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龙:我为什么卖了别墅,用500万做有机农业
i黑马认为,做农业尤其是有机农业,要有“冒天下大不违”的精神。并不是每个农人都愿意尝试有机农业的。要知道不用农药、不用化肥(或者说少用农药、化肥)意味着承受更大的风险,付出更多的劳动,而最后获得的收获还不及非有机农业的几分之一多。那么不禁要问,是什么促使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投入产出“不成正比”的事业里呢?本文中雷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或许我们从他的故事里可以发现这里面的原因所在。
12年前,雷龙和妻子林芳把原本买别墅的500万元投进了远离城市喧嚣的荒山。如今,这座荒山已经变成了一个挂着“全国科普惠农示范基地”。 “在会上,有个老外问我:如果中国有机不认证了你还干不干有机?我说我照样干有机。我干有机跟认证不认证没有关系” “有机就是生命。”提起有机,雷龙脱口而出。这个1968年出生的自动化专业毕业的理科生说起话来富有激情。 在前往有机农场的路上,雷龙指着满目青翠的茶山跟法治周末记者调侃,自己已经老了,这里让他和妻子把最宝贵的青春都“陷”进去了。 燃烧的青春换来的是累累的硕果,夫妇俩种植的光照人有机茶如今已经先后通过中国、欧盟、美国、日本和国际生态有机认证。雷龙甚至成为第17届世界有机大会邀请的中国有机农场的唯一特邀嘉宾。 “在会上,有个老外问我:如果中国有机不认证了你还干不干有机?我说我照样干有机。我干有机跟认证不认证没有关系,因为我们出发点不一样。”雷龙说。 在雷龙看来,“有机”不是一门生意,而是一种价值观。 由追求健康开始 “我不是先有责任感走进来的,我是先为我自己走进来的。”林芳并不避讳自己选择做有机的初衷。 由于天生过敏体质,林芳从出生起就对包括鸡蛋在内的各种物品过敏,并饱受过敏反应的困扰。为了能够摆脱这一困扰,林芳从来没有停止过各种尝试和努力——从最初坚定的选择从医,到后来离开医院做保健品生意。 林芳做有机的机缘正是源于做保健品的这段经历。2002年,有人建议她喝有机茶调养身体,但她当时发现市场上很少有有机茶。 “谁都不知道什么叫有机,我讲不用化肥农药。他们说你这个上哪儿找去,这都是理想化的东西,不用怎么长得出来,虫子早把它吃光了。”于是,一旦决定就勇往直前的林芳就把和有机茶相关的资料都找了出来,自己研究如何种植有机茶。 “我想如果有机茶真的是好东西,那就应该和跟我一样的人分享。”林芳说。 在寻找了一圈之后,林芳把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老家——漳州市华安县沙建镇岱山。这座原始的天然次生态林山地,海拔500米至800米,地处偏僻、远离污染,常年云雾缭绕、空气清新,正是林芳所梦寐以求的种植基地。 2002年,林芳和丈夫雷龙带着原本计划买别墅的500万元,承包下了2350亩山地,在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缺路少电的野山上开始了漫长的“有机之路”。 转变观念成为考验 刚一开始,林芳夫妇就遇到了合作伙伴撤资的窘境。面对异常艰苦的环境和遥远漫长的盈利之路,原本同意投资1000万元的马来西亚商人因缺乏信心而选择了半路退出,只留下林芳夫妇独自坚守。 “我以前一直住在山上,那个时候还没有电,就点蜡烛,点马灯。了解到什么技术第二天就带着人去做。”林芳说,如何改变工人们的观念是她起初遇到的一大挑战。 “(工人)笑话我们,说我们是读书人,是外行管内行。你不喷药看虫给不给你吃光,你不用化肥,不用除草剂,茶都快荒掉了,我很替你心疼啊。”林芳哭笑不得,“而且如果你不在他面前跟他一起做,而且做给他看你是怎么做的,他马上按他的方式做。” 工人们的观念直到2007年才得以改变。就在这一年,林芳夫妇第一次收获了有机茶,用事实向持怀疑态度的人证明了他们坚持的有机方式是可行的。 由于有机的标准非常严苛,射手座的林芳又特别注重细节,一直严格按照有机标准进行要求的她也常常不被理解。 “我太严了,不好相处。来我这做茶的人都要把手洗干净,把衣服、鞋子换掉。因为我不知道你在家里干了什么农活,用了什么(农)药,不能污染了我的有机茶。女孩子也不可以用化妆品。”林芳说,自己的举动被看成是吹毛求疵。 除了自己农场里的工人,周围的乡邻对林芳也颇有意见。由于怕自己做有机茶的设备被污染,林芳拒绝了乡亲借茶厂设备做非有机茶的请求。这一举动也被乡亲们看做是自私的表现。 而面对这些,林芳并不妥协:“我一旦决定做就要做到极致,用最好的方式完成它。” 此外,在资金方面也是一大考验。林芳说,做有机投资大,回报周期长,需要有充足的财力支持。 “我们原来以为那500万元不买别墅的钱就够了,可是茶没出来,钱就没了。雷总做保健品的时候不断的把钱像输血一样给我,他的保健品公司都快没命了。没有这样资金的支持,是没有办法支撑到现在的。”林芳感叹。 而在最困难的时候,雷龙一度靠借高利贷维持光照人的周转。“50万元高利贷一个月45000元的利息。过年的时候找加拿大同学借10万元,发完工资就剩2000元。” “深圳一个做有机蔬菜的同行告诉我说,雷总,我看了你的书哭了,很有同感共鸣。”雷龙说,“投入钱又看不到希望,想到放弃又舍不得放弃,那种挣扎矛盾。你要是假有机,把农药干下去,他就没有这种同感。” 被监控的“透明”农田 “很多人会认为有机是落后的种植方式,这是一种错误的看法。”雷龙告诉记者,有机农业不同于传统农业,要引入很多现代科学技术,包括农业技术,通讯技术,这让有机农业可以做到健康、环保、高产。 因此,从一开始,林芳夫妇就开始学习应用科学的种植技术,并请来了福建农林大学的专家到现场指导。 比如,在2350亩的有机农场中,种植的1700多亩的红豆、沉香、降香黄檀等名贵树木,就是在开始种茶之前栽种的。 据介绍,这些套种的名贵树木不仅能为茶园驱避虫害,同时也营造了农场中必要的自然生态环境。并进一步吸引了各种鸟类、青蛙、蜘蛛和瓢虫等有益生物,一起帮助控制虫害。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名贵树木也为茶树提供了精华,令出产的茶叶更加营养。 雷龙夫妇还从山上引来优质纯净的天然山泉水,茶园还全部采用人工除草和铺放晒干野草的方式控制草害。肥料也只用羊粪、茶梗和茶末。 “羊粪都是从内蒙运过来的,因为周围的养猪场养鸡场吃的饲料都是转基因的。转基因饲料出的鸡粪、猪粪不能用于有机茶园。”雷龙告诉记者,一趟下来,物流的费用比羊粪还要贵。 雷龙还引进了国际上先进的可视农业技术——在有机农场,一只由太阳能供电的摄像头持续不断地对农场进行360度拍摄。消费者可以在全球任何地方通过网络登录光照人官方网站对有机农场进行实时监测。 “用照片是为了节省3G流量费,如果不怕流量费就可以弄成视频。”雷龙解释说。而除此之外,RFID物联网溯源体系和防伪技术也被应用。 林芳告诉记者,专家们告诉她,通过有机方式种植的茶树树龄比普通茶树长,而且会越长越好,产量越来越高。而普通茶树因为土壤中的有机质被化肥、激素、农药破坏殆尽,等到六七年后就要挖掉重种。 “有专家说有机农业不适合中国国情,养活中国十几亿人口离不开化肥、农药,这是胡说。靠化学、农药,土壤会越来越板结、贫瘠、沙化。”雷龙说,真正的事实是,只有有机农业才会让土壤越来越肥沃,产量越来越高。 “‘有机’做好了就像一束亮光” “做一束亮光照亮别人。虽然很微弱,但至少是黑暗中的一束亮光。”雷龙说,之所以把品牌取名为“光照人”,正是出于一种自我激励。 而光照人的英文3H-sender则寓意为送健康、幸福和希望的使者。“这三个分别对应身、心、灵。身体的健康是最基础的,而在灵魂的深处,希望才是最重要的。”雷龙说,他和林芳做有机和别人不一样,对他们来说,有机是一种人生观和价值观。 “在做的过程中就发现,‘有机’的价值不光是茶和树的问题,已经上升到精神层面,这才是它最大的价值。”雷龙说,“对于有机,自己充满着责任感和使命感。” 在雷龙看来,有机这个行业最应该是正义的。 为此,雷龙还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有机销售”。“有机销售就是遵循自然规律,靠产品的高品质和优质的服务来赢得顾客,而不是靠广告吹牛、贿赂、吃喝去赢取顾客。那些办法都是化学的,是农药、是添加剂。” 在经销商的筛选上也是一样。林芳告诉记者,她首先要了解经销商的意图,如果对方没有追求至纯至真生活的愿望,而是为了利益来做,即使实力再强她也不会选。而如果做有机事业的信心是坚定的,即使基础差一些也一定会选他。 林芳希望自己的光照人有机茶能够给社会带来正面的影响和号召力,像一盏灯一样告诉所有人有机的方向是对的。目前,在林芳夫妇的带动下,一些家庭农户也开始用太阳能灭虫灯、粘虫板等有机的办法来控制病虫害。 “接下来,我们打算把这个庄园建设成一个国际水准的有机农业的教育基地和示范基地。让来自全国各地、世界各地真正爱好有机的人、考证是否是真有机的人来到这里,让他们看到、学到、得到有机。”林芳说。 “‘有机’做好了就像一束亮光一样,不光是食品安全,会影响到整个社会的道德观和价值观。”雷龙进一步说,“最后建立一个有机的社会,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假有机”是最大的祸害
雷龙和林芳两个人既是夫妻,又是有机事业上的战友——雷龙主要在外抓销售,林芳则主要在家抓生产。雷龙深谙有机标准和政策法规,且有着更加宏观的视野;林芳则对于有机技术和生产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有机不等于没有农药 今年4月1日,新修订的《有机产品认证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开始实施。《办法》进行了很多改进。最明显的就是,取消了2012年公布的有机转换标志。这个标志跟有机标志很类似,这样就容易给消费者一个混淆,它就是有机的。但实际情况是,有的产品转换期过后可能通不过(有机认证),所以取消是非常有必要的。此外,根据《办法》,有机认证的监督检查和行政执法工作归口地方各级质监部门和出入境检疫机构统一管理,所以这次是进步了。 目前,中国的有机标准和国外相比差得并不太多,这次修订的认证办法如果能够认真执行,基本就可以了。但中国不像欧美那么因地制宜,比较死板。 比如说,有机认证应该考虑综合的因素。欧盟做认证,它很重视生态,包括动物多样性、植物多样性,因为有机是一个生态系统。除此之外,还遵守其他像环保、可持续发展这样的原则。而按中国的标准,没有农药就是有机。 另一方面,按现在的法规,(有机种植户)如果抽样检验时被发现农残,只要有一个,5年不能申请有机认证。不论是什么原因——路上被污染,还是被人家搞破坏——只要发现就没话说了。再加上转换期3年,一共8年。这是很残酷的,就算你是真干有机,被人家搞了,你也没有办法。这样的结果就是,也许他本来是很好的企业可能就完了。 造假成本也太低了 在一些发达国家,有机就是有机,非有机就是非有机,但中国就有很多“假有机”,有机标签随便贴。两三个月前我在商场买牛奶,也叫有机奶,就是没有有机码,但是事实是,从去年7月1日起没有是不行的。 有机码是这样的。比如你采1000斤的有机茶,有些人就弄10000斤有机茶在卖,那剩下9000斤是非有机当有机卖,于是他们就用这个码来控制它,比如1000斤就发1000斤的有机码,半斤还是多少规格,它给你算好了,再多就没有了。一个包装一个码,或者说“一品一码”。 你在商场买有机产品,你必须有这个码,这是强制性的。从2012年7月1日就有了,但是相关的宣传不到位,所以老百姓不懂鉴别。 我之前就收到从经销商反馈过来的有机认证标志,没有有机码。我就发给认证机构的人看。我问他是不是不同厂家有机码格式不一样,他说是假的。虽然现在我们还没有被假冒,但假有机太多,消费者就不相信。因为消费者不知道谁是真的。 还有一些有机的销售者,进货都是1元2元的米,卖8元、10元,劣币驱逐良币,真有机的干不成了。其实假有机是最大的祸害。这比普通的打农药的食物更可怕。 国外对假有机的处罚力度相当严厉,因为做假有机构成了欺诈,要坐两年的牢,然后被罚得倾家荡产。但中国的处罚力度太轻——只是罚款3万元,违法成本很低,不足以形成威慑。我认为,做假有机应该坐牢,你看酒驾要坐牢(拘留)15天,现在就都不敢酒驾了,以前罚款没用。 另一方面,就是要让消费者懂得怎么去鉴别有机,而不要因噎废食。而有机知识的宣传必须要靠官方来主导,因为我们做企业本身就很难了。 我认识一个人,从国外回来的,认为北京那么大的市场,房价那么高,就在北京高档社区开了两家有机店。等到第二年我去北京见她,她一见我就说,雷总你还“活着”,我们都“倒下了”。他丈夫叫她不要干,她非要干,可是她忘了一点,因为诚信度差,别人不会相信。另外房价高,也代表员工工资、房租都高,前后大概不到两年的时间,把国外20年赚的钱都花光了。
用“自然农法”种植
口述 林芳
在有机种植上,我目前更接近“自然农法”。所谓“自然农法”就是不用人为的因素去干扰它。比如说防虫害,很多国内认证的有机产品它可以喷生物农药,像从植物中提取液汁,稀释以后来处理虫害——所谓一物降一物,虫子怕什么就用什么植物的汁。但像这种方法“自然农法”不支持,美国、日本、欧盟的有机认证也不支持,国际有机认证我认为很接近“自然农法”。 我认为,“自然农法”种出的东西不一定是有机的,它和有机之间是辩证关系。自然农法是不破坏当地的自然环境,但不代表环境没有被污染,而有机则在安全上是第一位的,没有哪一种农业种植方式能够超过它。 事实上,有机是真正尊重自然的,包括一些现代科技的应用亦是如此。现代科学很多被用在化肥、农药上,但是这会带来严重的副作用。而有机则是从人体健康的角度出发,我们选择有机并不排斥科学,其实有机才是真正最科学的——我不用刻意施肥,用修剪下来的枝叶覆盖土壤,还可以提高微生物菌群的活性,这样土壤是活的,而且没有虫害,因为生态平衡了。 为“星星之火”代言 从现在的食品安全来讲,无害的食物越来越少。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过日子。我感觉到了有机的价值和意义。我希望大家都能够明白有机带给身体健康的道理,从而都去推崇有机。种茶的人去种有机茶,种其他食物的人也改用有机的方式去种植。 事实证明,有机的方式是可行的。我们种过了,而且也成功了。不是人家讲的,有机的方式是不可能的。错了,你没有去做而已。我做了我就有权利说话了。 其实没有家人的支持也没有办法做到,另一半不支持是没用的。夫妻之间一定是一致的,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才能走过这段路,因为有机的事业是到深山老林去的。 最初的500万元很快就花没了。是雷总在做保健品的时候不断的把钱像输血一样给我,他自己的保健品公司都快没命了。没有这样资金的支持,是没有办法支撑到现在的。到后来他干脆不做保健品了,和我一起做有机茶,这也给了我更多的信心和勇气。 之前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对方哭得泣不成声。也是一个做有机的女人,做得不成功。她丈夫坚决不同意,两个人分道扬镳,最后有机事业也做不成。她跟我说真羡慕你们,祝福你们。 现在我的另一个身份是福建省政协委员,我提的议案都是对有机事业支持的议案。希望能够推动政府为有机事业提供多方面的支持,有机事业在国内是星星之火,要为它创造条件,让它燎原起来。 来源:法治周末 作者: 潘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