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募捐“剧情反转”，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慈善？

今天早晨起来，看到《罗一笑，你给我站住》一篇文章在刷屏。

深圳某杂志社的主编罗尔的女儿得了白血病，公开募捐。名为“小铜人”的科技公司承诺，他们的公众账号“P2P观察”发布的相关文章每被转发一次，小铜人就会捐赠1元给罗一笑小朋友，最低下限2万，最高上限50万。

似乎所有刷屏最终都会迎来剧情反转。

果然，几个小时之后，剧情反转，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深圳儿童医院公布，罗尔的女儿在医院三次住院的总费用20.4万，医保负担了16.8万，自行支付了3.6万。罗尔本人则承认其确实拥有三套房和一辆车，其中一套房位于深圳，深圳的房子是全家人唯一的居所，因而无法卖房救女。还有两套房位于东莞，位于东莞的房还没有房产证，眼下不能售卖，

真相曝光之后，罗尔和小铜人公司遭致网友口诛笔伐。

网友通过赞赏已为罗一笑募捐200多万元，除此之外通过个人转账等方式还有数万元捐款，累积已有270万。罗尔表示他可以退钱给觉得被骗的网友。小铜人则表示要“好人做到底”，会按照转发数捐款30多万给罗尔。双方商定，罗一笑治病用不完的钱，会通过民政局或成立“罗一笑”命名基金的方式捐给其他人。

几个小时前还同情心泛滥的网友陷入了口水之中，纷纷站队。

一些人开始声讨罗尔以及小铜人这家公司搞“带血营销”。有网友表示，“我每个月租房，却要捐款给有三套房的人给女儿治病”，这样的事情只会让自己心肠越来越硬，被骗多了遇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就会犹豫。换句话说，罗尔的做法，透支了社会的善意，正如南京法官判决彭宇案之后，人们开始选择对跌倒的老太太视而不见一样。

还有一些网友很冷静：不论其动机是什么，只要钱能够给罗尔的女儿治病，就是值的。“慈善，首先是温暖自己”。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说法，似乎无懈可击。

不过，在我看来，这样安慰自己是不够的，站早道德制高点政治正确的话说了是白说。我们被刷屏已不是一次两次，如果每次都这样安慰自己，只会让营销公司甚至骗子屡屡得逞。见到街边乞讨的小孩，我们可以给TA钱，也可以选择报警（TA可能是被拐卖的孩子）。所以，我们更应该去思考慈善刷屏的深层次原因，以及下次如何应对？

1、有三套房子的人是否可以募捐？

在深圳、东莞拥有三套房子的人，在社会上属于富裕阶层。眼下因为房子无法交易进而不能卖房治病，但是有这样的财力，不论是找朋友（比如那位营销公司的刘总）借款，还是抵押借款，问题都不大，况且从医院公布的数据来看，之前才花了3万多，恐怕信用卡额度也足够。当然，罗一笑以后治病可能会花跟多钱——但人们不能为了这种可能性去募捐，毕竟天有不测风云，谁都可能需要钱，应该是“急用钱”才找公众募捐。

美剧《绝命毒师》很多人看过，主角“老白”得知自己身患肺癌之后，拒绝了昔日大学同学，今日企业家的资金捐助，选择通过制毒去为自己治病筹措资金，以及为孩子准备学费，这是故事的开始。“老白”有一个患了小儿麻痹症不能正常行走的残疾儿子，老婆则刚刚产下二胎，每个月还房贷，条件不会比罗尔好多少，但他选择了自力更生——虽说方式不太好，但却更有尊严。

我相信，这个社会因为治病倾尽所有、辛勤工作的人还有很多。还有更多的病人家属不会讲故事、没有营销资源、又没有保险，最终只能看着亲人无钱医治而离去。所以，在自己还没有山穷水尽之时，就向广大网友（可能部分经济条件远远不如自己）募捐，不合情、不合理。罗尔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之前还曾多次出现过自己过得还可以，但不愿降低生活质量而寻求募捐的案例，这就是人性的自私吧。

2、互联网募捐方式是否靠谱？

最近屡屡出现互联网募捐“剧情反转”的案例，所以我们有必要讨论：是不是互联网募捐本身就有问题？

本次事件发酵阵地微信在第一时间监控到并停止了对应微信号的赞赏功能。腾讯新闻发言人张军在朋友圈表态：

公益机构的责任是什么？就是对资金的规模和用途做确认，并且对使用进度做严格管控，避免爱心滥用。虽然一度大家对公益机构信任度持怀疑态度，这提醒所有公益机构必须透明化处理，提升自身信誉度。但公众直接打款给受捐者，会造成更大的滥用问题和不透明问题。公益，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一起努力净化！

互联网最大能力是去中心化。这有好的地方，比如募捐没有门槛了；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同情心很容易被无下限的营销公司滥用，相信大家都对“呼吁判人贩子死刑”的刷屏还有印象，营销公司深知如何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和爱心，去实现功利性的目的。

公益机构和慈善组织可以帮助大众判断信息，同时避免大众爱心被滥用——如果大家都把钱捐给营销做得最好或者有明星背书的人，是公益资源的浪费。这对于真正需要帮助却不会营销甚至不知道互联网为何物的人，不公平。单单白血病中国就有400万患者，每年死亡人数约为4万多，通过网络募捐成功的又有多少？然而，中国慈善组织体系不完善，也是现在互联网募捐火爆的原因之一：与其把钱给别人买玛莎拉蒂，还不如直接给当事人，哪怕冒着被骗的风险。

不论是共享出行还是个性化资讯平台，都表明，绝对的去中心化并不是完美的。如果没有中心化的规则制定、监控管理，总会被人钻空子，每个领域都会上演“劣币驱逐良币”现象，公益慈善也不例外。

3、你转发我捐款的做法是否合理？

“你转发我捐款”的恶意营销玩法，在微博时代都被玩出套路了，姚晨等明星最先玩。微信还没面世时，微博上就有“你加粉，我捐钱”，或者“你转发，我捐钱”，这样的募捐形式。

2011年4月22日，药家鑫一审被判处死刑，远居上海的学者傅蔚冈发出微博：“从今日起到4月30日00：00，凡转一次本微博，我将为张妙女士的女儿捐助1元人民币，有愿意转？！”不到3个小时这条微博被转发超过10万次。不久后傅蔚冈再次发布微博表示“没有想到”，并且为捐款设了上限。最终傅蔚冈和朋友及一些热心人士共捐出了54.5万元。

那时候，这个玩法与营销还没有直接关系，叫做“爱心接力”，迎合彼时 “正能量”风气。今天，这种做法更多可能是为了营销。当营销与慈善挂钩时，营销有营销的目的，慈善有慈善的目的，但只要慈善能够帮助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大家对此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对于小铜人的做法本来是无可厚非，只要能解决问题，筹到钱帮助人，营销一下又如何？爱心泛滥的人多，自己不出钱，转发一下还做了善事，没几个人会拒绝，正如一个专业术语所言：人们需要刻奇。但这次“罗尔”事件的启发是：不论什么内容、什么理由，只要需要你转发的，还是小心鉴别一下为好。

4、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慈善？

如果我们身边出现了需要被帮助的人，比如亲人、同事、同学，直接捐款就很合适，最有效率，没有风险，并且帮助身边的人合乎情理。如果你连身边的人都帮助不了，还谈什么慈善呢？下次当你爱心泛滥时，不妨看看身边有没有认识的人，需要你帮助的。

捐款只能解决一个人的问题，还可能被骗，但是将钱给到靠谱的慈善机构去更合理、科学和有效地帮助需要被帮助的人，慈善就变得可持续。慈善是一个系统性的事情，就跟计算机编程一样，专业人士可能做得更有效、更科学，我一直深信，社会越进步，分工越细致。尽管眼下可供选择的机构少了一点，但是相对于直接给素不相识的网络募捐者，恐怕还是要靠谱一点。

长期来看，我认为社会更需要的是可持续的慈善。扎克伯格在女儿生日时捐出450亿美元，并不是直接给穷人或病人，而是投资到医疗科技等领域，中国企业家反倒更喜欢在地震这样的时候捐款给直接需要帮助的人，但西方的慈善理念可能更值得学习。同样，社会福利、医保商保、慈善公益之类的社会保障体系越来越完善，这种公开募捐就会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