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中兴时代结束了:掌舵30年 侯为贵交棒
用30年,从一个“三来一补”的外贸加工企业起步,最终击败了西门子、阿尔卡特,进入全球电信设备商前四位,并与华为一起,将最后一搏中的阿朗-诺基亚逼至死角。
第一代企业家落幕
如果你细数一下,与74岁侯为贵同时代的企业家中,1944年出生的任正非马上就要72岁了,同为1944年出生的联想柳传志十年前就曾筹备退出。关于这一批企业家“接班人”人的讨论已经持续了多年。中国企业的“一哥”们交出接力棒的这一天,终于开启了。
本报记者 藏瑾 丘慧慧 深圳报道
导读
“中国真正的红利不是加工劳动力,而是技术红利、高端人才红利。通过技术能够取得红利,中兴和华为在这方面带了个头。不是说我们做得非常好,但你能看到,各行各业专利只有通信行业最多,而这个行业的技术复杂度大、变革快。对于国家强调的结构调整,技术红利并不亚于万众创新,大众创业。”
2016年1月7日, 75岁的侯为贵打算将执掌30年的中兴通讯交给未来新一届董事会。
中兴通讯(000063,SZ)当日发布公告称:将选举第7届董事会成员。其中,最为值得关注的变化是,中兴创始人、担当中兴通讯董事长12年的侯为贵已表示不再参选新一届董事会。此前一个月里,这位比同时代企业家柳传志和任正非还年长两岁的老人,刚刚到公司驻派海外各地走了一圈。
“这是自然规律,我今年就要75了,人生总要有不同的阶段。”侯为贵当日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说。
对现有管理层的评价,侯为贵认为,史立荣有大局观,担任公司总裁已6年,方向感和决策能力强,与技术出身的执行副总裁、CTO赵先明的“勤奋、细致”、注重“关键细节”的能力完美互补。“没有100%能得到认同的事情和人,70%-80%认可就行。”侯为贵说。
选择今年3月底正式卸任,对侯为贵而言,也许是一个相对完美的时刻。中兴通讯2015年前三季度实现营业收入 685.23 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 16.53%,上一年全年销售额为814.7亿元人民币。侯为贵说,在传统电信设备之外,中兴通讯的两块新业务也已走上正轨,政企网虽只占公司收入10%,但“每年发展很快,在金融和智慧城市上有很好的趋势”,手机业务以明星产品“天机”为起点,也开始走出“运营商定制”渠道局限。
值得一提的是,中兴通讯前三季度研发投入达到历史高点,占比12%,居于A股上市公司研发投入之首。接班人史立荣在2016年的新年致辞显示了公司“L”形反转的底气。据悉,中兴2015年全年研发投入预计超过100亿,在国内所有公司里排名前3,在全球所有上市公司中预计排名前80。
用30年,从一个“三来一补”的外贸加工企业起步,最终击败了西门子、阿尔卡特,进入全球电信设备商前四位,并与华为一起,将最后一搏中的阿朗-诺基亚逼至死角。2014年,欧美厂商依旧处于下滑通道,华为和中兴分别增长20.6%和8.3%——仅如此来定位这位老人的历史地位,是远远不够的。
回看30年,侯为贵时代的中兴通讯跨越了诸多时代风口,躲避了一系列发展陷阱,尤其是他机智地带领中兴跳出巨龙、大唐等国企背景企业不断式微的发展轨迹,通过持续优化公司管理架构确保了中兴的良性成长。根据公司2015年三季报,截至2015年9月30 日,中兴国有法人持股占比32.3%,外资股东持股占比已达18.28%。1993年上市完成国有民营改造之后的第6年,1999年中兴在A股上市公司中开始实行高管股权激励计划,2007年和2013年分别再实施了两期股权激励计划。2007年,中兴一次性向激励对象授予4798万股标的股票额度,约为股本总额的5%。6年后,再次一次性向1531名激励对象授予10320万份股票期权,约为总股本的3%——所有这些,侯为贵是为推动者和见证人。
适逢中国经济转型关键时点,侯为贵及其一手打造的中兴通讯有众多标杆和样本意义,例如“技术红利”与企业、经济发展的关系、经验,等等。交棒之际,关于卸任后的打算、中兴面临的形势,侯为贵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的独家专访。
海外市场占比七成最理想
《21世纪经济报道》(以下简称“21世纪”):您今年已经75岁了,但您还常常在全球的市场一线跑。
侯为贵:做管理,主要是接地气,一定要和一线员工、客户尽可能深入地沟通,这样企业就会减少官僚主义。这三年多来,我们的国际市场还是进步很大的,比过去做得更加扎实,因为海外100多个国家风险也很大,很容易出乱子,包括各种税务和法律等问题。
《21世纪》:您觉得海外市场还有没有提升空间?
侯为贵:我们已经走出去20年了,教训大于经验。虽然布局海外很早,但我们的海外收入突破50%占比后增长就慢了一些。如果海外和国内的占比能够达到7:3会比较合理。
《21世纪》:您曾经说,中兴要做百年老店,快速扩张对企业来说有很大的风险,冒险不是中兴的风格。应该如何把握好利润和风险的平衡点?
侯为贵:海外增长应该超过国内,重点还是要把风险放在第一位。这几年我们一直在这方面加强商务技术的风险控制,还有各个国家的财税控制和法律,这三个方面最为重要。总的来说这几年公司是向上健康发展的,但我希望发展的速度上再快一些。
融合发展志在长远 政企手机还要加快发展
《21世纪》:中兴M-ICT战略经过2015年一年的实践,您觉得是否达到预期?
侯为贵:M-ICT在2015年是起步,更多是给大家一个方向。随着通信业务量和信息量持续增长,我们还能找到很多商业机会。这一年来,大家在逐步认识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长远的事情。
《21世纪》:中兴两年前将终端和政企业务独立出来成立事业部,与传统的运营商业务并列成为公司三大支柱,您觉得这两年来成绩如何?
侯为贵:政企业务总体规模比较小,占公司总量10%,这几年每年都有较快的发展,今年在金融、大数据、智慧城市等方面有明显进步,步伐比较稳。政企这个市场潜力还很大,但潜力变成现实还需要时间。
手机业务方面,国外尤其是美国发展得比较好,因为他们运营商定制比较对我们的路子,国内转型慢了些,不过产品就有很大的改进。这一年多的时间,终端聚焦在AXON天机这款手机上,还不错,当然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让客户体验更好、有黏性,这是我们要长期做的。
《21世纪》:这几年科技行业的焦点都在BAT等互联网公司身上,似乎对通信行业的关注度没有过去那么高了。您曾说中兴赚的是“难赚的钱”,是什么支持着公司一直不断投入进行创新?
侯为贵:每个企业和每个人对于自己都有个定位,我们做通信这行技术投入很大。在中国上市公司中,中兴的研发投入是最大的,3万多研发人员也是最多的,但是利润远不在前面。互联网企业做的是在通信网络技术上的应用,和最终客户接触更多,利润就会高,但是只有少数几个企业冒尖。
通信行业的数据流量和信息流量这几年都是每年翻番增长。除了通信,没有哪一个行业会是这样。有人说通信是夕阳产业,我不同意。如果是夕阳产业,用户量、数据量怎么还能增长?要对我们所在的行业、所做的事,对未来要充满信心。
中国真正的红利不是加工劳动力,而是技术红利、高端人才红利。通过技术能够取得红利,中兴和华为在这方面带了个头。不是说我们做得非常好,但你能看到,各行各业专利只有通信行业最多,而这个行业的技术复杂度大、变革快。对于国家强调的结构调整,技术红利并不亚于万众创新,大众创业。我们在通信这个行业,就要把这个事做好,对于社会、国家的贡献是长远的。
“让年轻人上来”
《21世纪》:除了技术创新,中兴早年的混合经营也是一大创新,我们国家现在推动的国企改革,您有哪些经验可以分享?
侯为贵:和国企股东要多沟通,更加透明,互相尊重。不仅是对国企股东,对所有股东都应该这样。不尊重股东,不透明,这个企业就长久不了。我们要尽量多地回报给股东。在国企改革过程中,要真正落实现代企业制度,现在各个角色定位还不是那么清晰,不该干预的干预了,该管的还没有管。很多事情还是行政管理,一直强调企业主导、市场主导,而具体落实又是另外一套,这就需要改进。
《21世纪》:您曾说不赞成用“空降”的方式寻找接班人,应该是一个在企业呆了十年二十年的人,在公司有一定的股权,这样比较平稳。到今年3月份,公司第六届董事会任期会到,您是怎么看接班的问题?
侯为贵:3月份股东大会后,会由最新一届董事会来定管理层。我到一定时间退出董事会很正常,2016年我75岁了,中兴通讯这样规模的上市公司,年轻人早就应该上来。
《21世纪》:如何评价现在主要管理层的工作?对新的管理团队有什么要求和希望?
侯为贵:史立荣总裁在公司总体思路、市场发展和产品未来方向的把握上大家比较认可,思路宏观、全面。执行副总裁、CTO赵先明勤奋、做事细致,在技术贡献和对客户的服务精神,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中兴是高科技企业,技术和客户这两个“轮子”是公司多年发展的根基,这种企业的精神还会延续下去,要技术创新,聚焦客户。
卸任后将参与公益
《21世纪》:如果您“交棒”,以后还会不会参与公司具体业务?卸任后的生活如何去安排?
侯为贵:不会,不在其位不应该参与,也不需要参与了。我有很多事情,社会公益是一方面,我自己也有一些爱好,希望卸任后生活丰富一些。
《21世纪》:听说您一直有健身的习惯,饮食方面也很注意。
侯为贵:我的健身方式一是走路,一是打球。我每天走路5公里,空气不好就打打球。健身是一方面,关键是心态要好,饮食要注意。我饮食偏素,已经有十多年了。我觉得,人生要分几个阶段,到这个阶段就要逐步走向退休,并在新的阶段规划好,实践好。(编辑 林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