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猎关于女程序员职场歧视这件事，我们和几位男性互联网人聊了聊
编者按：本文来源于“100offer”，授权36氪发布。本文数据来源为100offer。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个难熬的工作周的周二是“Ada Lovelace Day”。
1843年，Ada Lovelace公布了世界上第一套算法——世界上最早的计算机程序和软件，还成功预见了计算机的能力将远远超越数字计算，因此Ada Lovelace也被认为是“世界上的第一位程序员”。为了纪念Ada Lovelace，庆祝世界上从事科学、技术、数学等领域的女性工作者所取得的成就，每年10月的第二个星期二，被定为Ada Lovelace Day。
同样是在本周，一波未平的雅虎又有了新闻：雅虎前高管斯科特·阿德指控雅虎CEO梅耶尔和其他两名高管对男性员工“性别歧视”。
所以，一边是“女高管扎堆”的男性性别歧视，一边是“CodeGirl运动”对女性互联网行业平权的呐喊。到底女性在互联网行业的现状如何？我们另辟蹊径的和几位多年扎根互联网行业的男性互联网人聊了聊，并制作了一份反映目前国内互联网女性薪资现状的报告。
受访人：Keso、Tinyfool、Winter、邱岳、余晟
Keso：“女性的职场问题不该只是一家企业的责任”
［独立IT评论人，1998年开始做中国下载，2001年起在Donews上写字，2003年开始写个人博客“对牛乱弹琴”，目前为一些公司提供咨询顾问服务，微信公号：Keso怎么看（kesoview）］
Q：您所在机构的工程师男女比例是多少？您如何评价周围的女性互联网工程师？
A：一般女性工程师很少，基本上做产品开发的绝大多数来都是男性，虽然近年来有上升的趋势，但是相对来说依然很少。过去的一些观念影响了女性在求学时候选择软件开发为方向，在择业的时候自然也很少去选择去做工程师。但随着年轻一代的成长，这种观念慢慢会有改变。例如现在在美国有很多出色的女性在互联网行业做出了成就，这些榜样会对中国的女性有一定的激励作用。
Q：您认为互联网职场内对女性程序员的歧视是否存在？如何改善？
A：首先，因为缺乏相关的法律约束，国内公司以性别原因拒绝女性目前是合法的。公司有时候确实需要考虑女性结婚和休产假对公司的影响，这是现实的问题。如果政策方面没有任何法律补偿，只让企业自己去负担风险和后果是不合理的。这不是一家公司的事情，而是全社会应该共同承担的。
其次，所谓“歧视”，最简单的来说，就是做一样事情的人待遇不同。有的时候应该看到和承认性别的差异：因为一些生理和社会原因，男性和女性面对的生活／工作平衡的情况不同。看到差异不等于歧视，给女性提供更多的便利是应该的。
Q：如果说性别歧视是在任何行业都存在的，那么互联网行业在消除性别歧视上有什么优势？
A：就我自己的观察来说，我认为目前互联网行业还谈不到“性别歧视”，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本来女性就少，而不是因为歧视才变少。随着女性在BAT这样的大公司做的越来越出色，加上更多的女性成为了互联网创业者，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女性加入到这个行业。
Q：在参与招聘工程师相关的员工时，您是否会关心女性候选人的婚姻、生育状况，原因是什么？
A：基本上还是看技术，不会在意这些。
Q：您想对目前希望成为程序员的女性或者正在互联网职场中的女性说些什么？
A：在互联网行业发展的如何，关键还是看自己的个人能力。互联网领域比较而言很少有传统意义上的“歧视”存在，例如同工不同酬等等。无论对于男性工程师还是女性工程师，怎样去提高自己的能力和工作价值才是更重要的。
Tinyfool：“有时候歧视来自女性本身”
［知名程序员，互联网创业家，自媒体作家兼运营者。银杏科高技术咨询共同创始人，银杏泰克搜索共同创始人，盛大创新院高级研究员，上海泰尼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
Q：您所在机构的工程师男女比例是多少？您如何评价周围的女性互联网工程师？
A：之前待过的机构男女比例都很悬殊，几十甚至上百人团队，做开发的女工程师不过1、2个，做测试的可能略多一点。我接触过的女工程师都还不错。
Q：女工程师相比于男性工程师在家庭事务方面压力更大么（可以结合自身经历）？您是否会因此给予身边的女性程序员更多照顾？
A：未婚女性家务压力估计不会特别大，现代的年轻人家务都做的很潦草，没上一代人那么好面子，家里都很私密，乱也不在乎。婚后特别是有孩子以后，可能会大一些，哺乳期有些事情只能女性来做，带孩子方面男性也一般不会太出力。照顾不照顾还是看具体情况，不管男女，如果身边的同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帮忙。我在工作上到没有遇到特别需要照顾女性同事的情况。
Q：您认为互联网职场内对女性程序员的歧视是否存在？如何改善？
A：当然会有。可能第一点就在入职这个环节，正是因为有歧视的存在才会造成大多数公司比例都很悬殊。当然总体来说，乐意做工程师岗位的女性数量也确实低一些。我觉得歧视很多时候就是来自于环境，如果做工程师的女性多了，声音自然就大了，歧视自然就少了。可能更多的歧视还是来自于社会和自身家庭培养，很多不错的苗子可能没有足够的自信心，再听了别人的一些话就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Q：您认为女性程序员比重较低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A：多方面的，但最后还是反映到女性本身，压抑了她们进入这个行业的动力。
其实有时候歧视来自女性本身。我知道的一个例子就是微博上挺有名的吴柯瑶，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在一家公司做行政，业余做模特。后来她花了1年的时间学习，转岗到自己公司的技术部，项目做得不错。结果新来的技术领导在对她的情况没有充分了解的前提下就解雇了她。之后她面试了很多公司，有些公司根本不想招人，就是想见见她。虽然最后凭借实力进入了某家公司，做得也很不错。但在微博上，有一些女孩子会说她是靠长的好看进去的，意思是说，自己长得不如她，所以就是靠实力进去的。靠外貌进互联网公司的情况可能有么？当然。但是吴柯瑶的例子，她其实是因为长的好看了一点，反而更难。
这是更深层次的歧视，被歧视者也歧视自己这个群体里面的人。
Q：您想对目前希望成为程序员的女性或者正在互联网职场中的女性说些什么？
A：我们应该关注歧视问题，也应该多做一些工作提高行业里面的素质和水平。但是这世界这么大，总有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发生。不好的公司很多，但是好的公司也很多。作为女性进入这个职场，肯定要背负更多的东西。我不是在说歧视就对，我的意思是说，每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更多的应该是考虑的是：自己有没有这么大的意愿去做一件事情，而不是阻力有多大。没有顺顺当当就可以做好的事情。这个行业的现状其实也需要更多的女性加入才能改善。这是一个鸡生蛋和蛋生鸡的问题，但如果女性不大胆的进来，永远也改变不了。记住，你加入的其实不是一个行业，而是一个具体的公司，这个公司不好，就换另外一个公司吧。
另外，其实这个行业很势利的，如果你能力够了，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所以，努力的提高自己，总是不会错的。
Winter：“女性并不比男性缺少学习的能力和工具，关键是意愿”
［本名程劭非，前端工程师，JavaScript 专家。先后任职于微软、盛大、阿里巴巴。］
Q：您所在机构的工程师男女比例是多少？您如何评价周围的女性互联网工程师？
A：女性工程师大概占总体的10%，和男性工程师一样，从代码质量、工作完成度、抗压能力等角度来看，有优秀的也有平庸的。
Q：您认为互联网职场内对女性程序员的歧视是否存在，如何改善？
A：我工作的公司基本上为外企或美国上市公司，性别歧视这件事比较敏感，所以比较少。
Q：如何区别“歧视”、“特殊照顾”和“工作间照顾”？
A：歧视这个事情首先要定义清楚，不是你说叫歧视就是歧视的，它必须是被失公的对待，例如晋升的时候讲性别当作考量因素，男性优先，这就是歧视。有些女生在心理上和生理上有一些特殊需求，作为同事应该给予考虑和照顾，这和歧视无关。其实每个人都有些个人的习惯需要别人尊重，这是很正常的。
Q：在参与招聘工程师相关的员工时，您是否会关心女性候选人的婚姻、生育状况，原因是什么？
A：我们这里招聘一般是出于长线考虑，所以这些因素的影响不大。其实企业比较在意的是员工工作时间短，比如只有一年，但是如果生孩子和休产假的话就要占去好几个月。原本休产假是好事，但是由于政策大环境等问题，没法避免企业在招聘环节来应付。
Q：您认为目前存在的一些针对女性的编程社区是否有效？
A：其实女性学习技术和男性学习技术没有区别，主要还是在意识上，大家认为女性不该或不能做工程师，这是一种文化影响。仅做针对女性的学习社区可能并不能改变现状， 因为女性并不比男性缺少学习的能力和工具，但想要学习这方面的女性却非常少。
二爷：“作为男性，我担心我的照顾会被误解成另一种‘看不起’”
邱岳，又号邱二，公众号「二爷鉴书」作者。前阿里产品经理，现丁香园产品总监。
Q：您如何评价周围的女性互联网工程师？
A：聪明、细腻，因为散发着理性的光辉而显得有特殊魅力。
Q：女工程师相比于男性工程师在家庭事务方面压力更大么？
A：家庭情况不同，革命分工不同，在置业、子女教育、赡养老人这些事情上夫妻应该各自有分工。这点我不认为会由于一方所从事的行业不同而有太大不同。
Q：您认为互联网职场内对女性程序员的歧视是否存在，如何改善？
A：人和人性格、体力和擅长都不同，本来就应该分而待之，如果这里的“歧视”是带有道德贬义的，我并不觉得存在“歧视”。我认为照顾团队中的女性，尤其是在怀孕这种特殊期间的女性是社会责任，不能算“特殊优待”。我作为一个比较粗心的男性，反而比较好奇会不会因为男生的“特别照顾”，或是我们理解的“平等对待”，结果导致了女生的不适，反而觉得我们是“看不起”她们或者不体谅。
余晟：“对女程序员的区别对待是客观存在的”
［做过多年的软件开发，最近几年忙于技术管理，现在沪江负责架构和研发管理方面的工作。业余翻译和写作了若干与技术和技术管理有关的书籍。］
Q：您如何评价你周围的女性互联网工程师？
A：女工程师，总体属于“量少质优”的状况，而且女工程师天生自带光环，所以平均水平高于男工程师。
Q：女工程师相比于男性工程师在家庭事务方面压力更大么？
A：女性因为生理和社会习俗原因，常常要负担更多的家庭事务，但女工程师因为有工程的思维，反而有更多的机会发现运用技术提高效率解放自己的机会。
Q：您认为互联网职场内对女性程序员的歧视是否存在，如何改善？
A：不说歧视吧，就说“区别对待”。对女程序员的区别对待是客观存在的，比如对于相貌、身材的考量，以及对生育假期与项目工期冲突的担心，前一个问题需要提高素质，后一个问题需要有更好的工程管控。
Q：您介意记得上级是女性么？
A：会有介意，但可以适应和克服。
那么，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女性工程师的是否真的在遭遇歧视？这份基于13342名程序员的数据报告也许可以给你一些答案。
（注：本报告的数据来自100offer（www.100offer.com）2015年9月1日-2016年9月1日参与拍卖的13342名程序员）
每五个找工作的程序员中，仅有一名女程序员
女程序员在人数上的稀少，是从大学校园选择专业时就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过去一年，共有8万+名程序员注册使用100offer，其中男程序员的注册人数却是女程序员的近4倍，这意味着每5个注册使用100offer的程序员中，仅有一位女性。
虽然女程序员在体量上无法和男程序员相提并论，但从通过100offer审核的男女程序员的人数来看，两者不相上下。
从上图可以看出，女程序员的通过审核率以7%的差异略低于男程序员，但最终参与拍卖的男女程序员人数对比与注册量保持一致，依旧是每四个程序员中，仅有一名女程序员。
女程序员在数量上的稀少并不意味着他们在市场竞争中不受欢迎，实际上，同一职位下男女程序员的人均面邀数不相上下。以近期热门的前端岗位为例，男女程序员的人均面邀数分别是7和6，男程序员仅高出女程序员1封面邀。
相比传统行业，互联网圈是一个更加开放自由的平台，在时间线上看女程序员的人数变化，近几年呈增长趋势。
上海某电商网站的HR告诉100offer：「前2年市场上女程序员求职者很少，但从去年开始做开发的女求职者开始变多，特别是最近比较热门的Java程序员，平均每10个求职者里就有1到2个女程序员。」
同一职位下的男程序员薪资普遍高于女程序员
在这里，我们抽取了近期需求量最大的两大岗位：Java和前端，看看企业给男女程序员开出的平均面邀薪资差异。
可以看出，无论是Java还是前端，女程序员的面邀薪资均低出男程序员10%+，换算成具体数字就是月薪相差3K-4K。
常规来说，员工薪资的高低与这个人的工作能力、未来可能给公司创造的价值直接挂钩，但是在高强度、快节奏的互联网圈，特别是一些一人多职、长期996的创业公司里，员工常常要牺牲很多私人时间以all in的状态投入到工作中。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企业在招聘员工时会很自然地认为：女性到了一定年龄要结婚生子、回归家庭，必然会影响她们的工作效率和工作积极性，给公司创造的价值自然也会大打折扣。于是压低她们的薪水，也就成了一件看上去理所当然的事。
这是否意味着，年龄越大的女性与同辈男性薪资差异越大呢？我们在下一组数据中寻找答案。
工作年限越长，男女程序员的薪资差异越大
和不同职位中男女程序员的薪资差异相同的是，无论是两年以下工作经验的初级程序员，还是有着5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资深程序员，男程序员的平均面邀薪资依然普遍高于女程序员，且两者之间的薪资差距随着工作年限的增长而递增。
刚入行时，无论男女程序员，都处在入门阶段，工作的前两年是职业发展的起点，因此两者的薪资差异也最小。工作两年以后，差距开始显现，直到五年后，大多数女性到了即将奔三、结婚生子的年纪，精力的分散让她们在职场上与男性拉开了最大的差距，薪资差异高达24%。
但是在对比相同条件下，男女程序员的薪资涨幅情况时，我们却发现：除了2年以内工作经验的女程序员在薪资上比男程序员低1%外，工作两年以上的女程序员的薪资涨幅均超出男程序员。
这与女程序员较低起点的薪资不无关系，一般情况下，起点薪资越高，薪资涨幅越小，这和跳槽薪资涨幅随工作年限的递增而递减一个道理。但即便女程序员的薪资涨幅高于男程序员，她们的薪资依然与男程序员们有着较大的差距。
最后，我们再来看看100offer上，男女程序员们期望的薪资涨幅和实际的面邀薪资涨幅之间的差异。
虽然男程序员的期望薪资比女程序员高出4.7K,但男女程序员的期望薪资涨幅却一致，均为20%，且企业开出的面邀薪资涨幅均超出他们的期望值两倍左右，其中女程序员的实际面邀薪资高于男程序员5%。
可见，女程序员在换工作时应对自己更有信心，对于有实力的人，不论男女，企业都愿意花高薪争取。
C轮以上企业更愿意给女程序员开高薪
一直以来，女性更多都是以在家庭中相夫教子的角色存在。即使是职场女性，也会在工作选择上更倾向于相对安稳的大企业。从不同融资阶段企业给男女程序员开出的薪资对比中，我们发现：C轮以上的中大型互联网企业，或不需要融资的企业，给女程序员开出的面邀年薪均高于男程序员。
而B轮以下的企业给女程序员开出的薪资均低于男程序员，特别是天使轮阶段的企业，男女程序员的面邀薪资差异高达23.8%。这可能和初创企业技术工作的压力和强度较大，招聘方担心女程序员不如男程序员能吃苦有关。
此外，除了公司所处融资阶段外，公司所在城市也或影响男性与女性工程师的薪资差异水平。
数据显示，北上深杭四地的男性与女性薪资差异大约保持在13%左右，广州地区则仅有3.29%。同时数据还显示，在100offer活跃度最高的这5座城市中，广州的平均面邀薪资也最低：2016年夏季，广州互联网公司平均面邀薪资约为19.6万/年，而其它四地则在25万以上。
在100offer之前的采访中，曾有不少创业公司的程序员表示：在需要通宵加班的情况下，男程序员一般会分配给组里的女程序员相对较少的工作量，或者干脆把最轻松的工作分配给她们。
很难解释这是对女程序员格外的关照还是歧视，有时就连女程序员自己也说不清楚。独立IT评论人Keso在接受100offer采访时说：「有时应该看到和承认性别的差异，因为一些生理和社会原因，男性与女性在工作与生活中的平衡情况不同。看到差异不等于歧视，给女性提供更多的便利是应该。」
100offer认为，在工作中对女性的关照，应以对方意愿为前提，把握好度。在不咨询女程序员的前提下就把分量轻、难度小的工作任务安排给她们，是变相歧视；当她们困扰于生理、家庭等因素而无法承担强度过大的工作时，主动对她们给予帮助，才是关照。
作为男程序员，不要让自己的好意成为了拉低行业内女程序员薪资水平的帮凶。女程序员们首先是一名工程师，其次才是一名女性。
我们的结论：
从这份报告的数据可以看出，虽然女程序员的从业人数在逐渐增多，企业对女程序员的需求也依然存在，但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是：女程序员在薪资待遇上与男性还存在一定差距。
关于这个问题，作为企业方，应该抛开传统观念和隐形的性别偏见，更多以能力而不是性别对职业女性区别对待，如果她们能为公司创造同级别的男性员工同等的价值，就给她们应得的薪水。
对于女程序员来说，既要看到自身在职场中的短板，也要想办法用自己的长处去弥补自己的短板。人无完人，性别既不是你的盔甲也不是你的软肋，有多少付出就拿多少回报，拿多了不能心存侥幸，拿少了也不要忍气吞声。
这份报告存在的含义，是希望更多互联网圈的技术人士，能意识到男女工程师薪资不平等这一现象，从而平等对待工作中的每一位技术女性，鼓励她们更多地在技术领域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获得属于自己应得的收入和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