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瓦尔奇迹：互联网众筹拯救西班牙小球会

浓缩观点

• 靠着无远弗届的互联网及热心球迷的众筹，西班牙这家小足球俱乐部“埃瓦尔”在全球化的浪潮中翻转跌宕，最终成为那朵最耀眼的浪花。

编者注：在中国，专注于智能硬件创新项目的大众融资正在逐渐赶上来。不仅有点名时间、众筹网这样兴起的第三方平台，也有京东、联想、苏宁这样的行业大佬加入。

事实上，不止硬件，专注于音乐和其他创新项目的众筹形式也非常多，尤其得到粉丝们的狂热支持，在体育领域也不例外。

钛媒体和商业价值记者胡勇10月底在上海参加虎扑体育产业峰会，就见到了这样一家在互联网上靠众筹而活下来的足球俱乐部——来自西班牙的埃瓦尔：

从5月开始发起众筹，经过几个月球迷们的努力，埃瓦尔完成了募集17247295欧元的目标

至此，达成了西足协的资产要求，得以顺利升入西甲联赛。这是值得庆贺的一幕，要知道俱乐部历史上有54年都在西乙和西丙联赛踢球的。

2014年5月25日，伊普鲁阿（Ipurua）球场。2013~14赛季西乙最后一轮比赛。

下半场第61分钟，从皇马租借至埃瓦尔的23岁中场球员 Jota Peleteiro 进球，主队取得1：0领先，此后在第83分钟被罚下一人的不利局面下，埃瓦尔最终将优势一直保持到了终场。

随着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El Eibar es cojonudo; como el Eibar no hay ninguno”（埃瓦尔最棒，没人能比上）的欢呼声响彻整个球场。

球队和现场观战的5129名球迷一起疯狂庆祝起来：这支成立于1940年的俱乐部成为当季西乙联赛第一名，历史上首次升入西班牙职业足球顶级赛事——西甲联赛。

然而，对当时沉浸于欢乐中的这座只有不到3万居民的小镇和西甲西乙两级赛事中最小俱乐部之一的小球会而言，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在俱乐部创造两年之内连升三级进入西甲的奇迹的同时，他们将不得不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然而，也正是由于这次危机，使得这家绰号“枪手”（Armeros）的小球会获得了全世界的关注，从而创造了另一个更大的奇迹。

这是一个关于本赛季西甲升班马埃瓦尔（Eibar）的故事，这是一个全世界球迷以“众筹”手段联手拯救这家俱乐部的故事，这是一个利用互联网创造奇迹的传奇故事。

漫长的等待

在西班牙男子足球联赛体系中，以级别划分自上至下分为西甲（Primera División）、西乙（Segunda División）、西乙二级（Segunda División B）、西丙（Tercera División）以及地区联赛（Lower divisions）共5个级别的赛事。

自2009/10赛季以后连续四个赛季，埃瓦尔一直混迹于西乙二级联赛中，2012/13赛季，这只球队以西乙二级赛事第2名的身份升入西乙联赛。

埃瓦尔本来有机会在更早的时候升入西甲联赛。

2004/05赛季，目前在英超俱乐部曼城担任中场核心的大卫?席尔瓦（David Silva）那时还只有18岁。在一场关键的比赛中，看到对手受伤后，他放弃了打入反超球的机会，最终，球队只收获了1分，与球会历史上首次升入西甲的机会擦肩而过。

9年后，埃瓦尔终于弥补了当年的遗憾，对球队教练盖茨卡（Gaizka Garitano）来说，这场迟到的胜利有着特别的意义——他不仅是彼时与席尔瓦一起在场上的伙伴，也是当年那支埃瓦尔的队长，2009年他选择了退役，并在2012年回到埃瓦尔担任主教练。

现在，看着场上那群为胜利欢喜雀跃的球员，他也不禁感到高兴。然而高兴之余，他也为球队将来的命运感到忧伤。

这份忧伤来自西班牙足协对西班牙职业足球联赛体系中球会资产的规定。

为了提高俱乐部的财务管理能力和财政透明程度，缓解解决它们不断恶化的财政状况，西班牙政府在1999年通过了法律 Real Decreto 1251/1999，规定西甲、西乙联赛各球队的资产必须达到除了支出最多两家和最小两家球会之外的其余球队平均值的25%。否则同时，除了巴塞罗那、皇家马德里、毕尔巴鄂及奥萨苏纳四家俱乐部的其他球会在联赛中维持超过一个赛季以上必须转为 S.A.D（Sociedad Anónima Deportiva，体育股份有限公司）体制。

根据这样的规定，2013/14西乙联赛各俱乐部的资产最低必须达到2146525欧元，但埃瓦尔的资产仅有422253欧元，如果这家俱乐部在8月6日之前填补不了约170万欧元的差额，他们不仅无法升上西甲，还要被降级到西乙二级联赛。

2013/14赛季，埃瓦尔的预算仅有350万欧元，没有超支，没有负债，是西乙联赛中球员工资支出最小的俱乐部。

然而，讽刺的是，由于西乙联赛中各个俱乐部支出恶性膨胀的状况不断加剧，埃瓦尔这个被西足协主席哈维尔哈维尔（Javier Tebas）给予正面评价（“模范俱乐部”）的俱乐部反倒可能因为良好的财务状况沦为西足协财政健康政策的牺牲品。

距离西乙联赛结束还有3轮，埃瓦尔仅落后预算是它七倍的拉科鲁尼亚俱乐部排在第二名，领先最大竞争对手拉斯帕尔马斯（Las Palmas）4分，在主场的两场比赛分别对阵处在降级边缘的阿尔维斯（Alavés）以及处于赛事中游已经无欲无求的卢戈（Lugo），在几乎确定已经升甲的同时，埃瓦尔俱乐部开始掀起了一场“保卫埃瓦尔”（Defiende Al Eibar）的活动。

自救

埃瓦尔的窘境在西乙中并不鲜见。

在2012/13赛季的西乙联赛，卢戈和米兰德斯（Mirandés）俱乐部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局，两支球队在赛季终的成绩分别为11和15名，最终这两支在成绩和传奇性上和埃瓦尔无法相提并论的球队依靠皇家法令（Royal Decree）逃过一劫免去了因为社会资产不达标而降级的命运。

尽管升入西甲，但是对埃瓦尔来讲，除了社会资产的缺口之外，他们还面临着更多的难关。

首当其冲的问题就在于他们仅有5250个座位的伊普鲁阿球场。

根据西足协的规定，西乙联赛各球队主场座位必须至少在6000个以上，而升上西甲联赛之后，这一标准陡增至15000座。而在2013/14赛季，埃瓦尔整季的观众总数仅为6.3万人，平均每次主场比赛的到场球迷只有3000人。

对埃瓦尔来说，如果球场不达标，他们依然还有降级的危险，但如果贸然扩建球场的话，不仅有可能会让俱乐部背上沉重的财务负担，而且新的标准球场也很难得到充分利用反而造成浪费。

另一个现实的难题来自于最低工资。西足协规定，西乙联赛球队的球员最低工资为6万欧元，而西甲球队的标准是西乙的两倍。以此标准估算，升入西甲的新赛季，埃瓦尔球队仅在球员工资上的支出几乎相当于他们2013/14赛季的总预算。

对埃瓦尔这样一个刚升入西甲联赛的俱乐部而言，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处处都是缺钱的地方。

“我们是一个不一样的俱乐部。”埃瓦尔的主席阿兰萨瓦尔（Alex Aranzábal）先生告诉我们，他曾经一度是西班牙足球俱乐部史上最年轻的主席，大学主修经济学，在他的领导下，埃瓦尔一直保持着相对良好的经济运营情况。

“我们有自己青训的球员，也有外来的球员，所有人都融合进来，所有人都意识到埃瓦尔俱乐部的足球理念，意识到它的颜色和重要性，然后通过这种方式粘合成一支球队。”阿兰萨瓦尔主席知道俱乐部财力有限球队中缺乏大牌明星，但是通过租借球员与本队青训搭配，埃瓦尔形成了自己的踢球风格，并一度被冠以“巨人杀手”的称号。

加上在市场经营上的用心，埃瓦尔俱乐部的形象在联赛中各队伍一直处于中上游水准。上个赛季，球队比赛季票的持有者共有约4000人，另外还有600人在排队名单上。

但是，显而易见，在西班牙经济形势不断恶化的今天，仅仅通过这些热情的球迷是无法完成筹措资金目的的。

于是，埃瓦尔俱乐部开始动员更多的人加入募捐。

“我们是人民的球队，人们爱我们。”阿兰萨瓦尔主席相信人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一支创造奇迹的小俱乐部就这样在体制的桎梏下被压制。

他们向当地的公司求助，通过 Facebook、Twitter 以及报纸等方式宣传“保卫埃瓦尔”活动，在特别活动中依靠前队员阿隆索（2000/01赛季被皇家社会俱乐部租借至埃瓦尔效力）、席尔瓦等人的知名度来增加影响力。但是，效果并不尽如人意，一直到5月初，距离最后时限还剩下3个月的时候，埃瓦尔俱乐部也仅仅只募集到了15.3万欧元。

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他们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希望寄托到了互联网“众筹”上，5月7日，埃瓦尔的官方众筹网站正式上线，球队向巴斯克大区及西班牙以外的支持者出售球队股权，每股定价从最低的50欧元到最高的10000欧元不等。

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

或许，这个把自己抛到互联网世界惊涛骇浪之中的西班牙小球会没有料到，这份期望和等待最终被中国的一批网民和球迷收到，并给予了这支小球队前所未有的热烈反馈。

中国股东

早在埃瓦尔俱乐部开始推动众筹之前，在中国的互联网上，就已经有球迷关注到了这支球队。

2014年3月31日，虎扑社区用户“出狱祝贺”在西甲专区发表翻译文章《勤恳小球会的无妄之灾：埃巴尔，成功的代价》，这篇文章只有不到40个回复，最后一个回复在4月16日。

直到5月26日西乙最后一轮比赛结束埃瓦尔升甲成定局，这篇帖子才在上次回复的一个多月后被虎扑网友重新找了出来。在虎扑论坛上，这次回复老帖的行为被称为“挖坟”。就在这次“挖坟”发生8分钟后，ID名为“JoseMariaGuti”的网友就已经在虎扑足球的话题区发布了帖子《《[为了足球]SOS！埃巴尔!》，介绍了埃瓦尔发起众筹募集资金的情况。不到一个小时后，一位 ID 名为“chenrain213”的用户在回复中提到了建 QQ 群并邀请大家加入交流捐助事宜。

QQ 群里的人们热情地讨论着关于众筹网站上的西班牙文翻译、信用卡购买股份的方案以及股权的发放和认证等一系列话题，包括笔者在内的不少球迷主动邀请、鼓吹朋友购买埃瓦尔股权。

而随着世界杯的来临和进入淘汰赛后赛况的日趋紧张，大家对足球的热情不断膨胀，对这家小俱乐部的同情和关注也随之高涨。

不少人的态度也逐渐从一开始的观望、好奇变为积极参与，对这群对本国国家足球队怒其不争哀其不鸣的球迷而言，对这群大多数在自己所在地区缺少场地踢球没有主队可以去加油喝彩的球迷来说，没有什么比拥有一支可以让自己有主人翁意识、可以全力支持和欣赏的主队更开心的了。

回报，或许仅仅是埃瓦尔俱乐部承诺的在球场会修一面列出股东名单的墙以及股权证书，甚至，连这支球队下赛季是否能在西甲保级成功都是一个未知数。

大多数人的心态就像一位球迷所说的那样：只是图个参与性。对这群平凡的中国网民和球迷而言，他们已然自觉不自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参与进一项帮助一个弱小俱乐部创造奇迹的事业中去。

不止是中国的球迷怀着这样的感情，随着 ESPN、CNN、BBC 以及《纽约时报》等媒体的报道，越来越多西班牙以外的球迷关注到了埃瓦尔这家小俱乐部的故事，各国球迷也纷纷捐款试图帮助这支球队度过难关。

“足球就像一个产品，一个全球都在消费的产品，只有接触到更多的球迷，才能让更多的球迷感觉这是他们的球队。”阿兰萨瓦尔主席这样评价“众筹”的意义和价值。他10月底来上海参加虎扑体育产业峰会，除了向中国球迷表示感谢之外，最主要的目的也是希望吸引中国的球迷和赞助商。

靠着无远弗届的互联网及热心球迷的众筹，埃瓦尔在全球化的浪潮中翻转跌宕，最终成为那朵最耀眼的浪花。

从5月开始发起众筹的一个月里，通过众筹为主的方式，埃瓦尔俱乐部募集到了804600欧元，6月，他们获得了526600的捐助，最后一个月，他们获得了289550欧元。

7月15日，2014年世界杯结束后的第二天，拥有超过埃瓦尔俱乐部50年会员资格的90岁老球迷森多亚（Luis Maria Cendoya）亲自交给俱乐部领导层50欧元。

至此，俱乐部历史上有54年都在西乙和西丙联赛踢球的埃瓦尔完成了募集17247295欧元的目标，达成了西足协的资产要求，得以顺利升入西甲联赛。

世界拯救了埃瓦尔，互联网拯救了埃瓦尔。

这个并不富裕的小俱乐部最终依靠互联网和众筹的力量在“保卫埃瓦尔”的活动中成功地募集到了约198万欧元的资金，这笔钱来自包括巴斯克大区的西班牙本土、美国、中国（384名）、英国及德国等的共10000多名股东。捐出50欧元（5512名）和100欧元（2191名）的人数占据了股东的大多数，埃瓦尔成了这些股东的真正的西甲主队。

或者，毋宁说埃瓦尔自己拯救了自己。

11月4日北京时间凌晨，西甲第10轮最后一场比赛，埃瓦尔对阵巴列卡诺。整场比赛，埃瓦尔的控球率只有29%，完成传球次数仅有对手的1/3不到，在2球领先的大好形势下被巴列卡诺在2分钟连追2球。

这支升班马并没有怯场，没有放弃，没有崩溃。

在客场，在比赛还有4分钟就进入伤停补时阶段的时候，埃瓦尔打入反击制胜球，以3：2结束比赛。此役过后，这支球队积13分，位于联赛上半区。

赛后，一位虎扑网友在战报帖的留言里写到：股东队加油。（文/《商业价值》胡勇）

（文中西班牙语姓名中文翻译参考自新华社译名室编录的《世界人名翻译大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