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刚:我觉得我不算当代艺术家
张晓刚
是古典的还是现代的?”张晓刚在论坛上问一个年轻艺术家。
他没有用“当代”这个词,“从时间上来讲我是一个当代艺术家,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我觉得我不算,我精神上是古典主义的。”张晓刚说完又补充道:“或者说我是一个现代主义者,有古典情怀的现代主义。”
作为中国最顶级的当代艺术家之一(张晓刚个人拍卖纪录为9420万港元),张晓刚并不是今年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下称ABHK)的主角。相比于随处可见的奈良美智作品及佩斯画廊为其新作高调举办的个展,相比于向来懂得宣传的村上隆为了自己的画廊登陆ABHK忙前忙后,张晓刚仅在佩斯画廊展出的一件新作要低调得多。
《书囚——腊梅》,今年ABHK上张晓刚的新作
“这幅作品起稿很久了,2012年起的稿。去年画廊跟我说你还是拿一件作品参加ABHK吧,我就把它画完了,画的过程中改得很厉害。它不是为ABHK专门创作的。”张晓刚告诉《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下称《21CBR》)。
画新的东西
尽管只有一幅作品低调参展,但也有一场活动专门为了张晓刚举办——一场新书发布会的早午餐会。这本新书,是今年4月英国老牌顶尖艺术出版社Phaidon将发行的张晓刚专著《Zhang Xiaogang: Disquieting Memories(张晓刚:困扰的记忆)》。据介绍,这是该出版社首次出版针对中国艺术家个案的学术研究性专著。这本书由国著名艺术史学家 Jonathan Fineberg教授(其著作包括《1940年以来的艺术》,已被翻译成中文版)花费近四年时间采访、编撰而成张晓刚的艺术生涯进行了翔实的研究,全面梳理了他的创作脉络,分析了他创作发展过程中受到影响及启发的前辈艺术大师作品。
《Zhang Xiaogang: Disquieting Memories》
3月14日的新书发布会上,来到的大多是张晓刚的朋友与藏家,艺术家展望也前来捧场。张晓刚总是笑脸相迎,说话语气平缓亲和。
这本书涵盖了张晓刚从1981年至2013年艺术生涯,是关于过去的,但现在,他却更愿意谈论当下和未来,比如他的新作。张晓刚在2014年年底也曾在媒体上发表文章如是说:“2006年市场起来之后,大家才认识到《大家庭》的价值,但那都是我十年前的东西啊。说实话我有一点悲哀,因为我创作《大家庭》的时候,身边听到的都是批评。后来大家把它神话化,甚至把它当成我最具代表性的东西——2006年到2008年那两年,几乎隔一天就有一个采访,就谈‘大家庭’。我也给他们看我的新作,但大家对那个没兴趣,他们只对哪一张画卖多少钱有兴趣,我也只能理解,但我真的很累。”
作品《大家庭》系列
今年的新计划也让张晓刚“很累”,他在准备明年在布拉格国家美术馆的个展,今年一整年将主要围绕着这个个展进行创作。“准备画新的东西,都是全新的。在美术馆做个展,怎么样大大小小也要二十件左右吧!所以压力很大。”
张晓刚坦言自己去年画的比较少,“灵感这东西不是一天一两天能有的”。他不愿意透露新作的构思,但又补充道:“我希望大家能有不一样的感觉,跟原来的张晓刚有点不一样。”在尺幅上,新作大多数将为正常尺寸,可能一两张稍大,“不能画太大,上了岁数画不动了。”在作品类型上,张晓刚告诉《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可能会做一些雕塑,但不会用传统材料,“布拉格的玻璃工业很发达,我在考虑做一些玻璃的雕塑。”
张晓刚在工作室
用身体消解观念
张晓刚在ABHK上展出的新画名为《书囚——腊梅》,售价60万美元,3月14日(VIP预展第2天)记者前去询问时,该作品仍然待售中。这幅画仿佛有着多重空间——在一株新芽的腊梅下,一个带着用书制成的枷锁的人躺在地上,他的上方吊着一盏电灯泡;电灯泡的电源线连接着腊梅根部的插座,而插座上的另一条电源线则延伸到地上。张晓刚说已经忘记了这幅作品的灵感来自哪里,“我会把在创作上个系列与下个系列之间的一些想法画下来,这个还不算一个比较正式的系列。”
事实上,观察张晓刚近年特别是近一两年创作的作品,在表达与技法上与其成名的血缘系列作品已愈发不一样了。张晓刚补充道:“现在其实是像更早期二十多岁那个阶段画的画。过去我画了很多年的黑白画,慢慢也有点烦了,我想画点有颜色的东西。很多年没画彩色的画,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色彩感了。”
张晓刚《The Position of Father》, 2013
张晓刚《黑山石》,纸上油画,2014
这是为开创新系列的故意为之,还是自然而然的转变?张晓刚向《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解释道:“去年我在香港做了一个个展,主要是纸上的作品。我最早的想法是回到八十年代那个阶段的创作,那个阶段我也是主要以画纸上作品为主的。但我后来发现其实是回不去的。当你想要回去的时候,反而长出了另外的东西。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包括在艺展的那幅新作,都是从这里衍生出来的。”
2013年5月,张晓刚于纽约切尔西
张晓刚打算“消解”观念,更多地“用身体”创作。“2013年做展览时我就有这样一个想法,如果我继续创作的话,不应该用大脑去创作,而是应该用身体去创作。意思是不要太依赖观念的东西,而是要依赖手上的感觉、眼睛的感觉。让这些来自我体上的感觉带领我,或许会有一些有意思的突破。我还是希望绘画能回到一种比较有生命力的状态,而不是简单的符号。”
但观念是消解不掉的,它会顽固地留在脑海里。具体来说,怎样用身体来消解观念性的东西?张晓刚的自我探索是:看你怎么表达,让它从哪个出口出来。“当我去画一个东西的时候,我不会先去画一个很观念性的东西。我可能从一个沙发开始画,或者从一个头开始画。画的过程中,我可能有会注意到其他东西。这就很有意思,会有意外的发现。”
张晓刚《手电筒与沙发》,纸上油画,2014
张晓刚《有伤的女孩》,纸上油画,2014
从血缘系列、到里与外,再到未来的创作,张晓刚关注的焦点仍然是社会的核心价值观,以及这种价值观如何影响个人生活形态的形成。“个人与社会的价值观,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是统一还是对抗?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还是比较暧昧的关系?个人价值与公共价值之间的关系,是我一直在探讨的主题,并且可能会一直存在于我的创作中。”
(来源: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文:邱月烨,采访:邱月烨 唐学鹏 张泽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