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P网贷监管究竟面临哪些问题

聚焦

互联网金融监管

【编者按】互联网金融监管的话题是本次“两会”上的绝对热点，与此同时，各监管机构也正就互联网金融业务及其监管进行内部磋商，拟出台相关监管办法。本版今日特策划专题，从两个角度来剖析这一热点话题：一则从P2P网贷这一产品形态入手具体分析其面临的监管问题，二则从宏观角度探讨互联网金融创新将引发的金融监管之变。

P2P网贷的存在在当前经济金融环境下有其重要意义，但P2P网贷面临很多问题，它享受着监管政策套利，也缺乏规范性。这些问题，都是眼下热议的互联网金融监管的重要着眼点。具体来看，有准备金问题、虚假信息、非法行为、自律问题、风控问题、征信问题、来自传统金融的挑战等七大问题。

我们不能盲目夸大P2P网贷的力量。P2P平台得以发展的主要原因还是源于传统金融仍坐享垄断红利、传统金融对小微贷款客户的漠视、存款收益率的低下。但无论如何，P2P平台没有能够撼动、更不要说颠覆传统金融，其自身发展面临巨大压力。这些也都是互联网金融监管需要考虑的问题。

新年伊始，P2P网贷更加火热。1月份，全国P2P网贷成交总额创历史新高，超过100亿元。更多的网贷公司创立营运，银行“正规军”也开始进军这一市场。

毋庸置疑，P2P网贷是对当前中国金融格局、金融思维理念、投资者投资渠道一个有价值的补充，是对传统金融业的一个挑战。在概念价值上，其意义深远；在实际价值上，多家P2P网贷平台的资料显示，来自诸如北上广等富裕地区的资金向较为落后的区域流动，不但有助于解决小微企业营运资金的流转，扩大个人消费，也增强了对落后地区的资金支持。此外，规范的P2P网贷的存在也是对“高利贷”行为的一种有力驱逐。

但在另一方面，P2P网贷面临很多问题，它享受着监管政策套利，也缺乏规范性。这些问题，都是眼下热议的互联网金融监管的重要着眼点。市场上有人强调P2P的金融脱媒特征，这实在是个错误。事实上，P2P平台本身仍然是一个媒体、中介。而如同传统金融媒体一样，任何中介的存在都会随时间的变化而改变。笔者总结，当下P2P网贷面临的问题包括：

第一，准备金问题。作为金融服务企业，P2P网贷公司目前并没有被要求提取准备金。但如果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有准备金的规定，为什么P2P网贷不需要？有人可能会说，P2P平台只是中介机构。但实际上P2P这个金融平台与一般的中介机构、如房产中介有本质的区别，其经营破产直接影响到投资者的资金并会对社会稳定产生冲击。这里笔者并不是说P2P网贷平台要维持和银行等金融机构一样的风险准备金水平，但这个风险防范的工具是一定需要的。目前，即便一些条件较好、风险意识较强的网贷公司设立了风险准备金，其总量和比例也仍然非常低，而且准备金并没有被第三方机构托管，更不要说虚提、漏提、不提的情况也同时存在。因此，对准备金的问题不能回避。

第二，虚假信息。P2P网贷公司的生存面临重大压力，为了吸引更多投资者，一些P2P平台无法淡定地追求长期稳定的发展策略，而是急切地追逐着短期融资的规模，期待风投资金的跟进。在如此短浅的目标下，一些平台给投资者提供着虚假或者不实信息。其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一些公司刻意隐瞒借款者的不良财务信息，信息披露不透明、不明确，甚至是有意歪曲；一些公司对外夸大风险投资的融资金额，明明是风投有条件、分阶段的意向投资额度，却被故意宣扬为实际融资额度，而非专业人士基本无法辨别。

第三，非法行为。这里说的非法行为不是纳储、吸储等央行明确表示反对的行为。目前，即便是一些自我标榜严谨的P2P网贷也在做一些非法的事。比如，秒标的存在。所谓“秒标”就是为吸纳投资者，而由P2P平台人为制造、虚构的高收益、超短期限的借款项目。根据第一网贷的不完全统计数据，仅今年1月，全国P2P网贷秒标交易总量就达1.7亿元。再比如，虽然一些P2P平台寻求第三方支付平台来存放投资者的资金，但是资金并不完全由投资者控制，在资金的去留环节，投资者仍需P2P平台批准。因此，事实上，P2P平台已经通过关联交易涉及到资金的运作。再比如，一些平台为了不流失客户资金，而给予客户滞留资金(也即没有用于投资项目的资金)一定的回报承诺，这也因为关联运作成为变相的吸储，即便投资者资金被第三方支付平台托管。

第四，自律问题。如果询问任何一家P2P网贷公司，它们都会强调希望被政府监管。其原因，除了规避法律风险外，也有助于设立行业进入门槛，增强投资者的信心。但在监管部门、条例明确之前，央行强调的仍是P2P平台的自身约束。但事实上自律只是一个单方面的承诺。从小的方面来说，如果违背了自律条款，其后果又将如何，要打个巨大的问号；从大的方面，自律是封闭的，如果没有监管机构的有效协调，微观风险仍然无法与宏观市场上的其它风险相分离。特别是，上面提到的虚假、非法行为在行业中普遍存在。因此，在自律的基础上，监管法规和条例是必须的，与提倡金融创新并不矛盾。此外，目前由央行主导、有限的P2P网贷平台参与的自律组织与发达国家完全由行业组织的自律团体又有着重要区别，不但缺乏能动性，也无法代表大多数未被纳入的P2P平台。而这些由少数P2P平台参与的组织又在为自身的利益设置不同的行业进入门槛，以期加强自身的竞争力。这与互联网普惠平等的理论有着天壤之别。

第五，风控问题。风险控制是任何涉及金融业务公司的核心。目前存在两层风控问题，在微观上，每一家公司都在宣扬自己的风控力度，但事实上，还没有看到一个非常规范的风控流程。大多数平台在追求发展的道路上，无法平衡平台交易量增长速度与项目风险，以及客户关系与项目风控措施的冲突，在矛盾产生时，风控大都处在第二位。在另一层面，P2P平台的交易存量仍在扩大。对系统风险的防范，监管部门还缺乏认识。虽然说P2P平台的交易存量也不过1000亿元，但要意识到，在系统风险来临之时，P2P平台对金融体系的影响可以以几何级别递增。不要忘了，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就是由在全球债券市场上占比不到1%的次贷引发的。

第六，征信问题。贷款者信用调查对P2P平台是个难题，因为目前的央行征信信息并不对P2P平台开放。不但如此，央行征信信息内容有限，贷款者的非银行贷款也没有被完全纳入央行的征信体系。一个贷款者可以在多个P2P平台进行贷款而其贷款信息不被其他P2P平台和银行知晓。这对整个金融体系都会产生巨大破坏作用。因此，尽早将P2P借贷信息纳入征信体系是个亟须解决的问题。

第七，来自传统金融的挑战。目前流行一种说法，互联网金融是对传统金融的颠覆，笔者认为这夸大了互联网金融的作用。事实上，如果传统金融能快速改变营运模式，那么中国目前的P2P网贷将面临极大生存压力。事实上，我们看到，年初以来，不少P2P网贷面临投资项目荒，没有项目可投使得一些投资者开始从P2P网站上撤资。造成这一状况的主要原因是大多数P2P平台经营产品单调，不但绝大部分项目是抵押借贷，与银行的借贷毫无区别，而且项目来源少。而传统金融，如银行，则不但在资金上有着无法比拟的优势，而且拥有众多项目来源，监管的严格也使得系统风险产生的可能性较低。如果传统金融能够改变思维模式，积极参与到小微企业及个人融资服务中，那么众多P2P平台瓦解的日子可能近在咫尺。此外，P2P网贷无法满足大中型企业的融资需求。过度局限于风险高的小微企业和个人贷款业务直接提升了其风险。同时我们看到，P2P网贷的创新主要还是局限于营销渠道，在产品设计、风险控制上还没有什么传统金融不可为的。传统金融可以向P2P平台拓展，而反之则无比艰难。事实上，绝大多数同质化的P2P网贷平台目前并未盈利。P2P平台如何面对传统金融睡狮的觉醒是个不可忽略的严峻问题。

总之，P2P网贷的存在在当前经济金融环境下有其重要意义，但我们也不能盲目夸大P2P网贷的力量。P2P平台得以发展的主要原因还是源于传统金融仍坐享垄断红利、传统金融对小微贷款客户的漠视、存款收益率的低下。P2P网贷平台的未来面临着一系列重大问题的挑战，有些可以通过监管、改进得以克服，有些则需要巨大的蜕变。但无论如何，P2P平台没有能够撼动、更不要说颠覆传统金融，其自身发展面临巨大压力。

郭杰群(上海联和金融董事总经理，原美对冲基金Z A IS董事总经理兼亚太区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