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暴力背后的女性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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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过风暴》是一部关于家庭暴力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8月过半时,它悄然出现在“暑期档”的排片中。在这张略显拥挤的片单上,它并不显得十分醒目。


不过,看这部电影,确能激起观众内心的义愤和不平。可以说,在内地现实主义题材电影中,它很好地完成了故事、抵达了目标。


故事架构体现导演功力


看内地现实主义题材影片,观众往往会生出一种渴望。无论观看过程多长,这种渴望都通向相似问题:后来如何?结局怎么样?而今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还是“孩子在星空下听故事”模式。


在这种模式下,首当其冲的是“要讲什么”,目标永远先于形式。而之所以关注“结局”,是要确保目标不折不扣地达成。当“目标”确定,要做的无非是如何架构故事——既不偏离主题,又实现自洽,在此基础上,若还能有些新意,那是最好。


于是,许多类似题材作品,都有强烈的“说理”意图和“讲故事”欲望,有时不惜用力过猛。而在题材近似或并不突出的情况下,架构一个好故事并非易事。此时,就只能在情节上做文章,因此常常难免生硬。


比如,电影《不止不休》中,开头以“北漂”故事展开,主人公的故事线挺丰满,从四处碰壁到不屈不挠接近梦想,堪称引人入胜。但当影片过半,创作者似乎突然想起,目标是要讲反歧视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故事就此遽然转向,令人“猝不及防”。关于该片的“槽点”也多集中于此。


同样,《孤注一掷》为了成就故事,不得不作出逻辑让步。因为需要一个人作为海外诈骗团伙的直接揭发者,故而,当金晨饰演的梁安娜被沉海后,负责行刑的马仔又将她捞出、释放。在许多观众看来,此举既无法解释为良心发现,又没有足够的情感铺垫,委实有些莫名其妙。


至于《我经过风暴》,则没有明显的逻辑问题,其给人的感觉是每个情节都竭尽全力。影片从第一刻起,就用近乎白描的手法,宣讲家暴的残酷性。


观众可以感受到,为了架构这个故事,影片主创付出了诸多努力。女主人公磨难重重,不断经历暴力、恐惧、试图挣脱、又无力挣脱;男主人公生动地展示“两面人”形象,对外温文尔雅,对内变态猜疑、充满掌控欲。


同时,男女主人公周围的人们,都成了推波助澜者:有的冷漠嘲笑,有的视而不见,有的在爱的名义下“搅浑水”,有的因为不理解而无法提供真正的救助。电影尾声,更是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个“小高潮”,即用一场悲剧将家暴问题的危害性推向了浪尖。


毋庸置疑,这个故事的架构可圈可点。导演秦海燕毕竟是编剧出身,功力可见一斑。然而,影片在让所有人“触摸”到疼痛时,也会令许多观众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只是在“看”一个别人的故事,难以真正深入电影的核心。


或许可以这样理解:为了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影片在一定程度上选择了舍弃深刻性。比如,女主人公为了孩子,回归到家暴丈夫身边,此处的抉择之难、内心之苦,几乎没有呈现。比如,片中女律师听了女主人公简要诉说家暴遭遇后,突然站到后者身边。因交代力度不够,使这个本可与女主形成“互文”的女性,内心显得苍白、模糊——和《不止不休》里男主的女友一样,几乎成了工具人。另外,关于家暴的法律探讨,只是表现出一种“无奈”。而就连这“无奈”,观众也被中年男律师的插科打诨溅了一身“油”……


总而言之,《我经过风暴》确实讲了一个好故事。但如果可以挖掘得更深,观众的观影感受也必能触达心灵更深处。


视角不同带来人物差异


在《我经过风暴》中,饰演女主徐敏的佟丽娅贡献了精彩的演技。


要讲好这个故事,重要的戏份大多在于女主。例如,为了不出现直接的暴力画面,以免引起不适和反感,影片用了许多手法,如场景渲染、声音烘托。


而最出彩的则是女主情绪和状态转变:走进家门时的忐忑不安,看到丈夫即将诉诸暴力时的避无可避,每次遭遇暴力后的极力压抑和故作镇定,面对孩子时的不安和掩饰……佟丽娅的眼神有戏,肢体表现张弛有度,富有节奏感。


尤其是法庭陈述那场戏,许多人将其视作全片亮点。佟丽娅将一位长期活在“阴影”下的女性之麻木、绝望演绎得恰到好处。她的控诉,并不是一味宣泄,而是由浅入深、由慢及快,仿佛是从噩梦中缓缓苏醒,眼里有迷茫,亦有对未来的无望。她水波不兴的诉说,表达困惑,而非怨愤,一点点地揭开“伤疤”表皮,释放出痛感,让人了然,却无法释然。这一段,是影片的“题眼”——并非只是女主人公一人在说话,其背后站着的是整部电影。


和许多内地现实主义题材影片一样,《我经过风暴》所采用的是“他”视角。主人公徐敏,和法庭上的这幕一样,置于众多“他者”的目光之下,被注视、被假设、被评判。她的所有努力,都为博得他者的认同和理解。


说到底,这就是完成别人目光下的“自己”。其结果,是让观者听了一个好故事,或受到一次情感洗礼,或同情、或愤慨、或感动,却难以代入进而感同身受。也就是说,剧中人与剧外人,并不是平等的关系。


现实主义题材影片中的女性有很多,她们因为“自”视角被记住。同样长期处于家暴中,印度电影《神秘巨星》里的伊希娅和母亲虽有无助和意难平,影片着力描写的却是她们独特的个性、隐秘的欢喜,并聚焦于她们自救的方式、抗争的决心。电影中的世界始终是她们眼里的那个世界,她们的面庞始终清晰。无论经历多少坎坷、成功与否,她们自身都不容置喙。


更令人难忘的,是印度电影《一个周四》里的亚米。这是一部关注印度强奸犯罪的影片,亚米是受害者之一,而对此,影片并未作正面交代。它尊重亚米的选择,随同她完成了复仇,过程让人惊诧,结局令人唏嘘,虽称不上圆满,但亚米始终站稳“大女主”的位置。观众也许会不认同她的做法,但绝对会认同她——这种“认同”,来自平视的共情,而非俯视的同情。


平视和俯视,正是“自”视角和“他”视角的重要区别所在。虽然听起来差别不大,却隔着千山万水。前者之下,人物是独立、鲜活的,只受命运的催逼和影响;后者之下,人物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他们复述生活,却并非来自于生活。


总体而言,《我经过风暴》当得起豆瓣7分。不过,由此观之,对内地现实主义题材电影而言,要走的路还很长。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法治周末报 (ID:fzzmb01) ,作者:李佳,编辑:尹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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