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数据理想主义者的自白:开放让社会更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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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IP才能实现共同富裕?他是疯了吗?”

 开放数据观点

 在这个连天朝都开始强调版权的时代,一个创建了著名数据管理系统的剑桥大学经济学博士,却在中国宣扬丢掉IP、打破数据壁垒。

 一开始恐怕没有人可以理解这种说辞。

 不要版权,没有IP……这仿佛把DT君拉回了十几年前那个盗版盛行的时代,很难想象提出这些观点的,竟是剑桥大学的经济学博士Rufus Pollock——一位开放数据和开放经济的坚定倡议者。不仅如此,他还强调,我们对于这些问题的抉择,还决定了未来是否能够获得一个更加公平、自由和富有的社会,这一切甚至也和人工智能是否能取代人的工作有关……

 2月28日,DT君和复旦大学新闻学院联合主办了数据侠实验室第10期的讲座,邀请到了Rufus Pollock博士来系统阐述了他的观点。

 我们对数据可能并不陌生,购物时的刷卡消费、出行的交通记录、手机的上网信息、数字音乐电影等都是数据,这些概念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但现实是,这些数据并不是开放数据:它们极具价值,却只能被一小部分人利用;它们极易传播,普通人却很难触及。

 作为国际非营利性组织“开放知识” (Open Knowledge)的创始人兼主席,Rufus认为数字时代并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数据应该让社会更加公平和富有,而不是愤怒和不安。

 一身休闲西装,里面穿着印有“开放知识”(Open Knowledge)图标的文化T恤,讲台上的Rufus Pollock正声情并茂地为人们解释着开放数字经济的概念:开放,是数字时代人类唯一正确的选择。

 

 (图片说明:Rufus Pollock博士的现场演讲)

 “世界的贫富分化是以数字经济的封闭为起点。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苹果、微软、英特尔等一些列数字公司开始崛起,它们创造了封闭的数字经济。”Rufus认为,少数大机构主观排他性地控制了信息,其他人都需要向大机构付费才可以使用这些数据资源。这种封闭的数字经济,某种程度上导致了世界贫富差距的拉大。所以,他要推动数据开放,Rufus说:“要让每个人都能自由地使用数据。”

 不过,Rufus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到这些的。在剑桥念经济学博士的时候,作为一个经济学家,他的研究方向主要是知识产权政策的理论创新及其影响。有意思的是,“知识产权”和“开放数据”听起来是两个完全对立的概念。保护知识产权就意味着人们要向信息的创造者付费,在这种条件下自然催生出了控制信息的垄断企业;但另一方面,开放数据又鼓励人们自由地接触和使用数据,打破封闭数据的壁垒。

 要理解Rufus的观点,首先要明白什么是数字技术。

 “数字技术的本质在于免费地无限复制。”Rufus说,“在传统的经济模式下,如果我穿了一双鞋,我没办法给第二个人同时穿这双鞋。但是在数字时代,我看了一部电影,我可以立刻同时给第二个人看这部电影……给第一万个人看,我要做的不过是轻击鼠标点一下复制。”他认为,数字技术区别传统经济模式的本质,就是让边际成本降低为零。那些大企业在封闭的数字环境下,可以一本万利地收割财富;而这对于社会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Rufus口中的“开放数据”,是一类可以被任何人免费使用、再利用、再分发的数据——在其限制上,顶多是要求署名和使用类似的协议再分发。开放数据的核心是数据的“互用性”,大家都可以方便地获取、利用和再分发这些数据,让不同组织和系统有共同合作的可能,而不会遇到“巴别塔困境”。开放的数据环境能够孕育更多更好的产品和服务。

 但是,开放数据不等同于“盗版”。在Rufus看来,开放数据代表了一整套完整的经济模式:

一个数据理想主义者的自白:开放让社会更公平
 

 (图片说明:开放数字经济模式;图片来源:Rufus Pollock)

 在这个模型中,Rufus设想会有一个创新市场基金组织,它能够对数据进行管理和运作。任何人都有机会接触到开放数据,只要付费一次,就可以使用所有数据资源。基金收入的金钱又会反过来,鼓励那些利用开放数据创造优秀产品和服务的创新人士,形成一个良性闭环。

 Rufus希望能够通过这种开放数据的经济模式,建立一个数字平权的世界,减小由大企业封闭发展造成的数字鸿沟和社会贫富差距。

 这种“付费一次,无限使用”的模式,有时会让DT君联想到北欧的“海盗精神”。如果说Rufus是一个“数字海盗”的话,那他一定是一个“文武双全”的海盗:“文”可坐而论道,大谈开放数字经济;“武”可上手代码,分分钟写出影响世界的软件。

 如今风靡全球的公开数据库管理系统CKAN,就是他参与创作完成的。包括英国政府在内,全球由几十个国家政府部门和国际组织都在使用这个数据库软件。更重要的是,Rufus开源了这款软件,任何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在原始模型上进行修改和创新。

 CKAN的成功,一定程度上印证了Rufus开放数字经济模式的可行性。

一个数据理想主义者的自白:开放让社会更公平
 

 (图片说明:开源数据库管理系统CKAN;图片来源:CKAN)

 不仅如此,开放数据对于保障公众权利,促进社会的公平正义也有重要的意义。2016年,美国《亚特兰大宪法报》的深度报道“医生与性侵”,揭露了美国49个州的医生性侵病人的问题。这一严重的社会问题,正是记者们从公开的全国医疗系统数据中发现的。

 “开放意味着人人有更多的工作机会,意味着每个人都能有更好的生活,意味着大家都能有更平等的交易。开放让社会更加公平、自由、富有。”在演讲的最后,Rufus再一次呼吁了对开放数据的热切期盼,“因为我们仍然在一个封闭的数字环境中”,Rufus如是说。

 张力奋对话Rufus:关于开放数据,我们还有这些问题

 但这样一个理想化的社会,是不是离我们的认知太遥远了?毕竟中国人刚刚接受了版权文化,开始实践如何保护创新者和他们的权益,如何能把现实和Rufus说的理想模式挂起钩来?

 在数据侠实验室的后半部分,前FT中文网总编辑、复旦大学特聘教授张力奋与现场观众一起就开放数据话题,与Rufus博士进行了一场有意思的对话。

一个数据理想主义者的自白:开放让社会更公平
 

 (图片说明:张力奋教授和Rufus Pollock博士的现场对谈)

 DT君帮你整理了一些引起共鸣的典型问题,我们来看看Rufus是怎么回答的。

 张力奋:西方国家对于涉及公共利益的数据制定了法律法规,促进了数据开放。但是在商业世界, 数据实际上有更大的价值,但这些却不是很开放。对此你是如何看待的?

 Rufus Pollock:我觉得数据开放最重要的是,促进创新。诚然,政府开放一些公共数据,确实有利于人民更好地监督政府 。但是我们要注意到,开放数据的目的是鼓励创新。包括中国政府在内,很多管理者已经看到了这些好处——开放数据能够促进创新,帮助提高政府效率。

 在政府外,我们也已经看到了开放数据带来的创新模式,例如腾讯和Spotify 。每个月你只需要缴纳少量的费用,你就可以获取腾讯或者Spotify上所有的音乐服务。这就是我所描述的开放数字经济模式的雏形:你付费一次,无限复制。我们看到了有公司正在成功地践行这种高效、实用的经济模式。

 说服商业公司开放数据的问题,关键在于你要让他们确信,开放数据是有利可图的,是对社会有更大价值的。但是现在的我们没有一个“创新市场基金”组织来管理,没有政府来协调,这才是开放数字经济模式目前面临的最主要问题。我希望看到,基金能够帮助这些企业成规模地开放数据,让它们从这种经济模式中也获利。

 张力奋:你设想的其实是创造一个双赢的经济模式,对于社会公共数据,政府和民众有责任和义务与要求开放,因为它切实关系到我们的生活(例如对中小学请病假数据进行分析,可以推倒出哪些地区可能发生疫情)。但是对于企业来说,并没有类似这些约束,它们不会首先考虑开放自己的数据资产。今天我们看到一些巨头企业,例如谷歌、阿里巴巴等,它们手握大量数据,你怎么说服它们开放呢?

 Rufus Pollock:对于现在的这些企业,它们封闭信息因为它们有可持续性的商业模式。它们能够利用信息持续获利,你不能够指望它们白白地把数据公开出来。但是开放数字经济的核心是一个框架,如果有一个“创新市场基金”能够与她们合作,告诉他们:嘿,我们会为你们的开放数据提供一个新的商业模式,而且能创造更大的商业、社会价值 。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有点像大学的研究部门。大学的研究部门在做什么?他们拿纳税人的钱,去创造新的知识,并将结果与社会共享,促进社会进步。从这个角度讲,我们已经用基金规模化地资助了很多社会公共研究。

 开放数字经济就类似这种模式。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种模式的范围扩大化,扩大到用“创新市场基金”帮助开放所有的数字信息。因为,开放是所有创新最直接的动力。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开放的互联网孕育了脸书、腾讯、阿里巴巴这些世界级的公司,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这就是开放的力量。

 张力奋: 开放有时候不在于技术、或者平台,而在于人们想做这件事的欲望。很多时候由于传统观点的束缚,人们并不希望开放。在一个IP概念越来越强的全球社会中,中国却是比较晚开始接触到版权意识的。这对中国来说,是否反而是发展开放数据的一个好机会?

 Rufus Pollock:当然是。

 我这次来到中国,深切感受到这里才是未来。我觉得对于中国来说,现在是成为全球数字经济领导者最好的机会。我们都知道中国制造业很强,未来,不仅在制造业,如果中国选择开放,它会成为全球创新行业领域的领头羊。

 虽然中国现在仍然盗版盛行,但是哪个国家在发展的时候不是靠“抄袭”呢?美国是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创新国家,刚开始的时候它也在抄,硅谷的公司更是抄来抄去。后来它们发展壮大了,要保住自己的市场利益,阻止新人进入,所以控制了抄袭。

 不过仅有“抄袭”肯定是不行的,我们需要一个健全的市场,在开放数据的同时鼓励那些真正的创造者,这才是开放数字经济的良性循环。话又说回来,这就需要“创新市场基金”这样的组织。

 张力奋:你的想法某种程度上带点乌托邦色彩。那么你觉得,这个领域,现在都有谁在努力推动开放数字经济,在身体力行地做这件事?或者你觉得政府介入会有些帮助么?

 Rufus Pollock: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说的“创新市场基金”不是政府,不会决定开放数据的价值。政府的介入当然有利于我的设想。但是开放数字经济还有一个关键词是经济,开放数据的价值更应该由市场决定,政府最好起一个调控和管理的职能,而不是控制。

 我觉得腾讯,或者Spotify这样的公司正在这样做。例如腾讯音乐,当你购买了腾讯会员,你付费一次,就可以享受所有的音乐服务。我不能说这就是开放数字经济,但它的雏形可能就是这样。不过这与我的想法还有些不同。当你付钱给腾讯时,实际上是腾讯这家公司赚到了钱,而在我们的设想中,这些钱不是给这些垄断的大公司的,而是反馈给信息的创作者、创新者们。

 张力奋:数字时代确实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就像微信一样,有了它,我现在出门几乎可以不用纸质钱币了。但实际上微信这样的巨头企业仍然是数据的垄断者,只是在巨大的便利下,人们仿佛默认了这种信息垄断行为,你是怎么看这种情况呢?

 Rufus Pollock:是的,我想说这其实还是一个经济模式的问题。我觉得技术本身目前没有带来全新的商业模式,现有的所谓新的商业模式,实际上都是传统模式。微信只是做了一个平台,把人们连接在一起,占领用户市场,然后开发其相关他服务来赚取费用。这个平台本身确实还是一个封闭的平台。我们的目标是让微信也做成开放的平台,在开放数字经济的框架下,开放的平台也是有利可图的,而且更有社会意义。但是很多人们还看不到这一点。如果你去问一个普通人,什么是数字经济的本质?他八成回答不上来;如果你去问一个领导者同样的问题,他可能会回答说是创新等笼统的概念。我想说的是:很多人现在还认识不到数字经济的本质是“无限复制”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一旦明白这些,人们才会去要求他们应该得到的那份权利。

 张力奋:我看到很多中国的老人,由于没有能力使用一些新的工具而逐渐被这个社会所淘汰。开放的数字经济能否有更多的人文关怀,让数字时代是一个更文明的时代,能照顾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Rufus Pollock:当然。在开放的数字经济环境下,我相信这会变的更加容易。以盲人阅读为例,在数字时代,越来越多的书电子化了,那么盲人阅读会越来越困难。但是如果数据开放,我们能够更轻易的找到朗读的算法、或者其他帮助盲人阅读的算法等,让解决盲人阅读的问题变得简单。

 观众:人工智能会替代人类的工作么?

 Rufus Pollock:我觉得我会说机器的出现实际上是帮助人们从重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以至于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从事创造性的工作。人工智能还无法做到与人类一样思考创造。如果你想造一座桥,你不会请一个能背下来建筑教科书的机器,而是请一个有造桥经验的工程师。如果我们保持一个开放的数据环境,人工智能是会帮助我们更好地生活。

 观众:对于大多数普通人,开放数据的意义在哪里?即使开放给我们,我们也不会使用这些数据,难道要我们都成为数据科学家么?

 Rufus Pollock:如果你真想学,我可以建议你去Open Knowledge的官方网站上学习。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真的想做一个数据科学家么?换句话说,如果你想做一个网站,你不需要自己去做,网站技术都是公开的,你可以去市场上寻求合适的人去做。开放数据也是一样的道理,它提供了一个机会平等的环境。只要你想做,你是有机会的。我们要创造一个机会平等的数字社会。

 这里也有一小段精彩对话视频,可供观看。

 

责任编辑:陈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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