谓的投后管理，就是我过来管你，不是过来帮你，这跟管理团队是完全对立的。但在中国高速增长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取代企业家。帮，是我们的方向，是我们主要接触企业的方式，我们投的消费、 TMT 等公司，几乎每一家都改善了财务，都上了 CRM 系统，都提高了团队质量。

网易科技：锐迪科是您早期投的一个项目，算是您加入华平之后的第一笔投资吗？

程章伦：锐迪科算是我自己真正第一个非常花时间、像 baby 一样做出来的企业。这个项目的主要特性是我们自己内部孵化出来的，类似案例还有易商、东久等。

我喜欢问 “中国还有什么没发生的事情”，你下一步就是去找一家做那些事的公司，但我们毕竟处于发展中经济阶段，很多公司可能根本还没有做出来，所以你要么等几年时间，或者你尝试自己跳进去孵化一个公司出来。

具体谈到锐迪科这个项目，当时 2000 年左右，你很难想象中国有大量半导体制造的投入，但他们全部是为欧美公司代工，我们认为本土应该有一些比较强的产品公司出现。孵化锐迪科的时候，我们专门看模拟芯片跟无线芯片的智能领域，因为随着手机的成长，需求量会非常大，资金密集度和投资回报率都比较好。

这种芯片需要非常专攻、比较高附加值的团队来做，其中有很多华人在硅谷呆了十几年，他们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也想回国创业，我们就从硅谷把他们请回来。

华平眼里的风口

网易科技：华平在 C 轮进入摩拜，当时的份额争夺已经非常激烈，华平是怎么拿下董事会席位的？

程章伦：我觉得这个难，同时也不难。难是因为当时竞争非常激烈，但其实我们现在的绝大部分项目，都是跟一些以前合作过或者认识比较长时间的一些人一起，大家还是有比较高的共识。

摩拜这个项目最大的天使是李斌，他在易车的时候我们就跟他认识了，后来投优信、蔚来，华平都有投资。他是大概去年 5 月份来找我们聊摩拜，我们参与了摩拜的 C 轮、 D 轮融资，李斌也知道我们不是最佳的 B 轮投资者，我觉得企业家心里非常清楚哪些投资机构适合教幼儿园、哪些适合教大学。

网易科技：您曾 领导华平在 58 的 B 轮、 C 轮 投资并担任董事 ， 2010 年和姚劲波接触，是怎么拿下 58 的 B 轮融资的？

程章伦： 58 同城那个项目就是快。企业家融资，他们在市场竞争非常激烈，所以谁先拿到钱，谁占优势。当时谁能帮他们更快地完成融资目标，谁就拿到项目了。

当时花了三周时间，然后我们的钱就直接打过去了。如果一个项目需要花超过三周时间，你可能要问自己， “这个项目你是否真的看懂了？你是不是想做？”

网易科技：华平对零售业的理解和介入都很深，投过银泰、国美等。新零售特别火，华平目前似乎比较冷静？

章伦：我们会开始发力。从传统零售到新零售有一个切换的过程，我觉得这个事等到趋势比较明显，从投资角度看比较成熟的时候，我们再跳进去。

这个方向肯定是对的，有了移动支付、移动互联网，整个行业条件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所谓的新零售肯定是跟互联网、高科技会有一个非常紧密的结合，你只有充分发挥互联网和技术带来的数据、管理提升、拉新留存的优势，你才能生存。

零售本身，零售底下的房地产，扶持零售企业的背后技术平台，这三块我们都会参与。

华平眼里的烧钱大战

网易科技：您跟姚劲波说过 “别人花一块钱，你也花一块钱的这种广告投放方式是没有意义的。当别人花一块钱的时候，你要花两块钱”。您是怎么看待烧钱的这种方式的？

程章伦：当时我这么说，因为整个市场没那么多钱，但现在，这种打法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这个市场太多钱了，你不可能去垄断一个资金渠道。另一方面， 58 同城的分类广告这个商业模型，是一个赢者通吃的商业模型。

不是每个公司都在一个赢者通吃的行业里，但是分类信息绝对是，当时我们的核心判断是这个市场还处于发展早期，市场空间非常大。我们投进去的时候，大概有 1 亿收入，说这个话的时候，大概是 6 、 7 亿，现在做到 80 亿。其实我说的“他投一块、我投两块”，从投资回报值是划算的。因为我的成本是 2 倍，但是回报是 10 倍。

而另一种模型，比如我们投的蔚来汽车，这个行业就不是赢者通吃的，你不可能把中国的汽车市场全部吃掉，但蔚来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够了。逻辑导向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个所谓的 “他投一块钱，我们投两块钱”，是基于能做到“赢者通吃”这个目标的行业。

网易科技：那您是否支持目前摩拜和 ofo 之间免费骑行的烧钱大战？

程章伦：这个我不知道，我不从摩拜这里评论这个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一代互联网的创业新公司跟上一代最大的不同是，上一代是广告时代，有更多赢者通吃、比较薄、扁平化商业模型的企业，同质化竞争比较激烈；而我们现在处于一个电商时代，电商时代跟广告时代最大的不一样是未必需要赢者通吃，你把自己的价值链吃得足够就 OK 了。

比如优信拍，其实我们真的不需要他去打败谁，因为二手车这个市场太大了，如果他能把收车、批发、零售、金融等等全部串在一起，创造一个比较顺利的商业模型，这个回报已经非常大了；比如猎聘网，现在绝大部分的招聘增量市场还是在线下猎头手里，如果我们可以替代他们一部分的工作或者创造一个平台让猎头的工作做得更好，这也已经是非常大的增量回报了。

所以电商时代，我们一定是要做深或者做宽。对于共享单车，有沉淀的交易数量是最大的价值，因为在你的交易闭环里，这是你自己控制的一个环境，围绕这个场景，你可以创造出很多额外收入。

谈未来、谈 BAT

网易科技：您认为接下来中国在哪些方面还有什么事是没有发生的？或者说接下来的投资机会在哪里？

程章伦：第一，如果从互联网这个行业，过去 20 年基本是一个消费互联网，下一个肯定会有一个很大的企业互联网出来。

第二，比如房地产，中国现在这种公寓售楼的商业模型，在美国的成熟房地产市场里，这种商业模型占比不超过 4% ，但在中国，占比可能有 87% 。所以新的增量不是来自这一块，肯定还会有一大堆新类型的房地产出现，比如我们投资的物流仓储、数据中心、养老、停车场各种各样的非公寓式、非出售性的房地产类型。房地产下一个非常大的机会是怎么把这些新的类目创造出来，还能有足够强的运营能力。

网易科技： BAT 产业资本又有钱，又自带流量优势，华平怎么看和 BAT 的竞争，怎么平衡双方的关系？

程章伦：你当然可以抱怨和他们的竞争，这个很直接影响到自己的生意，但我觉得从另外一面，如果没有他们做出来的这些 “伟大发明”，我们会有那么多好公司吗？如果没有微信、没有移动支付、没有搜索，我们要开这条路就更难，或者说几乎是不太可能的，我们也很难会有数家几百亿美金的公司。

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在这个生态里扮演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我们的体量比他们小很多，只能希望比较良性的合作；另外一点，中国的这些企业家大多数都想自己做一个 “小皇帝”，他们自己的独立性会让他们选择多方不同的股东。

网易科技：华平目前最焦虑的是什么？

程章伦：我们最担心中国不增长了，但现在没有这个问题，我们绝对是在一个投资红利的时代。你天天到晚会遇到很多不同的问题，但是这个大环境还是非常宝贵的，所以其实我们做得好也是因为中国做得好，不是自己多聪明，说实话。

【快问快答】

问：如果有一天不做投资了，会考虑做什么？

答：其实我觉得投资真的可以长跑，这是一个靠经验的行业。

问：最不喜欢创业者什么特征？

答：回报达不到预期的项目，可能最大的原因是企业家不够野心，这是他们创业最原始的推动力，是他们自己的天花板。

问：如果给创业一句话忠告，会说什么？

答：一定要愿意试，不怕失败。

问：有没有错过哪个案例最遗憾？

答：很多，比如阿里、腾讯这些，我们在中国时间太长，现在几家最大的互联网，曾经都是有过投资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