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90亿美元的人,如何寻找投资机会?
André Perold在哈佛商学院任教了30多年,很多投资行业的精英都曾是他的学生。期间,笔耕不辍的他撰写了27篇文章、两本书和100多个case study。
做教授的几十年里,André记录了现代金融世界的发展。他的case study包括1990年KKR并购RJR Nabisco的经典LBO案例,1994年美国信孚银行衍生品事件,1996年俄罗斯的私募股权概览,1999年关于长期资本管理的系列研究,以及2007年金融危机之前杠杆贷款的情况。
见证了投资行业的起落,2004年,André加入了HighVista Strategies做CIO。就在今年七月,HighVista收购了Abrdn,AUM也因此从50亿美元扩大到90亿美元。
此外,源于1998年的一次研究,André也是Vanguard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在投资实践中,André发挥着自己的学术经验和知识优势,对许多经典问题给出了一针见血的答案。
一、和学生年龄一样大的教授,自学了金融和投资
Q: 你最初是怎么对投资感兴趣的?
André: 两个原因。一是我对概率和统计学很感兴趣,我喜欢计算赔率,而投资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场赔率的游戏。
另一方面,我的成长环境并不富裕,家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的父母研究并且学会了制作很多东西,比如编织、缝纫和木匠活,我们兄弟姐妹也会自己做玩具。
这样的童年经历让我为事物的运作方式而着迷,慢慢地就延伸到了世界的运作方式,而投资是思考世界如何运作的最佳方式。
因此,一方面是我对概率和统计学的痴迷,另一方面是我对世界运作机制的浓厚兴趣,让做投资成了我必须要走的路。
Q: 对你来说,教书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André: 教学是生活中的一大特权,你能够在一大群非常有才华的学生面前展现自己。
在课堂上的教学只是一部分,教学会体现在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中。教书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理解事物的一种方式,所以我一直喜欢教别人我不太理解的东西。
如果你不能解释一件事,你就不能真正理解它。教学是一种学习的方式,它让我自学了金融。它让我可以走进教室,在课堂上和学生们一起解决问题,教会了自己很多事,这是最有趣的事情之一。
Q: 你27岁开始在哈佛商学院教书,对吧?
André: 是的。
Q: 当时学生的平均年龄是多少?
André: 和我差不多。
Q: 第一年教书是什么情况?
André: 就像一个盲人在引导一群盲人。当时有一个学生,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和我说,他觉得我是一个很糟糕的老师,不过到了期末,我们都学会了喜欢对方。 很多事都是这样,你一上来会遇到很多问题,然后学会了怎么做,就慢慢适应了。
Q: 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需要什么?
André: 谦逊和自我意识。你需要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在苦苦思索什么,所以我总是花很多时间思考我该问学生什么问题。
如果我问他们一个问题,能带给他们很多启发,效果就非常好了。有时候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比如什么是市盈率?听起来很容易,你可以在课本上查到,但当你一层一层剥开这个问题,它是非常深的,你可以通过这个简单的小问题切入到投资的任何方面。
另一个是,你必须愿意挑战你的学生,促进他们思考。来到课堂时,他们知道会受到挑战,就会做更多的准备。
Q: 你是从一开始就直接教投资管理这门课,还是一步步拓展到这个领域的?
André: 我是一步步拓展的。一开始我教的是运筹学,而不是金融。运筹学是在商业中做事的数学,当时我教管理经济学,内容是决策树 (decision tree,自上而下生成,每个决策或事件都可能引出两个或多个事件,导致不同的结果,这种决策分支的图示很像一棵树的枝干) 、统计学和博弈论。
但我对投资很着迷,所以我问学校,我能不能教一些我当时一无所知的课。神奇的是他们同意了,我也自学成才了。
Q: 你教过很多投资经理和对冲基金经理,还有很多私募股权的从业者。课堂上优秀的学生有哪些特点?在课堂上表现好的学生,之后实际做起来怎么样?
André: 好学生在任何环境下都是好学生。他们好奇、努力,总会做得比标准更好。他们认真思考正在发生的现象,借鉴自己的经验,反思自己所学、所见、所闻。 优秀的学生不只是为了回答一个问题而表明观点,更要理解真正的困难是什么。
Q: 哈佛商学院和其他学校一样,都是一家企业。这所学校的不同之处在于什么?
André: 最重要的一点是哈佛商学院知道自己是谁。它以实践为基础,注重课堂上的主动学习,而不是把一个问题变得非常深奥。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吸引和培训这样的教授。这很难做到,因为你在做一些非常独特的事情时,需要一直勇敢地付出努力,直到把它做成。这有点像一种宗教,总要让信徒们来到教堂。
二、有edge的时候迅速行动,没有就做好indexing
Q: 你比大多数人都更了解Vanguard,它最出名的是被动管理策略,但你是一个偏向于主动管理的人,投的很多基金经理也是主动管理,你是如何思考这件事的?
André: Vanguard有很多主动管理风格的产品,比如各种固收的股票,这些占据了AUM的很大一部分。
有一件事很有意思,Vanguard以indexing (做指数) 而闻名,它是理解一类资产的关键,而且成本非常低。
这给了他们巨大的edge (胜过别人的优势) ,大多数人在投资方面都没有edge,要知道你什么时候有edge,什么时候没有。
你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有edge,因为你了解某件事,对某个恰好适合投资的领域非常熟悉。
当你有edge的时候,要尽一切努力利用它。认识非常优秀的基金经理也是一种edge,因为他们会把钱给其他有edge的人。
如果你没有edge,就应该做indexing。它是一种很好执行的方式,对没有edge的人来说非常好。
在HighVista,如果我们在某个领域没有edge,也看不到机会,我们就会做indexing。在看到机会之前,买index就像买了入场券,在这个领域占了一个座位。
巴菲特有句话说得很好,他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业余投资人,通过定投一个指数基金,能够战胜职业投资者。当“愚蠢的钱”意识到自己的局限后,它就不再愚蠢了。”所以,那些做indexing的人,至少他们能跟踪指数,不会被市场情绪利用。
三、同时做好一级和二级的CIO,能在世界的动态中找到平衡
Q: 19年前,你开始在HighVista Strategies做CIO,你当时为什么想去做这件事?
André: 我的学术生涯一直在思考投资的方方面面。关于资产配置,关于努力跑赢大盘,关于如何最大限度地控制风险和成本,思考在哪里可以获得edge,了解对冲基金和其他投资机构的业务。
在研究了这些之后,2004年,HighVista成立了。这只基金涵盖了非常多资产类别,这一点很吸引我,我的各项所学都有了用武之地。
Q: 你对投资的核心信念是什么?
André: 我会考虑两件事。一个是思考如何通过寻找非凡的基金经理来跑赢大盘,另一个是如何通过在内部做一些非常简单的事情来赚钱,这些策略可以让我们在不比别人聪明的情况下获得额外回报,并且管理风险。
Q: 你为投资人提供的流动性是否是衡量风险的指标?
André: 我们可以这样思考这个问题:每家投资管理公司都有来自各个来源的资金,资金的流动往往有充分的理由,但有时也有不太充分的理由。
充分的理由是人们需要消费,他们想买房子,想投资某种东西,他们需要钱,这些都是很好的理由。不太好的理由是,人们产生了恐惧心理,或者对市场感到非常乐观,想要追求回报。
所以一名基金经理必须了解自己的客户,让他们相信你想做的事情符合他们的最大利益。巴菲特有一个绝妙的好处,就是他拥有永久资本,这完全改变了他能做的事。
Q: 对于不同资产类别的风险,你有何看法?
André: 我们对portfolio层面的风险和个人层面的风险做了很多研究。我的观点是, 波动性不是衡量风险的好指标。 一种策略可能有有限的优势和巨大的劣势,但你不会从波动性统计数据中发现这一点。比如credit投资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带来微小的回报,然后突然爆发式崩塌。
一旦出现波动,往往会持续下去。如果今天的情况不稳定,那么明天大幅下跌的风险要比今天高得多,这是一个非常简单有效的想法。
Q: 你如何平衡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这两种策略?在二级市场上,你可以经常地检验自己的投资和风险,但在一级市场上,你在投了一个项目之后得学会暂时忘记它。
André: 做一级,你需要明白你认为某个项目会奏效,但时间跨度很长。平衡一级和二级的难点在于,这个世界是动态变化的,有时候你的手脚被束缚住是非常昂贵的,但有时候你又会因为这一点获得丰厚的回报。
四、alpha出现的地方,往往环境尚不明朗
Q: 投资是一个与人合作的行业,你是如何考察基金经理的?
André: 识别天赋并不容易。有时你遇见了一位人才,你认为他很有天赋,但你还要看清他追求的机会是什么,这个机会还在不在,以及他是否有一个能够执行的团队。
与此同时,这个人不只是在做投资,他也在经营一家企业,所以你要看他是不是一名好的企业家,有没有商业头脑。
Q: 你会在哪里看到机会?
André: 还是那句话,世界是动态的,今天不值得放钱的地方,未来可能成为热门,你要为这样的情况做好准备。
但最重要的是,做好准备需要努力,做好准备却不投资是非常困难的,因为看起来你什么都没做,实际上你要足够精准地知道机会在哪里,然后在机会出现的那一刻抓住它们。
同样, 基于世界的动态,你赚钱的时间是你买入的那天,而不是你卖出的那天,所以要为好的购买机会做好准备。
找到alpha很难,大部分情况下,你会在一个混乱的环境里找到alpha,这时候世界上的其他资金还没有看清它。
你不会在纽约第五大道的拐角随随便便地找到alpha,它也不会一直坐在某个地方,你需要去它所在的地方,可能在某类资产类别里,可能在某个国家,你需要去到那里,而不是去你希望它出现的地方。
总结一下, 寻找机会,然后调整你的风险敞口,这样你的整体风险敞口才有意义。 举个例子,你可以思考,凭借某个绝佳的机会,我获得了多少美股的敞口?如果比你想要的少,那就增加它;如果超过了你真正想要的,就把它对冲掉。
五、天赋是昂贵的,利用好它、为它付费
Q: 你在过去十年里学到了什么?和你在做教授时对世界和投资的认知有何不同?
André: 人们不理解运气的作用有多大。我们这个行业,或者说整个社会往往容易把运气当作技能来庆祝。
Q: 你投资一位基金经理时,组织内部会发生变化,他们的财富也会逐渐发生变化。你如何确认在这样的变化中,哪些是运气,哪些是本质的技能发生了改变?
André: 首先,投资一名基金经理只是关系的起点。这更像是一种伙伴关系,当你与一位基金经理建立真正的联系时,你们会谈论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会非常了解你,你也会非常了解他。
有了这种关系,你会更容易了解他们的节奏是什么,你可以更好地理解他们的portfolio,比如他们最初是如何形成这个portfolio的,以及谁在推动决策。
Q: 在与基金经理的关系中,你还有哪些心得?
André: 我们在寻找的人要有天赋,而天赋是昂贵的。发现真正的人才时,你必须付钱给他们。如果你想用很低的费用获得非凡的表现和天赋,往往是行不通的。
Q: 你如何看待如今的投资环境和世界?
André: 对于投资,我们必须相信好事会发生。如果我们共同努力,可能会让好的事情发生。另一方面,如今的尾部风险也很高,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考虑概率很小,但影响很大的事件。
Q: 你会给自己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什么建议?
André: 生活的美妙之处在于没有“年龄太大”这回事。我精力充沛,可以一直努力产生影响,思考能做些什么来产生影响。这就像如果你不买彩票,你就中不了彩票,所以要想办法为自己创造好运。
我也会一直冒着某种风险。因为当你承担风险时,好事就会发生。这里不是指疯狂的风险,而是说如果你想清楚了风险,它就会成为你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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