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90后一代人，就连萧条都充满了机会

一 个母亲为女儿治病倾其所有，最后不得不去超市偷东西，警察得知实情后不忍拘捕反而解囊相助。媒体将其称之为史上最感人小偷，鸡汤上了一碗又一碗，却对当下经济形势只字不提，这只能让这条消息看上去更像一则盛世危言。

类似的故事在美国三十年代的大萧条中屡见不鲜：男人把一次性的刮胡刀磨了后反复使用，主妇们把电灯泡换到更小的瓦数，孩子们到处捡破烂换钱。因为蛆虫太多，芝加哥市有一个寡妇在捡东西吃时总是先把眼镜摘掉，眼不见为净。农民的生活更为不堪，宾夕法尼亚州的乡下人吃野草根、蒲公英，肯塔基州的人吃紫罗兰叶、野葱。

90年前的大萧条都被威廉·曼彻斯特在《光荣与梦想》里事无巨细都地记录下来（这本被中国新闻系学生奉为圣经的书，在历史学界看来则几乎不值一读）：有无数饥不择食的惨象，亦有末日狂欢的畸形繁荣：避孕药销路大涨，原先不抽烟的人也开始卷烟卷、看电影的人也越来越多，当时美国一半的家庭平均每周上一趟电影院。

饭都吃不上，怎么还有钱看电影呢？

好吧，美国大萧条时的电影票售价成人25美分、小孩10美分，一家四口看场电影只占家庭周收入的5%。据世界银行统计，1928年，美国人均名义GDP就已超过800美元（相当于中国1997年的水平）。没错，在大萧条之前，美国家庭普遍过上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而中国大概要到1990年代之初才达到类似的水平。

大萧条有诸多苦难，但好处有一样，闲人多 ：全国三分之一的人口失业，男人们不必每日西装革履上班，生活节奏突然慢下来，一天从24小时好像变成了48小时，闲暇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人们买不起汽车、房子等耐用消费品，很自然的，服装、电影票这些低价娱乐项目成为了填补消费欲望的块垒。

毫无疑问，消费是人类占有欲在现代社会的行为投射，一如商品琳琅满目的超市是人类狩猎乐园的另一种隐喻。经济学家们把这种消费替代现象称之为口红效应。但还是艺术家更能说出大众的心声，法国导演吕克·贝松说：“ 当我们意志消沉的时候，这些轻松的电影就像是治病解忧的阿司匹林，让我们再一次的感觉良好。 ”

确实，1933年上映的《小妇人》、《金刚》，一时万人空巷，《小妇人》亦被后人视为1930年代好莱坞电影的巅峰之作。就连罗斯福总统都盛赞秀兰·邓波儿为微笑天使，成为治愈一代人贫困记忆的速效救心丸。

回溯美国近百年电影历史会发现，包括大萧条在内， 几乎每一波经济危机爆发都会刺激好莱坞出现一波创作高潮 。好莱坞是造梦工厂，电影也是镇痛剂。

1 970年代 ，石油危机爆发，整个西方世界陷入滞涨之时，《大白鲨》（斯皮尔伯格，1975）、《教父》（科波拉，1972）上映。《教父》在电影史上的地位就不啰嗦了——“金融就是手枪，政治就是知道何时扣动扳机。 ”股民们就哭吧。

2000年前后 ，美国科技泡沫破灭，纳斯达克哀鸿遍野，《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大卫·叶茨，2001）和《指环王》（彼得·杰克逊，2001）在荧幕上编织了一个没有失业、破产困扰的魔法世界，让人们暂时忘记现实的痛苦。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 时，《朗读者》（史蒂芬·戴德利，2008）、《功夫熊猫》（马克·奥斯本，2008）出来了，虽然无法与数十年前的经典媲美，但好歹也可以称得上是上乘之作。

历史总有惊人相似之处。

美国1930年代的大萧条始于1929年的股市崩盘， 80多年后，太平洋对岸的新／常态也是始于2015年的股灾 ：中产阶层财富消灭过半，东北从振兴到塌陷，盛产煤老板的山西直接硬着陆，浙江的老板们还在跑路。关于经济的凋敝，就不详细说了。接下来说说两个逆周期特征最为明显的行业——电影和游戏。

2015年，中国经济增速首次破7，而电影票房却创下了440亿元的奇迹。如果你承认中国电影依然烂得无药可救，你就会认同这种奇迹的说法。

根据广电总局公布的数据， 2015年全国电影总票房为440.69亿元，同比增长48.7％。 公开上映的影片中，票房过亿影片共81部，其中国产影片47部：被媒体捧为诚意之作、却依然让人无法过目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以9.56亿的票房成为国内最卖座动画片；全年票房冠军《捉妖记》票房总计24.39亿，；《夏洛特烦恼》上映两个月票房超14亿；就连恶评如潮的《港囧》也拿下16亿票房。

电影票房固然风光，但论产业规模仍然只是美国一个零头，远不及游戏产业在2015年取得历史性突破令有关部门激动。

据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统计， 2015年游戏产业的收入，我国以总额1400亿元成功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市场 ，其中电子竞技份额占到270亿，中国玩家人数已超过1亿，而广义上的游戏用户突破5亿人。关注游戏的不再是网易、盛大这样的游戏公司，一些地方政府也把游戏列入到重点支持产业目录，占地少又没用排放，怎么衡量都是一笔合算的政绩工程。现在还在bb游戏的，可能只剩下中学老师和更年期的中学生家长了。

中国版的萧条也充满了中国式的机遇： 百货公司接连倒闭，电商却蒸蒸日上；煤矿早已经停产，煤老板们都团购成了各个大商学院的EMBA校友，结伴投资文化产业；电视在没落，某卫视的财经频道则直接变身文玩频道，翡翠、核桃、黄花梨轮番上阵。

你不得不羡慕90后一代的好运气，他们从未经历过真正的萧条 ，也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短缺，存在的只有过剩——过剩的衣服、过剩的食物、过剩的欲望、过剩的选择。这真是幸运的一代人。

本文作者：波波夫（微信ID：trip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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