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新目标:撤离大城市,开个谷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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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岁的韩飞常居北京,曾做过图书产品经理、脱口秀编剧。今年年初辞职赋闲期间,他偶然发现老家秦皇岛的万达新开了一家谷子店,单日销售额最高能达万元以上。“这事我也能干啊。”


他立刻开始行动,经过一番调研比较,判断北上广等重点城市的店铺房租太昂贵,且大部分市场份额都已被大型连锁品牌占据,不如去二三线的广阔空间里寻找机会。


五一假期,韩飞的店在青岛市黄岛区的吾悦广场开张,店里摆满了热门动漫、游戏、小说的衍生周边。


谷子,音译自英文单词Goods (意为日用杂货) ,现被用来指代二次元IP的衍生周边,包括吧唧徽章、色纸小卡、亚克力牌等不同种类。近两年,当活跃了近十年的潮玩市场出现审美疲劳,谷子成为最受欢迎的二次元实体商品品类。


全国爆发的谷子店开店潮中,在尚未被连锁品牌渗透的二三线乃至四五线下沉市场,大量个体经营的谷子店铺正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很多像韩飞一样原本就对二次元兴趣浓厚的年轻人,正在试图抓住事业和生活的新机遇。


一、开店倒计时


5月5日下午三点左右,我来到位于青岛黄岛区滨海大道的吾悦广场,乘电梯上楼,很快就找到韩飞的谷子店。店门口立着一个约3米高的《小排球》主角日向翔阳的亚克力立牌,吸引了两个女生围着自拍。客人们正在类似名创优品的白色货架前,挑选着各自喜爱的IP角色。


从有念头到把店开起来,韩飞只用不到三个月时间。他认为眼下的市场竞争日益激烈,一定要拼速度,给自己设了五一要开业的deadline。


2至3月,韩飞在北京跑遍了20多家谷子店,搜集供货商的名单信息,最多一天就与12家供货商建立了联系。


至于城市地点的选择,则经过了一番理性与感性的考量。


韩飞邀请到两位合伙人,女朋友小刀以及一位前同事。三个人的储蓄加起来无法承担北京的房租成本。韩飞原本优先选择老家秦皇岛,但可选范围很少,总共就三个商场,租金、客流情况都不够满意。


他干脆打开思路,列了全国百强城市的名单,先划去成都、广州、沈阳等二次元重镇,再划去已有大型连锁品牌的,大概只剩十几个备选,最后再打开小红书,搜索当地的谷子店口碑评价,“吐槽越多的越优先”。


此外,也要考虑当地商场对谷子店的引进意愿。 韩飞去过河北邯郸、沧州,但谈得不算愉快,感觉到对方只是急于让他掏钱入驻。


青岛吾悦是小刀的提议。小刀是青岛人,在她的印象中,黄岛区这家吾悦广场周边有多所学校,且商场经常用演出、直播等创新社交方式吸引年轻客流。


韩飞与吾悦的招商经理接触,对方表达有强烈意愿引进二次元品牌,正好有家密室店歇业,空出一块200平米的铺子,愿意提供有吸引力的租金报价。


需要说明一下,由于谷子商品的体积都很小,200平米的谷子店在全山东算前列,在北京上海都称得上大店。实际上,该商场三楼已有一家山东本地的谷子店,面积不到百平。


韩飞认为大店在竞争中具备优势,希望开一家聚合尽可能多IP的“超市型谷子店”。


3月20日,他与商场完成了签约。不过,由于缺乏经验,接下来一个月的装修及备货环节麻烦频出。4月29日到5月1日,韩飞连续50个小时没合眼,通宵盯着工人们完成施工,这才勉强赶得及踩点开业。


备货量预估也不够充分,5月1日的客流量远超预期,货架眼看着就要空了。他给厂商打电话:“来大活了。”当晚,他叫了货拉拉把货拉回来,补满三面墙的货。


二、青少年空间


小田在秦皇岛长大,从初中时候就入坑了日漫手办。那时候他每周都会去一家动漫店,看动画、玩手办,消磨时光。


大学毕业后,他从上海回到秦皇岛,2020年开了家自己的潮玩店,卖盲盒、手办、卡牌、谷子,因为疫情关门;2023年,换到燕山大学附近开了家电玩店,提供PS、Xbox等主机游戏设备;2024年初,他又有了新身份,新晋谷子店店长。


连续开店四年多,小田在秦皇岛的二次元群体间有了号召力,“我和很多顾客都是朋友,会问他们时下什么最火,想要玩哪些东西,就会给他们进。”


韩飞开店正是受到了小田的启发,开业后沿用同样的思路, “谷子店是讲究氛围感的生意,零售商最要拉拢的是顾客而不是供货渠道或者商场。”


在韩飞谷子店的微信群里,客人们称呼韩飞为红毛店长,会告知自己想吃什么角色的谷,讨论动漫剧情,分享生活日常,还会公告摆摊出谷的时间。


店里特意留了一块约60平米的集换空间,摆放了空置的桌椅,供顾客自由摆摊交流。在韩飞看来, 青少年非常需要有身份归属感的、消费单价在十几元左右的独立社交空间。“ 十几岁是最急于做身份切割的年纪,不愿意跟低年级小孩待在一起。”


5月5日,我从一个初中女孩手里买了几个《非人哉》的吧唧,被大方地附赠《我让最想被拥抱的男人给威胁了》 (一部日本耽美动漫) 的小卡。两位带着假发的coser走过,摆摊的女孩们立刻奔过去,掏出自带的打光灯合影。她们激动地连呼:“老师的脸太伟大了!”


这些学生们人手一部手机,并且都有一定的消费能力。一位小学六年级女生告诉我,她入谷坑一年多,平均每个月会花400多元。一个中学生说,日常消费就是吃谷以及买K-POP的专辑和周边。


在这群青少年消费者背后,是态度更加开明的新一代父母们。我在店里待了两天,看到不少父母带着孩子前来购物。


《赛马娘》的一番赏是59元抽一次。有个女孩感叹太贵了,身旁妈妈说,没事抽吧,连抽了四次。这位妈妈告诉我,家里的爸爸、哥哥都会给女儿吃谷买单,而且今年还计划带她去日本玩。女儿补充:“要考得好才行。”妈妈笑道:“考得还可以就能去。”


小田观察到,他自己上学的时候,成人世界对二次元还有种如洪水猛兽般的排斥,但近些年伴随着动漫文化渗透进商业环境的方方面面,整个社会对二次元的接受度正在大幅提升。


一些80后、90后成年人群体成为《龙珠》《火影忍者》等老IP的主力消费者。令韩飞印象深刻的是,一位约30岁的男顾客走进店内,两眼放光,“还有这种地方!”


三、谷子店是门好生意吗


“做UP主三年!用全部收益开了一家二次元店!”2023年4月,B站UP主@飞社长回到老家武汉青山区黄州街,开了一家飞社长二次元club。一年过去,飞社长在武汉开了六家分店;2014年2月合肥分店开业;5月深圳分店开业;接下来,南昌、广州、长沙、成都,都在考虑范围内。


飞社长的合伙人、高中同学香蕉鳄鱼告诉我,由于短视频的商业化收入持续下降,现在整个团队都向线下实体品牌转型。店里起初主要销售手办、电玩、漫画书,只有一个货架是卖谷子的,没想到谷子市场最火爆。店铺内所出售的商品货源都来自日本,飞社长本人在日本留过学,负责和上游的日谷生产商接洽合作。


今年开始,飞社长扩张规模,合肥分店就是由武汉的一位房地产商投资,由飞社长团队负责运营。


不同城市的市场潜力与当地消费能力有直接关系。 韩飞说,北京谷子店的客单价比青岛要高,一些北京中学生每个月会花费一千多在谷子上。香蕉鳄鱼告诉我们,深圳分店的营业数据表现亮眼。


在具体的IP喜好上,不同城市也有差异表现。一位二次元玩家告诉我们,二三线的流行内容要比一线相对滞后,“比如《偶像梦幻祭》,可能北京孩子已经有点玩腻了,青岛这边还是很受欢迎。”


根据“新声Pro”了解的情况,一线城市谷子店成本约在100多万,二三线谷子店的开店成本约是50万至100万之间,除了房租外,还要准备一笔进货的垫付费用。


韩飞期待着,如果情况顺利,半年至一年内能够回本。五一假期前三天,由于附近的会展中心举办了漫展,带动店里销售数字远超预期。不过4号漫展一结束就大幅下滑,尤其是工作日客流量很少,再往后的整体情况还得耐心等等看。


眼下的不确定因素是, 整个二三线谷子零售市场的竞争激烈程度日益激烈。


青岛全市现有约30多家谷子店,仅五一前后,包括集谷社团在内,至少有5家新店在筹备开业中。更多连锁品牌开业在即,这将给个体户们带来更激烈的竞争压力。


5月6日傍晚,我跟着韩飞前往青岛李沧区,在地铁2、3号线的交汇点李村站,有一处与地铁站融为一体的地下商业综合体维客星城。这块商业体占据商圈核心位置,却常年招商乏力,空置率惊人。


招商经理介绍说,维客星城希望模仿广州地铁1、2号线交汇处的动漫星城成功模式,通过打造二次元集聚地商圈,吸引年轻客流量。截至目前,漫库、谷乐屋等品牌都已经确定要入驻。


韩飞一方面庆幸自己的行动速度算快,另一方面也有点惶恐。他担忧太多人知道谷子生意赚钱,会导致蛋糕迅速被瓜分殆尽,半开玩笑地说,“要不我给你发个红包,别写谷子店了?”


小田同样观察到,秦皇岛的谷子生意在“遍地生长”,除了谷子专营店,还有大量书店、文具店、杂物店等都开始兼着销售谷子。


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关于谷子店的分享讨论密集出现,吸引更多人想要入局。


广西南宁的小红书博主@青见若言分享了6个月开出20多家谷子店的经验。他原本从事餐饮生意,疫情期间损失惨重,2023年年中和两个熟悉二次元圈的朋友合伙创业谷子店,“如今,线下谷店还有如此表现,实属难得,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这位博主似乎是在给自己的批发分销生意打广告,在这条帖子下面,有200多条留言咨询如何开店、进货。


未来,韩飞想把谷子店开成连锁品牌,同时希望能够向上游发展,自己也打通授权渠道,做国谷制作商。“谷子零售的毛利率太低,只有做制作方才能更赚钱。”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新声Pro(ID:xinsheng-pro) ,作者:王珊珊(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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