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胆贾跃亭与他的乐视帝国：大而未破的泡沫，还是属于中国的创新神话

15岁的贾跃亭昏昏沉沉地从池塘中爬起来，几乎一头栽到地上。他回到家就倒到床上，高烧不断，大病一场。这名瘦弱的少年，1973年出生在山西临汾市襄汾县北膏腴村。因为家境贫困，他不得不利用寒暑假在村里的钢铁厂打工。在空气污浊的厂房里，他用铁锹一次次敲击焦炭，将其放入铁炉中，而他每天由此可以得到几毛钱的收入。

在一个酷暑，打工回家的路上，疲惫至极的他忍不住一头跳进了池塘，因此害病。“我对这次生病印象深刻，因为整个人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也是对人的性格极好的一次历练，病一好，我又继续去打工了。”二十多年过去，创立了乐视网、身家超过500亿元的贾跃亭回忆过往，认为他的性格形成、乐视的命运似乎都和这次事件紧密相连：“乐视同样是一个非常坚韧的公司，公司十年发展，遭受了各种压力甚至磨难，但是从来没有选择放弃过。”

然而贾跃亭所书写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穷苦人如何野心勃勃地创业，获得财富的励志故事，而是一个更复杂的中国故事，涉及金钱、权力、备受争议的商业模式、被高估的股价、脆弱的资金链……

　　相似的是他和所有渴望改变命运的企业家一样，“不甘心过平庸的生活”，这让贾跃亭很早开始寻找改变的契机，并展现出经商的天分。高中毕业后，贾跃亭进入山西财专求学。在上世纪90年代，各地财专是热门院校，这意味着毕业生们可以进入体制内工作。主修财务的贾跃亭在 毕业后分配到了山西运城垣曲县财税局。

　　因为在学校里对计算机兴趣浓厚，并曾在地区比赛中获奖，他成为了当地财税局网管科里唯一的员工，月薪300元。一年后的1996年，他决定离开财税局。“我开了一家叫做卓越的电脑培训公司，”讲到公司名字，他忍不住噗嗤一笑，“很快就成为了当地最大的电脑学校。”这是 他作为企业家的潜力第一次得到认可。

　　他没有满足于此，而是进军了更多的领域。此后，他办过砖厂，跑过运输，还经营过餐厅，冬天在冰冷刺骨的水池中摘菜洗碗。2002年，他认识到随着电信业迅速扩张，基站蓄电池是市场一大空白，由此创立了西伯尔通讯公司，主营基站配套 项目 。在寻找其他商业机会的过程中，他从运城来到太原，并最后进入北京。

　　来到北京的贾跃亭，2003 年在王府井一幢住宅楼里租下一间办公室，在此成立了北京西伯尔通信科技有限公司。一年后，他将公司专做手机流媒体和PC视频业务的事业部独立，乐视网由此 成立。这也是他此后事业的真正起点。

　　此后，他开始从一个精明实在的生意人向真正的企业家迈进。早期的乐视网主营视频点播的付费业务，在对手们热衷于用盗版 视频扩充内容库时，贾跃亭判断到了版权的价值，低价囤积大量内容版权，并确立了乐视网的收费模式。

这是一个没有得到投资人认可的经营模式：在PC视频业的对手们获得风投基金的大笔资金，用免费模式大举收获用户时，乐视模式被认为毫无希望。没有美元基金看好这家公司。

　　2008年，联想创投和联创策源曾经一度希望投资乐视，在尽调之后仍然选择了放弃。“那时候哪有人掏钱买版权，哪有对用户收费的，他们认为 这两种模式都是错误的。总之是不看好或者认为没有未来。”贾跃亭回忆。

　　乐视网仅获得一轮来自深创投和汇金立方的投资后，即在2010年登陆A股，发行价29.20元，成为第一家A股上市视频网站。在当时，这仍是一家孱弱而不 知名的视频公司。在上市之初，乐视网Alexa三个月流量平均排名在900名开外。根据其招股说明书，公司当时的收入严重依赖电信运营商，2009 年，SP收入占网络高清视频服务业务收入比重超过70%。

　　上市提升了乐视的知名度，但并不能让普通的互联网用户改变习惯，反而是对手们需要向乐视购买版权，百度、PPTV、优酷、搜狐和迅雷这五个主要客户的版权 购买费用曾占乐视分销业务的62%、总收入的37%。

2011年，这家在广告价格、流量竞争上均无明显优势的网站成了中国最大的网络视频版权分销商，被业 内戏称为“版权血库”。

深谙国内广电系大视频产业链规律的贾跃亭，上市两年后，开始将战线延伸至下游硬件，决定推出乐视“超级电视”产品。超级电视也是乐视和贾跃亭的分水岭。进军电视业前，乐视网仅是一家二流视频网站，贾跃亭也绝少出现在公众场合。

“2012年之前，无论怎么说服，贾总就是不愿意在媒体前露面。”乐视公关部人士这样告诉《福布斯》。直到乐视声势浩大地宣布要颠覆传统电视业之后，贾跃亭才一改之前的低调做派。

超级电视推出后，迅速抢下市场份额。据中国家电市场研究公司中怡康的数据显示，乐视超级电视品牌销量已跻身行业第六位。也是在乐视宣布要做电视的2012年，随着创业板指数的猛涨，乐视网股价扶摇直上，屡创新高，成为股民口中的“妖股”。

　　争议始终围绕着乐视，但贾跃亭不曾停下开疆拓土的步伐。2014年，超级电视销量突破百万，他已经开始了对汽车、手机等产品的布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6月份，他突然从公众面前消失 了。传言甚嚣尘上：一位正接受调查的政府高层亲属令完成曾参股汇金立方，该家族的贪腐传闻让曾经接受汇金立方投资的乐视也站上了风口浪尖。

　　这 是乐视的最低谷也是最戏剧化的时期。去年下半年，乐视网股价一路下跌，最低点仅28.2元。乐视员工透露，传言四起之时，尽管公司仍在正常运作，但员工们 仍不乏忧虑。

业务也随之受到影响：第三方银行纷纷抽贷，合作对象远离乐视，乐视体育的融资也被迫中断。乐视汽车负责人吕征宇当时正处于被说服加入乐视的节点，他回忆称：“说自己一点疑虑和担心都没有，肯定是假的。”

2014年10月，他在香港和尚未回国的贾跃亭聊了三个小时之后，这名在外资车企浸淫二十年的汽车业高管最终决定加入乐视。“因为我见到了贾跃亭这个人。他很真诚、坦率，我选择相信他。”

流连海外半年之久的贾跃亭也最终在2014年12月回国。看上去，对此次波折他有无尽委屈。从封建王朝时代开始，政府和商人之间一直存在着复杂而危险的关系，这次，受害者似乎是贾跃亭。尽管至今没有深入证据表明乐视和贾跃亭直接牵涉不当交易，但被认为“背景深厚”的乐视无疑已从这种关系中获益。贾跃亭对《福布斯》表示，完全没料到接受汇金立方的投资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当时汇金立方投的钱少得可怜，他们跟着深创投跟投了2,000万元。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要那笔钱。”

在2015年4月的手机发布会上，谈及这场风波，贾跃亭则罕见地情绪失控，当场哽咽：“过去一年，无论对于乐视还是我本人都是命运多舛的一年。但乐视绝不向命运低头……即使哪天没有我了，我们这个团队一定还在。”他声称自己半年里是在为乐视汽车和国际化业务奔忙，并因为胸腺瘤在香港动手术，然而他滞留海外以及顺利回国的真实原因仍是个谜。

现在，归来后的贾跃亭正在重整乐视。上市五年后，一个庞大的乐视帝国已经初见雏形。乐视控股中除了上市公司乐视网，非上市板块中还有乐视致新、乐视手机、乐视影业、乐视体育、乐视汽车等五大板块，均由贾跃亭控制。贾跃亭则表示自己不喜欢“帝国”这个称号。“帝国都是专制的，意味着将入黄昏。”他说，乐视是蓬勃而起的新生力量。以视频为基业，贾跃亭正在为乐视开创更大的局面，在他看来，乐视控股的六大板块相互联动，将产生难以想象的化学反应。

现阶段，他和乐视的业务重心在于手机业务。在国内，从功能机转换到智能机的红利几乎已经被瓜分殆尽，公司内部对于要进入手机市场的争议也极大。贾跃亭则认为：“当苹果已经沦为一个统治者和一个封闭专制者的时候，你也不会以它为荣。用户仍希望用一些新的东西。”今年4月，乐视超级手机自问世以来，首日预约263万，十天预约超1,000万。

采访中，贾跃亭对于展示手中的手机兴趣浓厚，他不厌其烦地演示乐视手机的一个个创新之处。和公众印象中的那位神秘企业家不同，贾跃亭说话满脸笑容，异常坦率、磊落，不惮于谈论竞争对手，也不惧怕展示自己的弱点。

“手机发布会后我的微博里全是骂声一片，有些可能是竞争对手的水军，有些也是用户真心地在骂我们，”他表情轻松，“我们的手机当然有很多缺点，比如发热问题。我们会持续改进、做得更好。”

　　和他温和谦逊的外在不相称的是他强大的自信和膨胀的野心。除了带领乐视进入一个个新领域，他也在组织架构上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创新。乐视的多元化能力，也正 来自于合伙人式的开放组织结构。在乐视控股集团，业务单元通常组成子公司，业务负责人部分持股，每家公司独立存在，却又紧密相连。

“乐视的生态型战略，全球独一无二，这也要求乐视的组织结构必须是独一无二的，绝对不能复制任何一个公司的组织结构。”贾跃亭说,“生态型的组织最大的挑战是解决协同问题，怎么样让不同产业的人坐到一起讨论一个产品和技术。”

　　贾跃亭已经为乐视建立了一支黄金战队：乐视移动公司总裁冯幸和乐视致新掌门人梁军来自联想;乐视汽车负责人吕征宇是英菲尼迪等多家外资车企前高管;战略规划副总裁阿不力克木· 阿不力米提为罗兰贝格前高管……但仅仅是挖来人才，并让高管们坐到一起开会还远远不够。

　　两年前电影《小时代》预告片首发时，乐视影业CEO张昭选择了优酷 而不是乐视作为首发平台，这让贾跃亭发觉合伙人间还需理顺利益机制，为此他制订了管理层双重持股的架构，来促进板块间的相互融合，这意味着高管不仅持有自身业务板块股权，如果其他板块业务高速成长，他也可以从中分享到增长的红利。

2015年5月，乐视的“LePar”全球合伙人制度也浮出水面，贾跃亭拿出乐视控股自己持有股权的50%，用于激励乐视全球合伙人。他提出，乐视的资本不光是由内部的人分享，更希望由全社会的人分享，所有和乐视生态能够产生化学反应的人或者组织都可参与其中。

　　贾跃亭说： “乐视的O2O模式，不是以前单纯的线上线下模式，而是真正的线上线下密切协同，乐视的直营店就是公司的股东，也就意味着这个店将根据销售额的多少来获得认购权的高低。”根据公开资料显示，通讯连锁零售企业迪信通已经加入LePar，并将为乐视硬件产品提供一系列服务。

在团队与合作伙伴成形的同时，乐视也已被由电视厂家、手机厂商、汽车制造商、视频网站组成的“敌人圈”包围。最大的威胁将来自模式与乐视高度类似的小米，他们分别以内容和硬件起家，却将战火延伸到了对方领域，未来双方在电视、手机方面的激烈竞争不可避免。

　　在此之前，乐视似乎是个没被重视的玩家。“我们之前都低估了乐视，”曾投资小米的GGV合伙人童士豪在一次论坛上表示，“乐视去年卖了100多万台电视， 电视的价格大概是手机的两倍到三倍，也就是相当于卖了300万部手机。和手机公司相比，这个销量还是小了。所以它必须要做手机。”

2015年6月，小米率先发动了对乐视的攻击。雷军在6月10日的发布会上，指出小米所有内容总量是“友军”的两倍，矛头直指乐视。五天后，小米副总裁王川也召开发布会，质疑乐视电视是否违规、是否强制捆绑年费等问题。乐视则迅速反击，回应称乐视电视即将完成整改，乐视年费实为赠送。

　　“龙头企业的公关战，通常是双方长期角力达临界点的总爆发，它宣示了新的行业格局，是一个分水岭。”华泰证券研究所董事总经理、TMT行业负责人王禹媚认 为，“不论是乐视面临的政策风险还是现金流桎梏，都已经是二级市场反复讨论验证过的问题。经此一战，小米相当于向市场宣示，乐视和自己处于同一量级。”

　　在分歧中崛起的乐视未来还将迎来更多的挑战。如果起步之初的乐视，需要做的是追赶优酷、土豆等视频网站，现在的乐视则面临更险峻的竞争和更强大的对手。这 家完全由本土资本培育的公司，走在一条没有前人可供参考的道路上，乐视的样本意义在于，它会如何以内容为基点，在进入电视、手机、汽车等硬件领域后，打造 出闭环生态系统，并形成价值正循环。

在此期间，贾跃亭需要向市场证明其模式的正确性：不论是卖电视还是卖手机，乐视一以贯之的商业逻辑是将原有产业链的硬件利润变成开拓家庭娱乐用户的成本。

然而，在投资人的耐心消失之前，贾跃亭能否获得足够多的用户，这些用户又是否愿意持续为乐视核心的视频业务付出每年490元的代价?

　　乐视网是否被高估也存在分歧。在反对者眼中，这支“创业板第一股”正是股市泡沫的代表，创业板自2012年12月4日指数创出585.44点历史新低之后 行情开始启动，而乐视也正是从此时股价一路上攻。如今的乐视，市值已经相当于6个优酷，但三百多倍的市盈率，是否意味着它已被明显高估?它的股价能继续维持坚挺吗?

　　“了解乐视的人都知道，乐视从来不关心股价。”尽管贾跃亭这样表示，但展示电视语音识别功能时，他仍然询问了乐视网当天的股价。电视上迅速显示了K线图和股价走势。“76. 3元，上涨2.1%。”他一字一顿地念出，神情满意。

实际上，这家公司的未来仍然极度依赖股价。自2011年，贾跃亭第一次进行股权质押之后，四年时间里，他先后数十次质押股权及解除质押，资金均用于非上市公司业务开展。在外界看来，这使得乐视有着讲故事以吹大股价泡沫的动机，原因是当股价下跌到贾跃亭质押给证券公司的约定平仓价格时，他将失去质押的股票。

　　贾跃亭语气急迫地对《福布斯》解释，股权质押是源于对控制权的在乎，不希望过度融资和过早融资伤害自己和团队，以致失去对公司的掌控力：“做了大量的股权质押后， 我把所有的钱都投到非上市公司体系。我们相当于双线作战，一个是上市公司体系业务要高速增长，另外一个所有仍处于培育期的烧钱业务，都得自己来做。”

贾跃亭认为公司价值的高低不是盈利能力，而是真正的地推动产业进步、推动人类生活方式改变的能力，但他也得向现实低头。

“这是由中国的股票市场资本的规则决定的，因为不允许你亏损，一亏损的话，两年就变成ST了，再往后就得退市了，这让我们只能把前瞻性的业务放在体外。”

当股权质押已经达到最高比例，2015年5月，贾跃亭抛出了百亿元的减持计划，减持所得将无息借给公司。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他透露自己也非常纠结：“全世界没有一个公司的创始人，把自己的股票卖出去上百亿，长期十年免息借给上市公司。听着很简单，但一般人很难做出这种决策。”

　　他否认乐视有抬高股价的动力，但最后松口：“我必须承认，乐视生态建立在股价之上的说法有一定道理。起码在之前是这样。”对股价的追求让乐视财报有着不少 非常规的操作手法，并屡次面临质疑，比如版权摊销费用方面，不同于一些视频网站采用加速摊销的模式，乐视采用的是直线摊销法，将总费用平均摊在每一年里， 时间为授权期限或十年。这一方式被认为导致乐视成本较低，而变相拉高盈利。

除了贾跃亭的减持计划和乐视网的真实盈利水平饱受质疑，现金流短缺也是乐视一直以来的最大软肋和瓶颈。谈及这一话题，贾跃亭语速明显加快。贾跃亭坦陈乐视是一个资本能力非常差的公司，但他也表示，截止到今天，乐视网整个上市公司体系的股权融资仅仅一亿美元左右，但公司市值最高已经达到1,500亿左右。“世界罕见。”贾跃亭这样说。

　　如今，伴随100亿大股东无息贷款和75亿再融资计划的推出，乐视的现金桎梏正在得到解决。募资计划中，乐视计划加大全品类内容的外采投入，年均投入金额 不少于20亿元。看懂乐视的人越来越多。第十届新财富最佳分析师、中信证券文化传媒行业首席分析师皮舜在三年前就坚定地向市场推荐这家由中国资本培育长大 的互联网企业。

　　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他曾表示，高估值的背后包含着市场对行业龙头公司的乐观预期。“当下的财报仅仅反映已有的存量变化，市场希望公司向综 合的集团变化。如果你认为中国会诞生大的综合性集团，这些先行一步的公司，有更大的成功机会。”王禹媚也在研报中表示，乐视是成长确定、路线清晰、赛道领 先的真正平台型公司，值得长线布局，将带来穿越牛熊的收益。

为了重振外界对乐视的信心，贾跃亭正将隐匿于背后的乐视全局更多地展露在公众面前，更多的产品也将在未来面世。采访中，贾跃亭向记者展示了乐视VR(虚拟现实)产品和乐视汽车设计草图。戴上虚拟现实的头盔后，记者仿佛坐上了这台半自动驾驶的新能源汽车，车内空间宽敞，有着可移动的大屏仪表板，未来乘客将可以在车内收看视频，车辆外形和内饰简洁优雅而充满科幻色彩。

　　贾跃亭站在他的办公室里，微笑着望着乐视电视上展示的汽车概念图。当年上市价仅为29.2元的乐视，现在，按照复权价计算，股价已经超过千元，贾跃亭也 成为了中国的新生代富豪。

　　对于他来说，最黑暗的时期似乎已经过去，乐视的各大业务正在被越来越多的投资人们读懂，并受到热烈追捧。乐视体育于2015年5 月宣布完成A轮8亿元融资，估值28 亿元，万达、阿里巴巴、云峰等企业参投。一个月后，乐视手机也传出了完成A轮约4.5亿美元融资的消息，海通证券、海底捞等公司参投。

　　吸引投资人的另一原因是贾跃亭已经将自己的命运和乐视深度绑定，底牌刚发就选择了all in。在微信朋友圈里，他发布的每条消息全关于乐视，从未提及个人生活。而他的微信名则是“乐视”—— 他已将自己和公司融作一体。

尽管早已是亿万富翁，贾跃亭少有志得意满之态，也不认为自己的成功和财富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论是发布会还是私下，中等身材的他穿着多为普通的深色T恤和牛仔裤。在下属们眼里，贾跃亭最显著的标志是“工作狂”。

91金融创始人吴文雄曾担任乐视网公关总监，在接受采访时，他表示对贾跃亭印象最深的就是深夜仍在开会，在中途和下属们一起吃盒饭，“乐视到今天的规模，还是创业公司氛围。外人会谈论他的光环，但很难想象他仍以这样的劲头在工作。”

　　在他办公的16层，员工们常看到贾跃亭在走廊里一路小跑。去年在海外的一段时间，白天贾跃亭在硅谷选址、面试，晚上则到了国内工作时间，他和国内团队召开视频会议。“终于可以24 小时工作了。”他以此为乐。

入职乐视五个月的吕征宇观察贾跃亭的结论是，他只在五一时休息了一天：“他每天超过16个小时在工作，常到半夜两点仍在给团队发微信。周一到周日从未休息。这太疯狂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企业家。”

　　贾跃亭的能力边界在哪里，什么让他可以带领乐视进入一个个新领域?贾跃亭称自己读书时并不是成绩优异的学生，但是生性追求与众不同：“和小时候调皮有关，比如大家放假都去玩了，我一个人去工厂砸炭，总是喜欢干一些与众不同的事。 要与众不同，就得掌握更多的知识，要想掌握更多的知识，要不断地学习。最深层的原因还是兴趣。”

让吕征宇印象深刻的是，初识贾跃亭时，仅感觉他对汽车产业有很深的研究和了解，半年之后，发现他对制造汽车众多的技术细节的了解已经不亚于行内专家。“今天跟他聊，你发现他对这方面还不了解，过几天再聊，你发现怎么懂这么多了。这很可怕，令人惊奇。”

疯狂吸收新知识的贾跃亭一直走在一条孤独的路上。他和他的乐视在行业里是个异类：位于东四环的乐视大厦坐落在朝阳公园，远离中关村等传统的互联网企业驻扎之地;不擅社交的贾跃亭甚少在互联网圈子里露面，京城各大论坛也从未见过他出席。

即使在公司内部，一手制定乐视战略的贾跃亭也不被理解，不论是做电视、手机，还是汽车、体育，反对声浪均此起彼伏。据乐视早期员工、现任CTO杨永强回忆，贾跃亭对于新鲜事物，不像财务投资者一样今天试一试，不赚钱就停了，别人不愿意，他就通过总裁办的人来推进。贾跃亭称：“从电视、手机到汽车，都是由我先带队，上路了之后再交给其他人。”

在内部，贾跃亭经常讲一个词——忘记。忘记自我，忘记现在，忘记你是谁，忘记乐视是谁，忘记现在的市场格局，忘记现在的用户需求，只考量未来。“如果考虑现在，很多业务乐视不会做，因为日子已经过得很艰难了。”而贾跃亭制定战略的思路则是，思考未来，再用未来推导现在的战略路径，这也是乐视一路狂奔的真正原因。

采访接近尾声，贾跃亭手握遥控器，在乐视电视上点了一首歌。“我要听《泡沫》。”电视上迅速显示了音乐播放器，两秒之后，歌手邓紫棋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里：“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花火，你所有承诺，全部都太脆弱……”

正如人们所质疑的，乐视的股价是一个泡沫吗?贾跃亭显然不这么认为。渡尽劫波的他如今对人生的起伏和乐视可能的结局都表现得毫不在意：“只要能点燃更多人的梦想，即使万劫不复，我们也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