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微博“鼻祖”饭否为何成了先烈?

与客户初次见面，相聊甚欢。离别之际，客户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要求：微博多少，我加你;第二个要求：加一下微信好友。现如今，左手微博，右手微信已经变成很多人的常态。

追问客户使用二者的直观感觉，答曰：微博看新闻，主要是媒体价值;微信看好友，主要是社交价值。看似简单的回答也是很多人的共识。

这里我们要重点聊一聊微博这个媒体属性极强的工具。当我们眼见其快速成长的同时，也要缅怀追忆曾经的领航者——中国微博的鼻祖“饭否网”，尽管这个先驱经过短暂的辉煌衍变成先烈，但这里面却有着许多必然，恰似“命中注定”，而这命中注定却是人、物、时机综合作用下的化学反应。

人要素：饭否少了一点社会味

企业是由人构成的。创始人的个性和风格往往会给整个企业带来鲜明的烙印，发展孕育成企业的DNA，这个DNA可能决定企业的最终命运。

首先，饭否网的创始人王兴是个连环创业者，从校内、饭否到美团，他是不折不扣的C2C(copy to china)大王。从这个角度讲，他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这种人不是简单地对某一件事情感兴趣，而是对更广更未知的领域充满猎奇的新鲜感。所以，当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他可能不再纠结于如何克服障碍或弥补自身不足、千方百计解决难题，突破藩篱，而最有可能选择另辟蹊径，换一条路走走。这也是当校内、饭否遇到困难后，王兴选择退出而另谋他路的根本动因，因为他从来不缺新模式和新机会，而这恰恰源自于其好奇心。

其次，王兴是一个技术型的CEO。技术型的CEO更看重的是产品和技术，当然也会比较看重用户体验。他们更在乎与物打交道、与计算机做交流，然而一旦涉及到处理超越产品层面的沟通，比如如何和政府打交道、如何处理危机公关、如何深刻理解社会需求而非产品需求，王兴本身的个性就是一把枷锁。当饭否面临技术之外的问题，这种问题就是其难以逾越的鸿沟。

物要素：本质是媒体而非网络

说到物要素，我们可以从一个简单的事件清晰地探出端倪。

2009年7月5日，新疆发生了严重的打砸抢烧事件，很快，电话通信中断，民谣歌手洪启跟乌鲁木齐的家人失去了联系，焦急如焚。当时，新浪、搜狐等门户网站的新闻更新已经显得缓慢，饭否几乎成为他了解家乡情况的唯一信息通道。饭否的媒体属性在突发事件来临时被无限放大。因为每个人都是麦克风、每个人都是传播者，借由“在场、在线、在播”的传播特点，彻底改变了新闻操作和信息获取方法，掀起了一场传播方式的巨大革命。既然它成就了第一时间，自然也就收获了第一话语权。饭否与美国的老师twitter一样，这些微博客在媒体传播上的迅捷性上已绝对超过传统媒体和门户网站。美国甚至有篇文章，《Twitter与国际新闻的倒掉》，其中有一个重磅观点：“作为一项国际新闻事业的CNN的确死去了。”

的确，微博客最大价值是快捷自由的信息，但是在中国，这恰恰也是它的致命软肋。因为自由的信息会夹杂着很多敏感内容和不良信息，对于当时的饭否来说，几乎无法做事前甄别，也无法做事后评判标准，信息之窗被打开，新鲜空气快速流通，但也随之带来了“蚊子”、“苍蝇”，这些蚊子苍蝇是饭否hold不住的。既然管不住，那就要从源头控制，这也是饭否被关闭的缘由。

因此，从本质上讲，微博“物”的属性已经发生变化，不再是纯粹的互联网产品，而是镶嵌了社会属性的媒体产品。网络、技术对于王兴团队来说没有丝毫问题，但上升到媒体，显然这个团队缺乏应对的经验。用王兴本人的话讲：“我是把饭否当通讯来做的，你看我取的名字就知道——‘饭否’，它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相互问候。但是，因为微博半公开的特点，所以它会呈现出媒体的属性，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饭否一位离职同事的留言—— “对于从网络工具转变为媒体工具的过程，我们没有意识到饭否应该承担的责任”也让王兴体味深长。

最终，当“饭否”走向媒体化，作为掌舵人的王兴显然无法应对这艘大船即将迎来的风浪。

时机要素：站在巨人的肩膀收获被压抑的需求

当微博日益呈现甚至爆发媒体属性的能量，没有谁比新浪更垂涎并更有资格掌控这艘战舰了。

一项以新闻媒体见长的新浪，屡次借由自身优势，成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果实窃取者。

让人记忆犹新的是，2005年底，正是新浪对博客模式的突袭，不仅压制了Blogcn、博客中国和Blogbus等博客先驱，同时也将搜狐等其他门户网站拉入博客混战之中，新浪博客借由明星和名人资源一举夺得博客头把交椅。

“饭否”、“叽歪”、“嘀咕”这些微博先驱们，在微博媒体属性放大之后，难以驾驭微博内容的走向，在早期，政府对于这种新兴事物容忍度相对较低，他们最终培育了市场的需求，自身却变成了先烈。而具备多年运作媒体经验的新浪从一开始就把成功建立在这帮小兄弟失败经验的基础之上。

新浪明显看到了他们失败的根本原因，也很清楚Twitter在中国被禁的现状，核心都是无法解决信息发布的监控问题。所以新浪从最开始就意识到做微博最核心的开发难度就在于一套恰当的审核机制。这套审核机制不仅要满足中国互联网信息安全规则的需要，同时又不能让使用者产生抵触性的厌烦心理。好在新浪具有多年做BBS、新闻和博客积累下的经验，更能够取得监管部门的信任。

恰逢被关闭的先驱者们在之前已经创造了微博的市场需求，2009年7月，饭否、叽歪等独立微博网站被关停，2009年9月，新浪率先推出了微博，实际上，这两个月内微博处于一种真空状态，是不折不扣的蓝海。

新浪抓住了非常好的时机，抢得先机，加之新浪倾尽全力，整合名人资源强势运作，扫清信息安全机制的微博如一批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饭否已经变成尘封的记忆，而新浪却昂首阔步引领众多互联网大佬推进微博迈进新时代。2009年11月百度 “i贴吧”上线，2010年1月，网易和搜狐的微博几乎同时宣布内测;2010年3月，腾讯进行新版微博产品“滔滔”内测;微博在各大网站全力运营下，飞进每个人的生活。它同时也引发一系列变革，曾经让先驱者们头痛的敏感词问题，也随着微博规模和影响力的扩大逐步适度放开了底线。

如今微博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习惯甚至生活，很多人并不知道饭否、叽歪、嘀咕，这些为市场培育做过贡献的先驱者，他们只熟悉眼前自己所使用的工具。

这里面道出时机的重要性，另外，善于学习并且经验、资本、实力略胜一筹的大佬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坐收渔利”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从人、物、时机的维度，我们来探究饭否为何成为先烈，答案几近明了。从人的角度，充满好奇心的王兴注定不会一条路走到黑，此外技术型的特质也注定了他并不擅长游走于自由和管制的边界，而这恰恰是微博在中国得以运营的命门;从物的维度，微博不再是单纯的互联网产品，而是一个融入社会属性的媒体工具，在人人都可以说话的状态下，做不到管住说什么话的饭否自然逃不脱被源头控制的厄运;最后从时机的维度，先驱者试水过程中，政府正处于适应期，容忍度较低，而先驱者又缺乏媒体运作和把握自由与管制平衡的经验，最后只能充当了炮灰，在人、物、时机与中国体制之光的光合作用下就悲催地从先驱变成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