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上瘾也能戒毒的中国网文，能否担起文化传播重任？

中国网络小说上瘾的卡扎德

吸毒成瘾怎么戒，是心理治疗、药物还是手术？一个叫卡扎德的美国男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还可以用一种来自中国的神秘力量——网络小说。

据《南方周末》3月20日报道，卡扎德同学失恋后染上毒瘾。偶然地，他接触了中国玄幻小说《盘龙》，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过去我回家后只想着吸毒，现在我回家后满脑子想的都是中国小说！”可谓一入玄幻深似海，从此毒品是路人。

网络小说在中国的群众基础随后体现：这条新闻迅速被大量转载并登上微博热搜，网友纷纷吐槽：“太天真了，告诉你大哥，中国玄幻小说还可以让你戒掉恋爱老婆和工作，就差吃饭了！”

事实上，国产网络小说风靡国外并不是新现象，卡扎德的“小说瘾”也“染上”两年多了。只不过“小说戒毒”的戏码太离奇，才引发了一轮讨论热潮。

那么，中国的网络小说，在国外到底有多火？外国人看我们的网络小说，对中国文化传播又有哪些意义？

◆ 新世界的大门 ◆

国内的读者未必听说过Wuxiaworld（武侠世界）的名字。但在国外，尤其是英语国家，这个网站却是他们接触中国小说的主要门户。打开wuxiaworld.com，就好比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就是Wuxiaworld的主页。从网页的新闻公示中可知，该网站最近开放了韩国小说区，但仅有六部小说，远不及中国小说的五花八门。其中，既有《斗破苍穹》、《大主宰》这样的残暴大ip，也有不少冷门作品。至于翻译水平如何、与原作契合度怎样，自待读者评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在国外相当受欢迎。受欢迎到什么程度？可以与国内知名小说网站起点中文网做个对比：

数据来源：Alexa

在全球网站排名中，Wuxiaworld明显碾压了起点。根据Alexa提供的数据，进入2017年以来，该网站日点击量在400万上下，日来访人数接近30万。而卡扎德的故事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一点——让他“入坑”的《盘龙》，就是一群外国网友疯狂安利的。

然而，提起网络小说，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态度。有人深陷于精彩的情节和奇幻的想象中不能自拔，也有人对其粗制滥造、多而不精的现状表达忧虑。当网络小说走出国门，这样的争议越发突出。如果说Wuxiaworld让外国读者看到了中国小说，那么这些小说无疑也在让他们看到中国。

通过网络小说看中国——成吗？

◆ 网络小说何以走红国外？ ◆

北大网络文学论坛曾对Wuxiaworld创始人任我行进行专访。任我行本名赖静平，是一位美籍华人，曾任外交官，后专心运营网站。从任我行的视角，我们可以大致看出外国人对中国文化的接受倾向。

左三为任我行，来源：媒后台（meihoutaipku）

据任我行介绍，美国人对中国文化的认识相当缺乏，基本停留于武侠和功夫——而在他开始翻译工作之前，金庸的武侠小说也仅有《鹿鼎记》被译成英文，水平还不甚高。在他看来，美国人对中国文化的态度充其量是好奇，并不想要进一步了解。“如果中国网络小说和中国文化真的能不断扩大影响，再过二三十年，或许一部分概念会被更多人认识。”

可见，不是传统文学不优秀，只是通俗文学更容易被大众接受。中国的古今名著，在世界各国多有译本，评价不俗。但对于一般读者来说，那并不是他们想接触的“中国”。

事实上，一般中国人接触的外国元素，也往往来自于通俗而非精英文化，如影视剧、动漫、游戏、通俗小说等。有多少人是从漫威和DC中了解美国社会，又有多少人通过光荣公司的游戏开始接触日本文化？比起《了不起的盖茨比》、《源氏物语》，前者的受众面明显更广，也更容易蔓延扩散。

微信公众号“媒后台”也指出：

中国网络文学不仅仅是“文学的”，更是“网络的”，它本身也是动漫、游戏等新媒介艺术的产物，其得以在海外走红的关键就在于“网络性”，体现在网络文学与ACG文化自发的连通性，与各种世界流行文艺天然的同盟性。

而这，正是中国网络小说在国外走红的秘诀。

◆ 这文化重担，网络小说可担得起？ ◆

网络小说无疑是文学的一类，但作为文学的新形态，网络小说的意义天生存在争议。支持者认为网络小说打破了传统文学的规范和体制，给了非精英、业余作家以创作空间；“网络写作从文学体制中解脱的过程就是网络文学成长和发展的过程”。（蒋原伦《文学体制与网络写作》）反对者则坚持，网络小说使得当代的人民文学举步维艰，“似乎要变成‘人民币文学’。”（许子东《四句话——关于新世纪文学的感言》）

著名网络小说《悟空传》，作者今何在

支持也好，反对也罢，网络小说的发展总归是与传统文学、精英文学的一种断裂。在网络小说中，宏大具体的现实主题、时代风貌几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仙侠玄幻、盗墓奇遇、霸道总裁和其他作品的同人创作。这样的网络文学，要作为中国文化的代表，走向世界，听起来似乎不太靠谱。但事实表明，网络小说已经在传播中国文化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看一下在Wuxiaworld的论坛区就能感受到读者所受的影响：他们会用“血口喷人”、“吐血”之类的词来表达情感，甚至互称“Daoist”（道友），用“May the dao be with you”代替“May the god be with you”来相互问候。“道”的概念令他们十分着迷，Wuxiaworld甚至为此开辟了介绍“道”的基本概念和汉语学习经验的板块。

2楼的道友你在何方渡劫？

他们讨论的内容，在我们看来固然浅显，或许那些原著本来就只带一点中华文化的皮毛，没有深一步挖掘的能力。但在外国人看来，那些字眼却高深而新奇，充满了“中国元素”。

中国文化在这片土地上独立发展了几千年，深厚而博大。对于中国人而言，这是民族的骄傲；对于试图认识中国的外国人来说，却不啻一面高墙，令其望而生畏。如果直接将诗词曲赋摆在他们面前，不造成反效果已是万幸。而网络小说，作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放之四海皆可通行。其中携带的那一点中国元素，或许就是翻过高墙的一条梯子。

通过流行文化输出民族文化，日本人早就走在了这条道路上。举日漫《火影忍者》为例，当你度过了模仿解印（或者跑姿？）的中二年龄段，再回头深究那些稀奇古怪的名词时，会不会有一些别样的领悟？原来写轮眼的瞳术名往往和日本创世传说有关，原来“传说三忍”真的是日本民间传说中的人物……不知不觉间，你会开始主动了解日本的文化和历史，因为你从中得到了快乐。正如任我行所言：“快感是文化输出的基础”。

民间故事中的自来也，是同名漫画人物的原型

最后要强调的是，中国的网络小说虽然已有了不小的海外基础，但要说“火遍世界”还早得很。但至少它正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走下去，自觉或不自觉地担负起文化传播的使命。这个开端，已经足以让我们点赞了。

参考资料：

1.蒋原伦.文学体制与网络写作[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6

2.许子东.四句话——关于新世纪文学的感言[J].文艺争鸣，2010.10

3.朱栋霖 朱晓进 吴义勤.中国现代文学史1917——2013[M].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214-217

4.媒后台.特别专题|美国网络小说“翻译组”与中国网络文学“走出去” ——专访Wuxiaworld创始人任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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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博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