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前总统杜特尔特：菲律宾内斗高峰来了

前总统杜特尔特被捕全过程

前天晚上，一个爆炸性消息传来。

据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国际刑警组织对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发出“红色通缉令”，菲国内的警察等部门也部署了至少7000名警察对杜特尔特展开逮捕行动。

菲总统通讯办公室的说法是：“我们听说国际刑事法院已对前总统杜特尔特发出逮捕令，指控他犯有反人类罪，政府已做好应对任何突发事件的准备。”

原本有消息说，7日晚间，杜特尔特去了中国香港。他的女儿莎拉也去了，并在中国香港为自己所在的政党参议员候选人拉票。而且，他在中国香港还回应了国际刑事法庭的指控，回应称：“我有什么罪？我在我的时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菲律宾人能有一点和平与安宁。”

可见， 杜特尔特并没有要躲的意思，更没有在怕的。

而最新的消息是，他11日刚返回马尼拉国际机场，就被警方拘留了。根据现场记者拍下的画面，他说了一句：“如果我不同意，你们只能杀了我。” （虎嗅注：菲律宾媒体11日援引前总统杜特尔特律师的话报道，杜特尔特当晚已登上一架包机，将被带往荷兰海牙。）

权力斗争只为中期选举

早在去年11月，菲律宾政治家族的斗争，就已经到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地步。斗争的双方， 一方是如今正当政的总统小马科斯及其家族，另一方是前总统杜特尔特家族，如今他的女儿莎拉·杜特尔特，正担任副总统。

当时，莎拉就曾公开对记者说：现任总统小马科斯有可能会要她的命。

她还说：“若我被杀，就去杀了总统小马科斯、第一夫人和众议长！”菲律宾众议长罗慕亚尔德斯，是小马科斯的表弟。此前，他将莎拉的副总统办公室预算砍掉了三分之二。

莎拉还愤怒地说，“这个国家正在走向地狱，因为我们是由一个不知道如何成为总统的人领导的，他就是个骗子。” 

小马科斯这边，作为执政当局，利用手中权力，不遗余力地打压政治对手杜特尔特家族。

在今年2月5日，他正式发起了对莎拉的弹劾， 理由是她任职期间违规使用机密资金。期间，菲律宾国家调查局还建议，对莎拉提起刑事指控，理由是涉嫌煽动叛乱。

那么，双方为什么会打起来呢？很简单，为了选票和权力。

今年1月12日，菲律宾中期选举拉开帷幕，并将持续到5月12日。这段时间，菲律宾会处于高烧阶段，极其凶险，出什么幺蛾子都不奇怪。

菲律宾的中期选举，每三年一次，将决定参众两院上百个席位的归属。尤其是参议院24个席位中的12个席位的归属，非常关键。 小马科斯想要确保政策连续性、2028年总统选举指定继任者的权力，就必须赢下这次中期选举。

但是根据2024年的民调， 莎拉继承了他爹杜特尔特的声望，支持率是暂时领先的。 过去，杜特尔特以硬汉、狠人形象示人，强硬戒毒、亲民的作风深入人心，在菲律宾底层的影响力很大。

2月5日，菲律宾众议院，以215票同意的压倒性态势，通过了针对莎拉的弹劾案。但根据菲律宾法律，弹劾案移交参议院后，需要获得24名参议员中三分之二即16名参议员的投票同意，才能生效。

然而，弹劾案移交给参议院后，参议院随后就进入了休会期，复会时间大约在6月2日，也就是在中期选举之后。这样一来，莎拉算是“死里逃生”，有了更多反击对手的时间。

从民意来看，莎拉被提起弹劾，是不得人心的。 早在今年1月份，就有160万菲律宾民众举行了和平集会，反对弹劾莎拉。

原来小马科斯这边声称，至少有73%的民众支持弹劾莎拉。但根据民意研究公司WR Numero近期发布的最新民调，仅有33.3%的民众赞同弹劾，而46.7%的人选择反对。

这次，小马科斯利用国际刑事法庭，以反人类的罪名指控杜特尔特，应该说也算是很高明的一招。因为，杜特尔特所积累起来的人气，就是此前强硬戒毒、狠辣治国建立起来的，期间，他确实也很早就被人指控滥杀无辜了。所以 如果反人类罪的指控成立，将狠狠打击老杜的民意基础。

但反过来说，这种借国际势力打击政治对手的做法，本身也可能起到反作用。杜特尔特不怕被捕，自己跑回去“欣然赴会”，赌的也是菲律宾民众对于小马科斯利用国际刑事法庭来处理“菲律宾家事”的反感。弄不好，杜特尔特家族的选票会因此大幅上升。所以小马科斯很可能走了一步臭棋。

分赃不均，合作变反目

莎拉与小马科斯的矛盾，是去年6月全面爆发的， 当时她突然宣布，退出小马科斯内阁。

但在2022年大选中，两个家族还挺和睦的，一度你侬我侬。

2021年5月31日，莎拉43岁生日当天，小马科斯姐弟亲赴达沃市，为时任市长的莎拉庆生。尽管彼时菲律宾正遭遇新冠疫情，三人依旧摘下口罩，共进午餐，不时开着玩笑。

而当年10月23日，莎拉在宿务再度与小马科斯姐弟会面。

宿务会面几周后，莎拉就公开宣布，将与小马科斯并肩参选。这一声明立刻震惊了全国。因为当时， 呼声最高的潜在总统竞选人正是莎拉自己，而不是小马科斯。

事后看，莎拉这一决定，甚至都没有通知父亲杜特尔特。据说， 她一直渴望独立于父亲干一番事业。

但杜特尔特从来就认为，小马科斯过于软弱，不合适领导菲律宾。而且两个家族，也属于竞争关系。合作，于本就优势领先的杜特尔特家族无益。

老杜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莎拉，经常当众夸她，很期望她能出任菲律宾总统。莎拉跟他父亲一样，性格也是那种非常火爆的，曾当众向一个不称职的警长脸部连挥两拳。

另外， 莎拉跟前总统阿罗约的关系也颇为密切，亦师亦友。 说实话，莎拉如果2022年参选总统，当选几率应该是很高的。

只可惜，她选择与小马科斯合作，助力后者当了总统，而自己则甘愿做了副总统。

估计更让她后悔的，是小马科斯当选总统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反咬”他们父女。

一方面，小马科斯的议会盟友就机密资金问题不断向莎拉发难，另一方面，又在所谓的“调查禁毒战争”一事上追着杜特尔特不放。

据说背后，还是两个家族的权力分赃不均造成的。一个主要原因，估计是 小马科斯没有兑现选举前许诺给杜特尔特家族的好处。

2022年选举刚结束，杜特尔特家族就要求小马科斯将内阁的一半席位分配给自己。但小马科斯显然不愿意，而且还剥夺了莎拉当国防部长的机会，而仅委任她当没有什么权力的教育部长。

之后，2023年5月，菲律宾众议院还突然罢免了前总统阿罗约的副议长职务。而阿罗约原本，想要扳倒众议院议长罗穆亚尔德斯，此人前面说过，是小马科斯的表弟。他如果被罢免了，小马科斯都有可能遭弹劾。

总之，两个家族，就这么打起来了，如今已经是势如水火了。

杜特尔特家族的大本营在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而小马科斯家族则在北部北伊罗戈斯省占据主导地位，都是菲律宾数一数二的政治大家族。

菲律宾，本质是一个家族主义国家。 整个国家，被大大小小的数百个地头蛇家族把持，政治基本被各大家族世袭化、私人化了，至于总统这个位置的竞争，也是家族之间的竞争。

关键，各大家族之间的斗争， 非常丛林。 私人武装大乱斗，利用黑社会暗杀手段，是常有的事。所以莎拉说，有人要她命，真不是开玩笑。这次前总统遭逮捕，也是常规操作。

尾声

目前整体来说，两个家族的斗争，小马科斯家族这边还是占了上风的，毕竟他是总统，掌握着更多的国家机器。

尤其是去年5月， 他甚至把手伸向了杜特尔特家族的大本营——达沃市。 撤掉了达沃市警察局局长、杜特尔特的心腹理查德·巴丹以及40名警察的职务。由总统直接指挥部队接管当地治安。

这就戳到杜特尔特家族的肺管子了。可以预料，两个家族，必有一伤或一死，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现年79岁的杜特尔特，有两子一女，目前都在菲律宾政坛混。但他最疼爱的还是女儿莎拉。2016年杜特尔特竞选总统期间，莎拉怀着三胞胎，剃了光头，为父亲助选，期间因为过度劳累，导致大出血，三胞胎中有两个失去了心跳。老杜说，他躲进卫生间流下了眼泪。

莎拉对他父亲的感情比较复杂。一方面，她很敬重他，当然在政治上也全力支持他。但另一方面， 她对父亲撇下她和母亲、晚上出去鬼混的事，始终无法释怀。 2015年，杜特尔特和莎拉的母亲，正式结束了夫妻关系。莎拉很伤心，公开说父亲是个“好色之徒”，还控诉他对母亲实施“精神虐待”。

但可能也恰是父女间这种情感上的嫌隙，让莎拉一直“想做自己”，有什么事也不跟父亲商量。而小马科斯家族，也正是抓住了莎拉这个“情感漏洞”，利用她上位，然后又过河拆桥，终于酿成今天两个家族你死我活的缠斗。

说起来，小马科斯的父亲马科斯，当年就是菲律宾著名的独裁者，在菲搞了20年独裁，后因为选举舞弊下台了。不过他下台后，他喜欢奢侈品牌的遗孀伊梅尔达，却保住了参议员席位。如今，小马科斯，又成了总统，家族的势力愈发牢固和壮大。

从政治光谱角度来看，马科斯家族，属于右翼独裁，比较亲欧美。他下台后，后面的总统，包括埃斯特拉达、阿罗约，以及杜特尔特的前任阿基诺三世，都算是比较偏右的。

只有杜特尔特，上来以后特别“不讲武德”，一反常态，极少利用西方那套价值观唬人，很少将民主、法治或人权之类挂在嘴边，行事风格极其彪悍。

他搞禁毒、反黑，不光抓人，是真杀人。 尽管很多数据证明，效果并不理想，还制造了许多负面效应，但底层老百姓就是认啊， 至少给他们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他们也好像终于找到了“代言人”。

杜特尔特的特点，是从不虚伪和掩饰，连杀人都敢承认。如果说他的前任是伪君子，那他就是真小人。

其实没有人不渴望一个公平的司法、政治环境，但问题就在于，菲律宾这地界，所谓人权、公平和法治从来就假得要命，贼窝里能请来警察打下手，而警察局也雇佣私人杀手杀人，黑社会里有官员，官员中也有大量黑社会。

在这种黑白不分的混沌世界里，一个重罪的明星，不耽误他在监狱里贩毒、出唱片；但一个手无寸铁的底层老百姓，却可能因一点小错而命丧黄泉，无人问津。

正是这种大环境的浑浊，让底层民众渴望杜特尔特这样的强人， 最起码他能将街上的瘾君子都抓入大牢，还街道安全和干净。刺破司法和人权的虚假面孔，用拳头和子弹，直面血淋淋的真相，这就是杜特尔特，也是菲律宾底层人喜欢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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