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 女首席运营官羡慕中国人 谈论“女性领导力”

编者按：2013年9月10日，Facebook首席运营官谢丽尔·桑德伯格携新书《向前一步》(Lean In)来华演讲。她呼吁，无论是国家、企业，还是个人，都应该更多地让女性参与到决策中，使决策更加明智。她提出应该立刻付诸实施的三件事情：第一，正视社会对女性这种角色的思维定势;第二，改变相关政策，让企业更有助于女性成功;第三，在家庭内部实现男女平等。以下为演讲摘录。

在全世界各地，人们谈到女性的平等时，都会引用中国的一句话，那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家之所以认为这句话非常重要，能成为经典名言，是因为它体现了男女平等。我们也意识到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实现男女平等，没有哪个国家可以说女性在决策上跟男性是平起平坐的。全球有200多个国家，只有16个国家的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是女性，在美国国会，只有18%的议员是女性，在中国，只有21%人大代表是女性，而在世界各地的上市公司中，95%的掌门人都是男性。而且更让我们关注的，除了这些数字，还有这样一个事实，女性的进步现在面临一个困境，在过去十年那些做到很高层的女性很难再往上升一步。在中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席位21%是女性，这一比例从70年代到现在都没有提升过。巴菲特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为什么投资那么成功，因为他有一半的竞争对手都被抑制了，那就是女性，他只和男性竞争，这就是他取得成功的原因。

既然女性占到人口的一半、如果我们真的认为女性能顶半边天，那么，我们是否也应该相信我们的国家领袖、企业领袖有一半也应该是女性呢?我们是否也应该相信女性应该在任何一个决策桌上都有至少一半的席位呢?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填平这个鸿沟，不仅能帮女性的忙，还有助于整个社会的进步。在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中，我们都意识到女性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世界各国GDP增长都体现了这样的规律，凡是取得强劲经济增长的经济体，女性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其中，中国作为一个非常成功的经济增长的典型案例，女性发挥的重要作用不可或缺。如果没有中国女性的参与，我相信中国的经济不会让那么令人瞩目。很多这样的事迹、这样的故事和例子都告诉我们，如果女性能够参与到决策中，如果决策的队伍更加具有多样化，决策会更加明智。此外，在养儿育女这个问题上，如果男性和女性共同参与，家庭会更加幸福。

我想跟大家分享三个观点，这是我们现在都可以做的三件事情，也就是应该立刻付诸实施的三件事情，这样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平等、更美好。

第一，我们应该正视社会对女性这种角色的思维定势。当然中国和亚洲的其他国家，美国和欧洲的国家有不同的国情，但是无论哪个国家都存在同样的现象，那就是社会对男女的定位。对女性角色的思维定势，女性是贤妻良母，女性的岗位是在家庭中;而对于男性呢，男性要有领导力、要作领袖。有一个词叫“野心”，这个词从来不会用在男人的身上，因为男人天生被认为要做老板，要发挥领导力。如果一个女性表现出这方面的能力，往往会被形容为“有野心”。相信在座的很多女性都有这样的体会吧。我自己就有这样的经历，有人说我野心太大了。难道男性比女性的野心小吗?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所作的决策，我们所进行的行为，如果发生在男性身上，大家丝毫不觉得奇怪，但如果是女性这样做的话，往往会被视为太有野心。如果男性和女性在同样一个层面发挥作用，做同样的工作，往往在进行绩效评估的时候，男性会获得更高的评分。他们往往更愿意承认男性取得的更高的成就，而女性所取得的成就会少一些，在各个国家都是这样，人们都会认为男女有别。

两年前，我自己曾碰到过一件事情。我有一天去硅谷参加晚宴，当时参加晚宴的十个人都是高层资深人士，他们有不少是美国资深的官员，其中八位男士，两位女士，我是其中之一。有一位男士在整场晚宴上都滔滔不绝地讲，我们简直没有发言的机会，除非你打断他。在美国就是这样，饭桌上总有一个男人是话唠，别人只有听的份儿。我当时就想，我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所以在晚宴的饭桌上我举手了，我说我想说话。这个男人看着我说，你先停一下，等我讲完你再讲。他就这么对我讲，接下来有一个女士也想插嘴，那个男士同样粗鲁地打断她说，我讲完了你再讲。这在美国是非常常见的，即使是我这样被视为已经成功的女性，我也经常感到，在人们眼里我不如男人。在世界各地都是，人们觉得女人的能力肯定比不过男人，人们对于男女的方式不一样，尤其在饭桌上，在决策桌上。在那样的场合，男人会觉得更自在，而女人总会觉得不自信。

我承认我有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信，我知道这种不自信会影响到所有妇女。我参加每一场会议，不管去哪个国家，我都会发现一种现象：即使与会男女职位一样，总是男性更倾向于坐在桌子的正位，而女士通常会倾向于坐在他的旁边或者坐在他的后面，甚至躲在一个角落里。这会让女性裹足不前，女人总是不会像男人那么觉得有自信。

更糟糕的是，在全世界来讲，成功往往会让一个男人更受欢迎，但却会让一个女人不受欢迎。一个男人获得了权力，获得了成功，很多人就会喜欢他，男人女人都喜欢他，而且这样成功的男人更有可能在婚姻市场上也获得成功，他的个人生活也会非常充实。但一个成功的女性会怎么样呢?如果一个女人有财富或者有权力了，人们往往就不那么喜欢她了，觉得她不那么可爱了。在中国也好，在其他国家也好，都是这样。人们会觉得这么一个女人是不是就嫁不出去了，或者没法成为一个好妻子了。这种成见让很多女人觉得非常害怕。

其实我本人还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叫做LeanIn.org。帮我创建基金会的一位妇女跟我说，她觉得很奇怪，她的爸爸很成功了，大家都很喜欢他，但是如果她妈妈取得这样的成功，人们会觉得她不可爱，不好接近了，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是的，我非常同意。这个年轻的女孩甚至说，她以后不能在工作上太成功了，否则就没人喜欢她了。我觉得全世界都是这样，男人总是获得鼓励，将来一定要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但是很少有人鼓励自己的女儿将来要飞黄腾达。我结婚当天，我的弟弟和妹妹来参加婚礼，但他们却对我的丈夫说，“姐夫，其实我们不是她的弟弟或妹妹，我们是她的第一个员工和第二个员工。”这相当于告诉我的丈夫，自己的姐姐从小就喜欢使唤别人。当然，这是在结婚那天，大家都喜欢开玩笑。但我觉得这个笑话不是很好笑，这种笑话往往让很多人裹足不前。不过，现在也有好消息，人们能够有机会慢慢改变固有成见。我相信，在座各位不少是中国商界精英和领袖，中国经济目前是世界上发展最快、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经济体，所以，现在中国有条件，通过理解这些成见，通过拒绝这些成见去改变成见。

有一天，我手下的一个男员工告诉我说，“桑德伯格，我以前觉得在一个女人手下干活，这样的妇女往往都是咄咄逼人很有野心的，但是看了你的《向前一步》这本书以后，我改变了想法。”我就问他，如果真的有人觉得一个女人非常咄咄逼人，她该怎么办?这个男员工说，“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人们往往会觉得这个女人很有野心，而不会觉得那个男人很有野心。”我告诉他说，“现在该改变成见了，如果以后有人说这个女人野心太大了，女性应该回答：‘谢谢，谢谢你的赞美!’如果有人对一个小女孩说，这个小女孩将来是当老板的料，我们应该祝贺那个小女孩。”

第二，要改变企业的相关政策，使其更有助于女性成功。在世界各地，男女往往是同工不同酬的，美国妇女的收入通常比男士低23%，中国城市的性别收入差距大概在26%，而韩国妇女的收入更是比男士低39%。在同等工作的情况下，同工不同酬，确实不公平，因为大家干的工作是一样，却出现了这样收入的差距，我觉得必须改变如此普遍的现象。

我想在座的各位就有力量去改变这种不公平的现象。男人更容易拥有事业和家庭，但是往往要求妇女只能在两者中间选择其中一个。在亚洲，通常人们的上班时间会很长，妇女回到家后往往还要承担照顾孩子、做家务的责任。但你不能为此就让女性不工作了。

八年前，我有了第一个孩子。当时，我仍然每天早7点到晚7点到办公室上班，我不想拖了公司的后腿。但是，我后来发现，孩子出生后，他每天有12个小时都是在睡觉的，我每次回到家的时候，孩子都已经睡着了，我几乎没有看到过他醒着时的样子，这样怎么可以?!为此，我改变了我的工作时间，我早上9点上班，下午5点半就下班，我带头这么做了，之后很多女性员工也开始这样做。我会把我的衣服仍然放在办公室，这样，即使我已经提前下班了，但人们仍会觉得我还在上班。也许你会问，我工作时间缩短了，是不是工作绩效差了?不是的，因为我的效率更高了，我更好地分配了时间，我想方设法在更少的时间有更高的工作产出。所以，尽管我工作时间缩短了，但实际上，我的工作绩效丝毫没有下降，相反却赢得了额外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和孩子呆在一起。其实，工作时间少一点，我们同样可以完成同样量的工作。

我们都说社交网络很重要，尤其是人脉网络对一个人的职业发展非常重要。在中国可能这被称为“关系”，对人的成长非常重要。但是，我们会发现，很多社交关系、人脉网络往往都是男人帮、男人群，是排斥女性进入的。在美国也是这样，64%的高管都是男性，他们会说，要是一个社交场所一群男人在聊天，然后过来一个女人，我们会觉得很不自在，为什么就不自在了?其实在这样的人脉网络、社交场合，人们往往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能够得到别人的指导，所以，我认为企业应该创建这种文化，让男人有勇气和自信成为女员工的人生导师、工作导师，让女性在职业场上发展得更快。

第三，在家庭内部实现男女平等。在中国，家里通常是女人说了算，她们是家里的幕后老板。这让我很羡慕，我觉得这很值得全世界去学习。通常，妇女们都在家庭中承担了大多数养儿育女和家务工作：在美国，妇女承担的家务量超过男人，是男人的133%，在中国，这一比例达到200%，而在日本，妇女们的家务量甚至是丈夫的4-5倍。这种现象在全世界都非常常见。我们如果有儿子，会希望儿子将来事业成功、家庭美满，但是对女孩我们往往就不会有这种想法，我们会觉得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事业家庭双丰收呢。确实，如果你总是让一个女人在家里做更多的家务，她很难跟男性平起平坐。

我所讲的很多内容是个体性的，也是文化性质的。我知道，如果要让家里男女平等，最起码男人做的家务应该跟女人一样多，这可能吗?很多人会大吃一惊。但是你知道相关的证据告诉我们，如果男人在家里做更多的家务，这是件好事。中国和其他一些国家的实例证据表明，如果男人承担更多照顾家庭和养儿育女的责任，这个家庭的生活就会更幸福，他们更不可能离婚。所以，我对现场的男士发出的呼吁是，如果你想善待你的妻子，不是买花送给她，而是帮她洗衣服、帮她做饭，而且要拿出拿手菜来。我敢保证，男士多做家务有利于家庭、有利于婚姻。对于女性来说，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一个可以结婚的男人，这个男人一定要是将来愿意帮孩子换尿布的男人，一定要以此为标准来要求你未来的丈夫，因为家庭的平等对男女都有利。

我想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在世界各地，不管是什么收入层次的人，不管在工作上多努力、或者花的时间很少，如果一个女人能在家庭中扮演好很重要的妈妈角色，那么，孩子的成长往往会更健康，学习成绩会更好，将来的成就也更高。我相信我们肯定能做到这一点，因为这非常清楚，女性和男性需要平等地参与经济社会，而且这个社会已经到了改变成见、实现平等的这个时候。长期以来，女性的进一步发展受到了困扰，我相信，必须利用这个时间点来“向前一步”，从而提升和改变全球各地女性的地位。

刚才我已经提到LeanIn.org这个基金。世界各地各种各样的女性都可以参与到这个网络中来，我们都会向她们提供支持，比如八九个女性每月聚会一次来探讨彼此面临的困境，他们可以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中国的女性朋友也可以参与进来，其实，我们基金会的首批活动之一就是在北京进行的。我深信，现在是进行变革的时间点了。

我相信，中国在这方面会发挥出领导和领袖的作用，因为中国是如此的重要，不仅是从经济意义上讲，而且在男女平等这个问题上，中国也是一个重要的表率国家。这不仅是因为中国人口非常庞大，实际上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而且也不仅是因为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让各国都羡慕，我觉得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社会既有重视孩子教育的优秀传统，又有“重男轻女”这种非常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这种非常深厚的文化传统，能为实现男女平等提供了非常好的土壤和基础。我相信中国可以在男女平等这项工作上发挥表率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