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关税与输出通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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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普去年11月胜选,但在去年9月的 《再全球化下的通胀与通缩》 一文中,作者已经提前分析过,为什么再全球化时期,欧美会存在通胀压力,而中国大陆会存在通缩压力。


简言之,因为再全球化是先发国家企图通过放弃低价的外需产品,来重建本土产业,而重建的产品成本,肯定要远高于全球化时期形成的高效产业链所带来的产品成本,这就是再全球化给欧美带来的通胀因素。而作为出口方的中国大陆,由于是“被欧美去依赖”的一方,那曾经对应欧美的出口产能,肯定要因为欧美外需的收缩而受到制约,这就是再全球化给中国大陆带来的通缩因素。


在该文中,作者还专门提及:“中国大陆的企业希望通过‘转口’来获得继续进入欧美的机会,其实也是对企业家如何理解再全球化的历史和趋势的巨大挑战…… 期待通过建厂墨西哥顺利进入美国市场,这究竟是一个务实的选择,还是一个美丽的幻想,很可能将在不久的将来就能获得答案 。”


如果欧美继续采取协同策略,那大概率,欧美会一体承受这个先通胀再适应的过程。但由于川普关税和其他政策带来的冲击,至少在川普第二任期,欧美已经很难在同一条船上。这个再全球化的通胀、通缩叙事正在演变为美国快速向全球输出通缩压力。


这是因为,无论当前川普关税在未来有多么不确定,但现在已经能够确定的是,美国针对中国大陆的关税最终不会太低,针对其他多数国家的关税也不可能消失。


此外,在全球化时期塑造的产业链下,真正能够完全离开中国大陆产业链的生产,是少之又少的。只要绕不开中国大陆,那即便是在中国大陆之外生产,也会因为美国对中国大陆关税的增加而使成本受到影响。所以最终的结局,一定是美国进口成本的大幅提升。


川普团队此前的美好期望,是通过后期减税来抵消相当部分关税给美国本土带来的产品价格上升压力。但现实更可能是,美国本土减少消费。这是因为,美国本土收入的增加缺乏途径和空间。短期内,一方面,劳动收入没有增加的可能,但生活成本快速提升;另一方面,关税冲击证券市场,对要开始领取养老金的人群造成较大财务损失。此外,由于川普执政风格缺乏足够的稳定性,政策一日三变,美国本土的实业投资也会处于停滞状态。所有这一切,都会加剧美国内需的缩减。


美国的内需确实是美国在关税战中的最大底气 《川普关税的底气与中国大陆的内需》 ,但川普低下的执政能力,让这个底气快速被消耗掉,甚至直接导致了美国内需的快速收缩趋势形成。


如果美国内需收缩的趋势是确定的,收缩的幅度也不会太小,那实际就是最大的消费国以自身一段时期的通胀为代价,向全球输出通缩。美国的通胀压力是现实而迫在眉睫的,这就是阻止美联储降息的主要原因。


所以,在欧美协同叙事下本该出现的欧洲通胀压力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中国大陆与欧洲、日韩乃至全球其他地区将要共同面对未来美国外需的快速下降。换言之,所有以美国为出口目标的国家和地区,都将出现产能过剩的现实。进一步而言,当欧洲、日韩针对美国的出口将会下降时,受外贸收入下行的影响,这些国家的内需也会出现下降。


可以想象,虽然美国出现通胀 (因为放弃低价产品输入) ,但由于美国之外的世界 (以外贸国家为主) 出现通缩压力,自然更没有能力消费美国的产品,且不说,还有各种针对美国关税的反制措施。


最终,在川普的思路下,美国逆差的缩减不是靠贸易再平衡去完成的,而是靠消灭贸易去完成的。这就是所谓,没有进口,就没有逆差。最终,美国的通胀也会走向通缩式的全面萧条。


以上,就是一个经典的金本位下,或关税战模拟出的金本位下,由于全球贸易缩减出现的萧条场景。 (《 金本位的幽灵——川普关税的莱特希泽方案 》)


如果川普的执政能力是全球经济的混乱之源,那就不能过度期待川普执政期内,美国能够成为稳定局势的一方。与美国谈判争取最优的条件,是每个国家和地区都要做的,但仅仅如此还不够。因为在川普执政期内,美国输出通缩的趋势可能是确定的,只是程度和幅度的差异。


从市场侧而言,外贸企业当前规避风险的倾向非常强。这种规避风险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但它本身会导致出现产能过剩时的踩踏。举例而言,在关税压力下,中国大陆对美出口商中的相当部分,正在寻求将产能转向国内和其他地区,这会导致后者加剧内卷化。不能忘记的是,尽管目前还没有发生,但欧洲外需的收缩,也随时可能从将来时变成现在时。


因此,川普关税的真正风险,并非全球需求总体不变之下的贸易转移问题,而是由美国需求收缩引发的欧美需求整体收缩问题。


当总需求不变时,转口贸易可以一部分利润为代价去维持贸易规模,但在总体需求下降时,叠加川普团队一意孤行地限制转口贸易 (如最近对越南提出的要求) ,那期待依赖转口贸易去承接原产能也会变得不现实。


作者理解,川普关税政策的一日三变带来了观望情绪,尤其是转口贸易的呼声日益高涨。但作者想提醒的是,这些“感想”与“民间叙事”可能只会让应对策略更加犹疑不定。


全球资本市场正在形成总需求下降的通缩叙事,尽管它时而表现为美国通胀将要高企这样的表述。这会进一步诱发“自我预期的实现”。打破这一预期的最优也是几乎唯一方案是,以确定的需求增加对抗确定的需求减少。


时至今日,作者关于G2之争是内需之争的观点 《未来的G2之争,将是内需之争》 ,又进一步增加了其内涵。


在过往对抗外需大幅下降时,中国大陆多次启用了“供给侧”的思路,在日益重视需求的今天,一些“供给侧”的行业利益,也正在摇身一变为“需求侧”叙事,来博得更多的关注。在4月9日《人民日报》《任平文章来了!》中,首次出现了“消费需求是最终需求”的说法,可谓殊为不易。


能否站在全球的角度来理解中国,今天,仍是一个巨大的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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