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剧”频出？深扒网络视频播放量刷数据的灰色泡沫

版权费用上涨、大制作不断、播放量膨胀，网络视频行业仍处于高度竞争和发展之中。各个网络视频平台晒出越来越“夸张”的播放量数字，但动辄几十亿播放量的“大剧”，很多用户却感觉其无论是身边的口碑传播还是在社交平台上，并没有存在感。

人们无法不怀疑，这些数据都是真实的么，网络视频播放量的背后，是不是也存在数据“刷单”这个幽灵？

片方的刷单冲动

网络剧成为当下的行业“风口”，大量给传统电视台拍摄的片方，纷纷转向给视频网站的“金主”们拍片供货。大量新的内容制作机构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互联网视频的快速发展，导致整个内容产业、媒体产业的商业模式也发生了变化， 互联网视频主导的网络剧时代正在来临。如今，动辄几千万、几亿点击量的网剧已不再成为高端数据。

但是，这些视频点击量的数据是否真实呢？经过调查发现，这些指标都是可以“刷”出来的。

在淘宝输入“刷视频点击”等关键词，标有“代刷视频播放量推广，优酷、腾讯、土豆、乐视评论/赞/推广上首页”一类名称的商品随处可见。进入店内打开商品，却发现月成交量基本都能破5千。

而每个卖家都有一张所谓的价目表，各视频网站的流量都被明码标价，笔者询问一个卖家后得到了报价图，图中显示：“腾讯 1元1万，乐视芒果2元1万，爱奇艺3元1万，搜狐和优酷最贵，分别为5元1万和6元1万。”

与卖家交流后得知，原来任何网剧都可以刷出来，刷多少都可以。但是价格和难易程度有关系，腾讯和乐视最好刷，所以价格较低；而价格较高的搜狐和优酷最难刷，主要是监管比较严，成本比较高。随后询问客服人员即可知道刷单流程：“其实很简单，把视频链接给我们、下单支付后，我们就会马上安排刷量。如果是同一个视频各个网站都有，建议刷便宜的，比如爱奇艺、腾讯、乐视甚至芒果等。”而搜狐和优酷较贵，搜狐视频管的严，不能在短时间内刷出量。优酷的原因是升级过刷的成本高。

客服人员还表示：“每天成交量很大，你们看到的增量都是我们刷上去的。”

从各家视频网站的刷流量报价以及难易，不难推测他们防刷的程度：腾讯和土豆最便宜，其次是爱奇艺乐视网。有些网站有额外限制，比如优酷每天只能刷100万，搜狐视频需要1个月购买的流量才能到账。

其实除了主流视频网站，其他弹幕以及短视频网站等也存在这一情况，但是价格却很高。卖家透露，如果是一些行业地位较低的，刷的意义比较小的，就不会花精力针对研究刷量的方式。主要还是集中在几个大的播放平台。

某视频网站从业人员透露，如同电影票房是监测电影市场的晴雨表，而播放量则是体现网络视频是否受欢迎的核心指标。高播放量对于片方来说有很多好处：一是抬高数据可以进行宣传；二是高播放量证明自身有高水平，有助于给此后的片子议价抬价；三是有助于自身的融资和估值等，获取外部资金和资源。而各大视频网站大部分是放任，只有少数严管。因为片方去刷，自己出成本，也能让视频网站平台的播放数字好看。所以，片方、平台大家一起把泡沫越吹越大。

刷播放量的技术原理，可以用代理服务器不断自动更换IP，也可以用工具写脚本伪造通信协议，用虚拟IP、网吧类管理软件或者木马控制的肉鸡，各种方法都是为了欺骗视频平台的服务器，让平台以为有几十上百万不同的用户看过网页、播放视频。

据网剧数据分析机构骨朵的分析，一部网络剧正常播放量指数增长曲线，应该从早上7点逐渐上扬，13点左右达到一个峰值，21点左右达到全天最高峰。一旦出现刷量，播放量的曲线图则无规律可循，像心电图般突然出现数量激增，而且每日的峰值时间常常出现在凌晨。

视频网站自身乱象 

事实上，给剧刷点击量的冲动并不仅存在于片方，视频网站也有自身的冲动。如果在视频网站上点开一部最近声称点击量上亿的大剧，底部评论却只有几个，而在微博、贴吧、论坛、微信搜索这部剧，关于其讨论更是寥寥无几，这就有了问题。

即使某部口碑爆棚的电视剧，但如果每天的总点击量增长5－6亿，而全国的总网民不到7亿，相当于全国网民都一起把一部剧从头追到尾，这个是不是很夸张？

根据艺恩咨询的统计，去年大剧前三甲《花千骨》、《武媚娘传奇》、《琅琊榜》均突破了百亿，top10的单个大剧播放量整体跨过50亿大关，去年一整年有不少类似的剧都是这种数据：全网数据《花千骨》以195.2亿的播放量摘得2015网络播放量冠军。2105年top10大剧上榜的单个播放量级平均水平比2014年提升了30亿。

一线大剧单剧播放量增长30亿，可谓爆炸式的增长，关键是这种增长是在中国网民无论是PC还是移动总量都趋于平稳，视频总用户增长趋于平缓的背景下取得的。

真的有这种让全国上亿网民反复看好几遍，并且从头追到尾的“超级热剧”吗？

视频网站自己给大剧刷数据的动机其实也不并不难分析。视频网站需要体现自己领先的市场地位，如果一部“充门面”的热门大剧各家网站都上了，如果自己的数据不是数一数二，那么就有了进行“自刷”的冲动，而一家只要调高了数据，竞争对手也需要跟上，以不被拉开太大距离，而于是容易陷入囚徒困境。

而投入越大的平台对外部的数据越为看重，在一个剧的上线宣传期，一上来好的数据可以给宣传推广提供弹药，争取受众关注，打压竞争对手。

一位曾在多个视频网站工作过的员工透露，不同于片方等对播放量数据的“民刷”，视频网站自己刷起自己可谓“官刷”。除了应对外部竞争需要好数字的撑门面的需要，还有种种动机，比如一些视频网站需要融资、需要上市等，甚至出于大集团内部争夺资源和上级重视的需要，也有给某些剧刷数据的动机。

而既然是“官刷”，其刷数据的机制从淘宝上就无从获悉了，其播放量变动也是符合逻辑线性平滑的，不像片方“民刷”，可能在凌晨的时候突然有大量播放量的反常增长，官刷有“科学机制”，外人很难掌握确实的证据。

“看视频网站是不是自己在刷也是有迹可循的，”视频网站内部人士透露，如果有心，可以仔细观察一个大剧刚上线10分钟、1小时到几个小时播放量的变化，刚上映第一天几个小时后，视频网站开始“官刷”的机率比较大，那时候，播放量曲线就会有一个急剧变化的曲线。可能前3个小时都是真实用户的播放，但当用户到了一个数量区间时，官刷的机制启动了，让每个用户乘以一个倍数，换算成播放量就是有巨大的变化。但这种变化不是内行刻意留心乃至用工具捕捉，是很难得到切实数据的。

另外一种鉴别方法就是，同一个剧，各大网站之间在播放的时候数据此起彼伏，但最终有几家的播放数字却不约而同的设定在相差不大的量上，这也存在蹊跷。

还有一个迹象来鉴别，就是看两部同样量级的大剧，在平台上的表现。如果有视频网站两部剧的播放量比例，跟其他几家有很大不同，则可能意味着，比例差距悬殊的视频网站，着重刷了其中一部。

最近在6月，刚好有重量级相当，同一天上线的两部大剧，各大视频网站也都有，就是《好先生》、《女不强大天不容》，可以看看某一天的数据比例，大家能看出什么。

有业内人士也在自媒体上爆料，去年下半年有部超级大剧在两家视频网站联播。首播之后，两家一直在攀比点击量，从8000万到1亿再到1.5亿，看得出两家数据根本没有按照正常的攀升比例，甚至出现了一个小时飙升一倍的情况。

近期，还有一部播放量突破20亿的网剧，相关公关稿已经刷爆了朋友圈。但这部剧的数据还是引发业内质疑，真到10亿正片级的播放了，周围会有声响的。这种剧的口碑早就可以在各种小伙伴间谈论了，论坛微博朋友圈都能见到了，影响力可以超越互联网之外了。但这也只能是一种主观感受来辅助观察。

至于严密监控贴片广告的广告主是不是介意，有视频网站销售员工表示，届时需要跟广告主打招呼解释。声明一部分数据网站是为了做播放量数字，为了推广剧的需要，跟广告无关，不会真正消耗贴片广告的投放。

刷单陷入死循环

片方、平台大家一起把泡沫越吹越大。得益的是他们自己以及整个行业么？

“对播放量量的无限制追求使行业内的刷单现象频发，甚至到最后，片方和平台自己都不知道真实的数据到底多少。”视频网站人士表示，树不能长到天上去，播放量总有个极限，现在已经越刷越离谱了，一些平台的数据增长速度有点“失控”。

不像网络直播、电子商务，这些行业“刷单”是个闭环。平台或者爆款被炒红，付出的资金从左口袋进到有口袋，大家都收获了市场关注、用户关注。

但视频网站的民刷和官刷，刷来刷去，无法实现闭环，关键就在于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明星演员的身价不受控制。

由于播放量的高涨，想要大制作都需要明星，明星的议价能力极强，片酬在短时间内成倍上涨。

一位明星经纪公司的人员透露：一个明星年初参演一部剧播放量是20亿，年底一部剧就升到了50亿，那么再下一部剧的片酬为何不能提升2倍呢。事实上，由于明星的稀缺程度更高，片方和视频网站最终都需要接受这种成本上涨。

事实是，刷数据最为疯狂的一两年至今，片方赚到大钱的不多，视频网站更是亏损势头仍旧不能控制，最后这些虚假播放量营造了火热的行业氛围，片方和视频网站对市场的要价能力没有明显提升，反而明星片酬被炒高到离谱。

视频网站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抱怨，涨价都涨在演员身上。现在，800-1200万是二线明星接剧一个起步价，就在2、3年前这些钱够全部剧组的。可是看不到解决之道。

“事实上，对大家最好的就是都别刷单，让行业回归真实。共同让成本回归合理”视频行业资深人士表示，但是，这就是一个囚徒困境，谁先做谁就必须忍受播放量数据的不好看。目前的确有视频网站对刷数据非常克制，但是相应也承受着外界的巨大压力，因为你的页面播放量数据不要说跟别人差几倍，只要差十个百分比，对手就可以对你进行贬低和抹黑，这个对整个团队和平台的压力是非常大的。行业只要有1、2家刷单，其他家必然面临巨大外部压力。整个行业竞争非常的浮躁，外界舆论也只看某家播放量是不是增长，是不是能占据第一，不然你就是掉队，就是衰落，没有未来。所以目前播放量的竞争死循环，还是看不到解开的未来。

但刷出来的数据，总有个极限，中国网民总数6.88亿，一个40集的电视剧，全体网民从头到尾看一次，总播放量是275亿。除非这些网民自己再继续挖潜，在多个视频网站重复看，或者一集贡献出好几个播放量，这应该就是全行业播放量目前的极限天花板，所以各家视频网站做加法时也要注意了，当一个大剧的网络总播放量加到了近200亿时已经非常危险了，可不要强行让全国所有人民都把剧看一遍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