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伦和蔡徐坤的粉丝部落战争

作者：园长  编辑：石灿

来源：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

李现真是一个果敢的90后演员。

他在微博展示了他给歌手周杰伦打榜的截图过程，还配文说，“尽力了...”。不一会儿，“李现给周杰伦打榜”霸占微博热搜前三名。

真的是为爱豆打榜。来源：李现微博

“不是吧，这场本属于一般小粉丝的狂欢，怎么把明星自个儿卷进来了？”此前，粉丝给爱豆做数据，鲜有当红小生站队。在尖叫背后，更令人兴奋的是，李现有一部火热的影视剧正在热播，他是很多女生眼中的“新晋男友”。

你一定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加入ilun夕阳红粉丝团。这让“没有数据周杰伦”打榜战，在7月21日中午迎来一波狂欢高潮。在李现背后，还有1.74亿90后、2.28亿80后和部分00后撑腰。

林俊杰、陈赫等明星先后在微博示意自己与周杰伦的关系。晚间，ilun发力，周杰伦在超话榜中的数值破亿。这到底咋回事？

原来，ilun对应ikun，ikun是明星蔡徐坤的粉丝代号，周杰伦粉丝比拟采用ilun做代号，形成了两个对垒阵营。周杰伦登顶榜首，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粉丝之战，而是有网络情绪在助推。

这场本年度最热闹的争夺战，起因是一张豆瓣截图：

有个网友在豆瓣提问到——周杰伦微博超话排名都上不了，转发评论也不过万，可一到演唱会就买不到门票，他的粉丝真有那么多吗？

毫不意外，他被骂得很惨。随后还解释了自己的问题：

周杰伦的粉丝总不会什么也不干吧？

当然不会。自称“夕阳红老年团”的周杰伦粉丝立刻行动起来，用流量明星的打榜应援话术发微博，将周杰伦带到了这个专属于流量艺人的（7月15~21日）排行榜首位。

在“打榜”的过程中，玩梗，P图，表情包四处横飞。一个疑问引爆的粉丝狂欢，逐渐吸引了蔡徐坤粉丝之外几乎所有人的参与。但这场全民行为艺术中心的两方主角，分别是蔡徐坤和周杰伦的粉丝们，他们一个年轻气盛，有备而来；一个“佛系老年”，但影响力依旧在。

他们如同两个部落，进行了一场互不相让的较量。

“打榜事件” 喜提人民日报一天两评

对此，人民日报评论称“这不是代际冲突，更无关价值撕裂”，“却映射了时代症候”。

“粉丝战争”的部落化视角

这种症候可以用“部落化”的概念进行解释：受现代媒介技术影响，人们被信息高墙分割为一个个部落，自然难以理解身处另一个部落的人们正在做什么。即使对方人多势众热火朝天，也如同房间里的大象被视若无睹。

比如，沉迷流量明星的粉丝不懂为什么周杰伦上不了话题榜；一些周杰伦“夕阳红粉丝团”也不能理解流量明星迷弟迷妹们为何如此热衷打榜刷流量。

“部落化”是麦克卢汉首创，但如今，互联网部落化已经偏离了它最初的本意。

麦克卢汉认为，现代媒介不仅延伸了眼、耳等功能，更延伸了人的思想，“人们能够把媒介穿在了皮肤上，重新回到没有中心没有边缘的平等自由交流部落时代”。

这就是“地球村”的由来。它不仅指技术的发展缩短了时空距离，更是指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将更为紧密。

现实确实如此，现代媒介造就的部落，减少了内部信息流通成本，但部落之间的信息壁垒却越来越明显，部落成员获取部落外部信息的成本空前提高。这种成本通常是“情绪成本”。

按照这个逻辑，内容平台强推社交化管理，部落一再变化，随时都有新的、更加垂直化的网络部落演变成形。

这场战争的“导火索”

这在明星粉丝构成的部落中表现得更加明显：自己粉丝圈的一切信息，成员们都能很快地了如指掌；但部落之外的艺人，即使连周杰伦这种顶级大咖的地位和实力，也一无所知。

部落是怎么产生的

从本质上看，互联网部落由信息偏好一致性的成员构成，人人都可以自由进出。人们可以主动选择自己感兴趣或需要的圈子、社群，也可以龟缩到安全舒适的信息环境下，将自己不感兴趣、不需要的东西屏蔽在外。

各种“群”和“小组”是互联网部落化最典型的外在景观。

在互联网进入家庭的时代，这种趋势就已经初现开端：早期互联网的聊天室、论坛，就是由爱好者们发起的部落，它提供了部落最基础的信息集合交换功能，并且为人群聚集提供了一个容器。

QQ群和贴吧是中文互联网部落化的2.0版本。人们使用时，不仅免费，还简单。这让一个普通人建立起一个互联网部落的成本无限趋近于零。

在文化塑造上，贴吧要比QQ群强大。前者让“社区”概念更加明确——有着共同需求的人们凑到一起，在交流中发展出了独特的文化体系。

在互联网不够发达的时代，也有过以共同需求组成的部落雏型，比如各种俱乐部。但部落内部的联系不是瞬息即达，部落也没有很分散，部落之间的界限很明晰。

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真正把人们带入了跨界部落化时代。有一个特征是，部落核心不变，但部落与部落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

这些年，网络部落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各种移动社交工具成为部落生存的平台：微信有着非常容易拉起的群；即刻、豆瓣、飞聊有无数的圈子、主题和小组可供加入讨论、发帖。

有的App本身就是一个大型部落。例如主打陌生人社交的Soul，用答题的形式将用户大致分隔到不同“星球”。一个个小部落的成员，共同组成了这个大部落。

微博热搜也大大助推了这场“战争”

圈子、热搜话题、热门榜单……这些社交属性产品的功能设计，让部落之间的竞争得到直观展示，也通过赋予部落明确的使命，不断增强内部的文化认同。

在这种设计之下，最典型的表现就是粉丝部落之间的竞争。

部落的运作：硬部落和软部落

“大家别不高兴啊，数据我们尽量做，被前辈超过又怎么样？人家出道多久了？”一位ikun对ilun的猛攻愤愤不平。

最初，在长期占据超话排行榜第一的蔡徐坤粉丝看来，“喜欢周杰伦的叔叔阿姨”们临时起意，根本不能与长期行军作战的他们相比。

虽然目前周杰伦的超话排到了明星榜的第一，但ikun仍然占据微博另一大超话榜粉圈榜前八中的一半。

很多人至今还记得，当ilun第一次把周杰伦刷到第一时，ikun却能轻松维持超话指数十万左右的领先超跑。

周杰伦粉丝和路人们，也不得不感叹ikun的战斗精神。显然，相比带着调侃意味的ilun，ikun是一个组织度更高、壁垒更强的部落。

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将类似于“ikun”的部落称之为硬部落；反之，则是软部落——结构松散、参与者“佛系”。互联网的“硬部落”往往由年轻一代组成，其成员对部落内部信息了解越多，被占据的心智也越多，部落就是他们的网络生存方式。

主要由互联网移民组成的部落则相反，部落之间的信息壁垒更少，成员能更多地关注到部落外部的信息。

还有一种特殊的部落——如虎扑、B站、李毅吧等社区，他们有着较高的进入门槛（比如对发言权限的限制），内部也形成了独特的社区文化，刺猬公社将他们称为“超部落”。相比粉丝组成的部落，他们更重视社区氛围，更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发生冲突时也有更强的战斗力。

例如，去年夏天吴亦凡粉丝和虎扑之间的“战争”。当梅格妮（吴亦凡粉丝）准备杀入虎扑和Jrs理论时，却发现没有虎扑的发言权，只能看着满屏不利于爱豆的言论然后转战微博。

网络部落几乎没有实体化的“酋长”，只有精神领袖。特别是“软部落”，成员之间来去自如，地位平等。在部落的冲突中，也基本不需要部落领袖亲自下场，其成员在群体无意识中完成了所有战略安排和战术动作。

这次蔡徐坤和周杰伦的“顶流之争”，就是很好的证明：艺人们怎样也想不到，一句疑问竟引发了双方粉丝加无数路人的全网狂欢。

真·神仙打架。图源：小声比比

和蔡徐坤粉丝“理智”应对相比，周杰伦的粉丝更像在参与集体行为艺术。与其说为了偶像“争一口气”，不如看成是满足自己参与感和表达欲的从众行为。

周一了，ilun上班了

互联网部落之间的信息壁垒有高有低，但并不是不可逾越的。

周杰伦粉丝向五月天粉丝表示感谢

在周杰伦粉丝们向着榜首冲击时，张学友、孙燕姿、五月天的粉丝群也前来助阵。虽然都不是流量明星，但粉丝们还是把攒下的积分帮助打榜。这些粉丝群不像流量鲜肉那样组织严密，“规矩”多。

他们都是典型的“软部落”，大多只是共享信息而不扩展成员之间的联系，更像一个同好的集合点，一定程度上也是“想象的共同体”。不但没有实体，而且没有明确的边界。

但是，部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当扩张到达极限时，分裂和衰落就变得不可避免。

李毅吧曾经号称“贴吧卢浮宫”，产生过不少流传甚广的网络文学作品。在规模急剧扩大后，内容质量发生了断崖式的下降，水帖充斥了版面，吧友的忠诚度也远不如前。尽管今天的李毅吧仍然是互联网上的一大部落，但影响力和当年相差甚多。

这样的情况屡屡发生。

豆瓣、知乎、网易云音乐等曾经的小众部落，都面临过因规模扩大，而带来的信息质量下降、传递效率降低等问题。

这是在根本上动摇部落存在的基础：如果不能让部落成员降低获取信息的成本，部落就会分化或者衍生出规模更小的新部落群。成员也将在新的部落里重复这一过程。

这就好像粉丝中还有类别一样。比如80后ilun、90后ilun、00后ilun，喜欢抒情歌的ilun、喜欢中国风的ilun、喜欢唱跳rap的ilun，按照不同类别，能划分出不同类型的粉丝群体。

周杰伦能在冲上榜首，还要得益于那是周末，夕阳红粉丝团们下班回家有时间熬夜打榜。周一了，他们都回公司上班了，榜单也刷新了，ilun能让杰伦稳坐第一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