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击戒“网瘾”还不够 美国人发明“荒野治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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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上网是否属于一种心理障碍?虽然心理健康专家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仍然莫衷一是,但“网瘾”治疗中心已经在美国各地遍地开花。

不少人哀叹说,随着人们上网的时间越来越多,科技产品将会主宰我们的生活。然而突然之间,美国各地冒出了一批“网瘾”治疗机构。它们为“网瘾”少年和成年人提供帮助,方式五花八门:有隔夜住院治疗,数字排毒静修,还有荒野露营治疗班,此外还有一些精神科医生给你开具处方,或者进行谈话治疗。

网瘾康复班向患者们大打包票,称这可以改变你的生活。但是,这个迅速兴起的行业仍然处在医疗服务的灰色地带。网瘾并未被《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列为一种正式疾病,而且就连过度沉迷于科技产品是否应被视为一种成瘾现象,心理健康专家的意见都还不统一,更不用说如何治疗它了。

荒野治疗法

“这是一个前沿地带。”临床心理健康咨询师贾森·卡尔德龙(Jason Calder)说。他也是犹他州Outback青少年网瘾康复班的主管。

Outback提供了一些问卷调查表,来让家长评估孩子网瘾的严重性,并确定是哪些心理健康问题诱发了孩子的网瘾。饮食和睡眠模式出现变化,试图减少孩子的上网时间但却失败的经历,都是值得引起注意的现象。

至少对于一些家长来说,把孩子送到Outback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格里芬是一个16岁的网瘾少年,住在加州。一天晚上他回到家中时,听说自己马上就会被带走。“我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他回忆说。“他们只告诉我说,我会好起来的。”

格里芬被带到机场,登上了飞向犹他州的飞机。然后被领到Outback的总部进行了体检,以确保他身体健康,然后格里芬就被带进沙漠。

一些心理健康专家指出,仅仅靠上网时间来判断网瘾是不够的,只有当上网对日常生活造成了明显的不利影响,给人际关系、工作或健康带来了损失,才能算是有网瘾。 格里芬的母亲诺伊尔今年43岁,她说儿子在去Outback之前已经疏远了朋友和家人,荒废了学业,一直不停地玩网络游戏。诺伊尔说格里芬有焦虑和抑郁的毛病,她认为儿子是通过网络游戏来逃避这些问题。

诺伊尔说,她曾经尝试减少格里芬上网玩游戏的时间,但却失败了,她觉得Outback成了唯一的希望,但是又担心事先告诉儿子这个安排,就会遭到他的抵制。“这是一个可怕的决定,但他迫切需要帮助。”诺伊尔说。 “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让他住在野外的帐篷里,周围都是野生动物,也比让他待在家里安全。”

Outback网瘾康复班有心智健康静修的特色,也有户外探险的内容。它侧重于荒野疗法,旨在促进网瘾少年自力更生、自我发现的能力。参加者需要在犹他州西部的沙漠里学会生火、结绳、修建棚子。他们还经常组织远足。每一周都有注册心理健康咨询师提供个人和团体治疗课程,鼓励大家去思考究竟可能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过度使用科技产品。这个康复班的费用在 2.5万-3万美元(合16万-19万人民币)之间。

很多人也像格里芬一样,玩网络游戏玩得停不下来,他们想要治疗这种网瘾。但网瘾也有其他症状:不停地查看Facebook和Instagram,在YouTube上一个接一个地看视频,诸如此类。

在Outback康复班44天的时间里不玩网络游戏,这并不是格里芬面对的唯一挑战。之前他从来没有单独离开过家,也没有参加过露营。在沙漠中,他学会了生火做饭和照顾自己。

渐渐地,他开始调整过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正在荒郊野外,完全无法接触电脑,”他说。 “最终我意识到,没有它也能过得不错。”

网瘾戒断症状

在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网瘾康复业的发展有所不同。支持网瘾康复治疗的人表示,东亚国家在这个方面居于领先水平,而美国落在了后面——比如中国和韩国就把网瘾看成是对公众健康的一个威胁。但是,在国家和国家之间做对比是很困难的,因为各国有不同的文化模式。在美国,网瘾康复中心往往借鉴毒瘾和赌瘾治疗的经验,从“排毒”入手进行治疗。

19岁的克洛伊·梅森(Chloe Mason)参加了西雅图郊外的“数字科技可持续性重启中心”(reSTART Center for Digital Technology Sustainability)康复班,当科技产品被拿走后,她出现了戒断症状 。“第一天我感到麻木。第二天我觉得疲惫,第三天以及之后的两周,我变得很焦躁,”她回忆说。“我开始做一些怪梦。又疲惫又焦躁。”

在这个静修中心占地五英亩,看起来更像是度假屋。参与者(这里不使用“病人”一词)在这里静修8到12周的时间,有注册咨询师提供治疗课程。这里还有一些动物可以用来提供宠物疗法,比如一只小型的澳大利亚牧羊犬。八周的治疗费用大约3万美元出头。

在这个静修中心,参与者需要学习把自己对上网的热衷看成是一种瘾,就像赌瘾酒瘾毒瘾一样。而且为了重返外面的世界,他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来限制自己上网,避免触发潜在的导火线,并且列出应对策略。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们自己洗衣做饭,而且每天都有人查房。

有些时候你会觉得无聊。但是,学习如何对付无聊是一件好事 ,”梅森说。 “总会有一些时候,你会感到无聊,于是想用科技产品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需要学习如何按捺住这种冲动。”

没有显示屏的夏令营

Camp Grounded的情况有些不同,它是一个成年人夏令营,里面不能使用科技产品,但它也不提供任何形式的医疗或心理健康服务。不过有很多自认为患有网瘾的人仍然对它趋之若鹜。Camp Grounded的网站上承诺:“没有显示屏。没有滤镜。没有大数据。没有议程。没有扯淡。”营员们都不使用实名(他们使用昵称),他们也不能谈工作。

数字排毒(Digital Detox)公司是这个夏令营的所有者和经营者。在夏令营度过一个“没有网”的周末起步价是 495美元。由于人气急升,Camp Grounded已经从加利福利亚州开到了北卡罗莱纳州和德克萨斯州,目前正在向纽约和华盛顿扩展业务。

Camp Grounded的很多活动都是传统夏令营的典型项目,比如射箭、登山、游泳、艺术和手工艺活动等等。但是,参加者也会常常谈论他们如何使用科技产品,以及为什么他们即使只有几天不能使用智能手机ipad和笔记本电脑就会感到不舒服。

“这几乎就像是一种宗教体验,感觉很棒。” 29岁的托尼·迪米特里·佩尼切(Tony Dimitri Peniche)在Facebook上谈到自己近期在Camp Grounded度过了一个没有网的周末,表示非常喜欢这次经历。他自称是住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连续创业者。

31岁的的列维·菲利克斯(Levi Felix)是数字排毒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兼CEO,也是Camp Grounded的主管。他说自己以前对“网瘾”这个词的感觉很复杂,但现在,他觉得这个词有助于开启对话,鼓励人们讨论技术在生活中的作用。

专业人士的反对意见

一些精神卫生专家警告人们不要轻信网瘾康复中心的说法。“我们拥有治疗方案,这并不一定就意味着那是一种真正的成瘾现象,” 宾夕法尼亚大学成瘾研究中心的创始人兼主管查尔斯·奥布莱恩(Charles O’Brien)说。 “美国是一个自由的国度。你可以开设你想开设的任何治疗班,就连给魔鬼附体的人开设驱魔班都可以。”

反对者也警告说,把过度使用互联网称为“网瘾”可能会导致一种耻辱感,让人进行不必要的寻医问药,而且开创一种“把几乎所有活动都称为病”的先例。 “当你把人们对某种东西的激情和兴趣称为精神障碍的时候,你就开始定义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了。” 杜克大学的精神病学教授、《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次修订工作组的主席艾伦·弗朗西斯(Allen France)说。

但是,只要人们相信科技产品降低了自己的生活质量,就会持续产生治疗的需求。一些著名的网瘾专家认为,网瘾是一种疾病的看法迟早会在美国得到广泛认可,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这样一来,网瘾患者就能解决看病难问题了,因为大多数保险公司目前还不会报销这种昂贵的治疗班费用。很多美国人本来可以从治疗中受益,但却无法自费负担成本。

现在,在从Outback回来后,格里芬房间里不再摆放台式电脑。目前他在读高中三年级,正在尝试恢复由于沉迷游戏而疏远的友谊。妈妈诺伊尔说格里芬尚未“走出困境”,仍然有些担心他故态复萌。但她和格里芬都觉得参加Outback的网瘾康复班确实有帮助。

“我有时候仍然会焦虑,仍然会感到紧张,”格里芬说。 “但是现在我快乐了很多。之前沉迷于电脑游戏的时候,我并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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