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银行，“穷”则思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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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刘国辉

图片来源 | AI制图

近日，郑州银行公告称，聘任李红为行长。李红此前担任邮储银行北京分行副行长。

 

郑州银行行长的位置已经空缺一年多。今年11月11日，据河南省纪委监委网站消息，郑州银行原董事长王天宇因违法发放贷款、贪污公款等多项违规被“双开”。王天宇执掌郑州银行12年，2023年3月辞职。时任行长赵飞于2023年7月就任董事长，行长位置空缺。

 

郑州银行是上市银行中业绩压力较大的一家，今年前三季度，营收90.41亿元，同比下滑13.71%；净利润22.89亿元，同比下滑19.65%，在A股上市银行中营收和净利润下滑幅度最大。2020年至今，除了2021年净利润有小幅增长外，其他年份均是净利润大幅下滑。由于利润增长捉襟见肘，郑州银行自2020年开始不分红，是A股唯一连续四年不分红的银行。

 

在这样的业绩背景下，空缺一年来寻找合适的行长，郑州银行从人事到业务上，可能在寻求一些改变。

 

李红自 2008 年起在邮储银行北京分行任职达 16 年，曾任计划财务部总经理、高级业务经理、副行长等职，曾分管公司业务板块、金融同业板块、风险管理、授信审批、法律合规、运营管理等工作，经验丰富。不过从国有大行来到业绩较弱的城商行，面临的挑战不小。

 

利润不及十年前，郑州银行何以至此？

 

河南近年来经济增长较好，本地形成了两家较大的法人银行，即郑州银行和中原银行，郑州银行成立更早，不过主要集中在郑州，规模不及在全省网点更全的中原银行。

 

郑州银行成立于1996年，由郑州48家城信社重组而成，2015和2018年分别在港股和A股上市，主要股东包括郑州市财政局以及郑州投资控股、百瑞信托、中原信托等本地国企，合计持股在22%左右，虽然在河南多地有分行，不过资产主要集中在郑州，占比约七成。

 

2014年底，开封银行、安阳银行、新乡银行等省内13家城商行合并组建了中原银行，2022年又吸并了洛阳银行、平顶山银行，成为河南最大的本地法人银行，规模好于郑州银行，成为郑州银行的主要竞争对手。

 

按照2023年的数据看，郑州银行资产规模6307亿元，位列国内银行业第44位，在城商行中居第19位。营收136.67亿元，居全国第42位，城商行第15位，基本上处在城商行中上游的位置。而中原银行资产规模1.35万亿，居全国第28位，城商行第8位；营收261.83亿元，居全国第27位，城商行第8位，规模上在城商行前十，勉强可以算作第一集团。郑州银行体量与中原银行相比有一定差距。与郑州银行体量差不多的是齐鲁银行，青岛银行，以及贵阳银行，资产规模都是6000-7000亿元之间。

 

从成长性来看，郑州银行2014-2023年近十年里营收增长147%，净利润比十年前还少了25% 。这样的成长性在上市城商行中确实是比较差的。不及同省的中原银行，也比规模相近的贵阳银行、齐鲁银行、青岛银行差不少，与头部城商行江苏银行、宁波银行、杭州银行等更是有很大差距。

 

其实郑州银行营收增长还是说得过去，跟同业相比并没有差太多。主要是净利润倒退较多，使得业绩较差。其实2019年之前郑州银行营收与净利润增长还算可以，之后下滑比较明显。原因在后面分析。

 

营收方面，长期还是有增长的，从去年开始才出现下滑。主要是资产扩张还能维持，尤其是贷款增长不错。资产近十年从2042亿升到6666亿，信贷余额从不到800亿升到了3800多亿；另一方面净息差相对较高。

 

净息差相对较高，主要因为信贷客户中民营、小微较多，收益率高。

 

 

利润表现很差，主要是不良率高，信用减值损失连年增长 ，2018-2023年，信用减值损失分别为41.60亿元、57.97亿元、71.84亿元、72.63亿元、86.60亿元、80.75亿元，增幅明显，吞噬了利润。从不良率对比来看，不仅远高于头部优质城商行，也低于同规模的齐鲁银行、贵阳银行，仅比同省的中原银行略好一些。

 

坏账增长，需要消耗拨备。利润上的捉襟见肘又限制了计提拨备的空间。因此在拨备覆盖率方面，郑州银行近十年里也是随着坏账的增长而一路下滑，从301%的较高水平降至监管红线附近的166%。

对比来看，郑州银行拨备覆盖水平也只是比中原银行略好一些，与同规模的齐鲁银行、贵阳银行差距不小，也远不及头部优质城商行。

 

中间业务方面，郑州银行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2018年还曾有18.74亿元的收入，在营收中占比16.8%，在城商行中是比较高的占比了 ，虽然比不上中间业务很强的宁波银行（当年占比20%），但略好于头部的江苏银行（当年占比14.83%）。此后下滑比较剧烈，2023年和今年前三季度，分别只有5.79亿元和3.50亿元，占比也已经降到了4.24%和3.87%。

 

虽然这几年里城商行的中间业务营收占比都呈现下滑趋势，但郑州银行的占比下滑较为剧烈 ，已经不及头部城商行，与同规模的银行相比，略好于贵阳银行，但已经远不及齐鲁银行。

 

 

总结来看，郑州银行与规模接近同档次的银行相比，营收增长表现尚可，但不良资产较多，坏账消耗了利润，使得近十年里盈利增长不足。与同省的中原银行相比，资产规模、营收与净利润规模均不及中原银行，不过二者都是坏账较多，不良率相对较高，拨备覆盖率不高，对利润影响很大。

 

河南城商行“双雄”的迥异经营风格

 

为什么郑州银行会呈现上述业绩状况呢？这跟郑州银行的战略、业务特点有很大关系。

 

还是将同省兄弟对比来看。 郑州银行与中原银行有不少共同点，除了上述的不良资产率都比较高、利润增长不足外，还有共同之处是都有过对本行发展影响力较大的董事长，且任职时间都较长，也都有董事长被查。

 

在郑州银行担任董事长12年的王天宇，可谓是近十几年里对于郑州银行影响最大的高管，在1996年刚成立时王天宇即加入该行，做过支行行长、副行长，2005年任行长，2010年任董事长。同时申学清也在郑州银行担任行长十年之久。管理层稳定性还是比较强的。

郑州银行管理层变迁

中原银行也是如此，2014年组建的中原银行首任董事长为窦荣兴，曾在中信银行、招商银行任职，有不错的履历，在中原银行董事长任上7年，对中原银行业务发展影响很大，于2021年下半年被留置调查。此后在央行系统内工作多年的徐诺金2021年11月起担任中原银行董事长，不过任职时间不到一年半后于2023年4月辞职，此后被查。

 

虽然都被查，但并不能否认王天宇、窦荣兴对于两家银行曾经做出的贡献，二人均带领公司有规模上的大幅增长。不过二者的经营风格迥异。

 

窦荣兴更加重视规模 ，中原银行本身就是在2014年由河南13家城商行合并而成，2022年又合并了洛阳、平顶山、焦作的城商行，完成省内城商行的大一统，进一步确立了相对于郑州银行的规模优势。此外还和头部城商行一样开展多元化经营，获得了消金牌照和金融租赁牌照，即中原消费金融和邦银金租。此外窦荣兴还曾计划申请投行、基金管理、资产管理等牌照，打造新增长点。他为中原银行制定的战略目标则是，“突破万亿、回归A股、打响品牌”。

 

相比之下王天宇更加保守谨慎 ， 他在接受采访时多次提到，主动摒弃规模和速度情结，第一不要追求综合化，第二不要追求异地化。似乎是说给同省竞争对手的 。他还强调不贪大求全、不盲目进行综合化扩张，依据自身能力、量身定制地开展业务。因此郑州银行一直没有申请消金、理财、公募等牌照，只是在2016年设立了九鼎金融租赁公司，且在金租行业规模偏小。

业务上，主要按照王天宇确立的三大特色业务定位来展开，即“商贸物流银行、中小企业金融服务专家、精品市民银行”。也正是这三大业务战略，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郑州银行。

 

“商贸物流银行”是依托郑州交通枢纽地位形成的物流、商贸产业优势，重点针对交通物流、“商贸大消费、食品农业、先进制造等六大行业以及产业链上下游提供信贷、结算等服务。 带来的影响就是，郑州银行在批发零售业上有较高的信贷集中度 ，2014-2018年，在对公贷款中的占比均在30%以上。之后逐渐下降，到今年上半年，仍是18.52%的占比。上市银行中过多将资金配置到批发零售业的并不多。这个行业在早期为郑州银行带来不错的回报，2014-2017年，不良率在1.24%-1.61%之间，风险不算高，也带动了郑州银行的业绩增长。不过 此后可能是由于批发零售行业受到消费习惯以及行业竞争影响较大，坏账增加较多，不良率从2018年的2.49%上升到了2021年的4.17% ，增长明显，2022年至今不良率有下降，但仍在2.51%-2.78%之间，仍高于十年前的水平。这也是郑州银行降低在批发零售业上的投放比例的原因。

 

“中小企业金融服务专家”也是跟商贸物流定位相关的，郑州有批发市场上百家，相关小微企业和商户众多，此外还有其他行业以及全省大量中小企业，郑州银行设立小微金融服务部门来做相应的服务，截至今年上半年，普惠小微贷款余额515.96亿元，在对公贷款中的比重达到18%。较之前已经有所下降。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6月末，郑州银行小微贷款余额达666.71亿元，占全部贷款的48.13%。

 

较高的小微信贷占比，是郑州银行较高净息差的主要来源。 一般来说对公贷款收益率会低于个人贷款，这也是为什么零售业务强的银行更挣钱的原因。而郑州银行不同，对公贷款收益率明显高于个贷 ，今年上半年对公与个人信贷平均收益率分别为4.7%和3.59%。 主要原因就在于小微客户占比较高，收益相对较高，而个贷在信贷总额中占比仅22%，主要以房贷和经营贷为主，消费贷规模小。

 

“市民银行”是零售业务相关方向，围绕衣食住行、娱乐、投资等领域，完善金融便民服务，比如银行卡权益、便民缴费、理财等。 由此带来的两大影响是，首先中间业务收入曾经发展不错，占比较高 。近年来下滑较多主要受财富管理不景气影响，郑州银行的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主要来自代理及托管业务手续费。理财不景气导致收入下滑，这也是全行业普遍现象。

 

其次是带给郑州银行较多的零售贷款。郑州银行是少有的个人存款占比高于公司存款的城商行 ，个人存款占比达到53%。 其他城商行哪怕是零售业务优秀的宁波银行、江苏银行，也是个人存款占比低于公司存款，甚至公司存款两倍于个人存款。只有个人客户数量大的国有大行，才会出现个人存款占比高于公司存款的局面。郑州银行个人存款占比高，可能是“市民银行”带来的相关存款。不过也有可能是较高利息吸引来的。郑州银行个人存款成本较高，高于对公存款，主要原因是定期占比达到六成以上。

 

除了这些领域，地方基建相关的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以及地产行业，也是郑州银行的重要投向。郑 州银行近年来信贷投向的明显变化是，逐渐降低了商贸物流投放比例，增加了基建比例。 基建相关的产业投向占比从2014年的4%已经逐渐上升到今年上半年的42%左右，增长明显，这也是城商行的主流投向。这类投向相对风险较低，目前不良率很小。

 

不过 逐渐进入夕阳产业的房地产业，结结实实地给郑州银行带来大量坏账。 房地产在对公贷款中的占比从2014年的9%逐渐上升到2019年的21.42%，此后逐渐压控，今年前三季度下降到10.78%。不良率在2019年时还是0.15%，2020年-2024年上半年，从1.25%上升到6.86%，仍未出现下降趋势， 是近年来坏账主要来源、压制郑州银行业绩的主要因素。

 

今年年初，郑州银行披露了3起借款纠纷案，郑州银行为原告，被告均为地产开发商，涉案金额达22亿元，而截止今年上半年房地产不良贷款总额是19.84亿元。虽然郑州银行胜诉，但能追回多少还是未知数。

 

总体来说，王天宇不追求高规模高增速、打造业务特色的思路，是值得称道的，也确实给郑州银行带来过业绩，让郑州银行有较好的信贷增长，较高的净息差，以及较多的个人存款。不过近年来在批发零售领域的不良率增加、中间业务下滑较多，也表明郑州银行在这些领域并没有形成足够强的竞争力。同时在产业投向策略上也存在一定问题，没有针对经济形势对于批发零售业进行尽早的调整，在地产领域也形成了较多坏账，使得盈利下滑较多。

 

郑州银行求变

 

赵飞2023年8月辞任行长担任董事长后，行长位置空缺了一年多，直到今年年底，才宣布新行长李红的上任。 如果提拔一位副行长担任行长，其实也可以。不过郑州银行并没有这样，而是空缺了这么长时间去寻找新行长，而且新行长不再来自省内，而是从邮储银行北京分行引进。 过往郑州银行的行长都是在省内银行里选择。如赵飞来自农发行河南分行，任职10年的行长申学清来自广发行郑州分行。此次变化，凸显了 郑州银行正在寻求变化，可能想找能带来不同思维认知的新行长来带领银行走出业绩低谷。

 

同时，郑州银行2023年报上还提到“商贸金融、小微金融、市民金融”三大特色定位，今年的三次季报中已经不再提及，而是多次提到河南省的“7+28+N”群链建设，即7个先进制造业集群，28个重点产业链，细分领域培育若干专精特新产业链。 预计会在这些领域做更多的信贷投放与金融服务，改善业务结构，压缩此前坏账较多的信贷投放领域。

 

对于新行长李红而言，一方面要解决存量问题，继续化解坏账风险，恢复盈利增长能力，另一方面要在新业务方向上构建起郑州银行的竞争力，挑战还是很大的。

 

另外从王天宇被查也可以看出，郑州银行在内控、高管的行为约束上，也存在一定问题。通报中提到，王天宇为他人在贷款融资等方面提供帮助，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违法发放贷款。这也是郑州银行坏账的重要来源之一。在寻求业务结构变化的同时，要实现“区域特色精品银行”的目标，郑州银行还需要在治理结构、高管权力约束上有所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