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西蒙:中国将成德国隐形冠军企业最强大对手
“为什么德国的经济总量不过美国的1/4,但出口额却雄踞世界第一(1986年)?这其中哪些企业贡献最大?”
1986年,时任欧洲市场营销研究院院长的赫尔曼·西蒙巧遇哈佛商学院教授西奧多·利维特,后者有此一问。
西蒙开始认真思考这一课题,最终这位德国著名管理学家找到了答案:
德国经济和国际贸易的真正基石,不是那些声名显赫的大企业,而是在各自所在的细分市场默默耕耘,并且成为全球行业领袖的中小企业。
西蒙将其称为“ 隐形冠军 ”。
“中国将是德国隐形冠军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隐形冠军之父”赫尔曼·西蒙在造访中国时,反复提到这句话。
因为美国政府对华为的直接打压,舆论再次掀起“重回制造业”、“实业救国”等话题。今天我们再谈赫尔曼·西蒙研讨“隐形冠军”理论,意义格外重大。
对比德国隐形冠军,中国隐形冠军有三个特征
西蒙在其最版的《隐形冠军》一书里,提到92家中国隐形冠军公司,并归纳出其呈现出的三个明显特征。
成长速度更快
德国隐形冠军公司虽然还在成长,但按中国的标准来看,成长速度非常缓慢。
中国的隐形冠军企业与房地产企业相比,发展不算快,但从全球视角来看,它们是快速发展的。
这与中国企业界流行的融资方式有很大关系。( 亿欧注释:欧美国家企业融资遵循“优序融资理论”,首先利用内部留存收益,接着是债权融资,最后是股权融资;而中国市场表现出“逆融资优序理论”的现象,首先是股权融资,接着说债权融资,最后是利用内部留存收益。 )
在中国,无论是隐形冠军公司,还是其他企业,都会在企业发展早期就追逐上市这个目标。企业一旦上市,膨胀速度非常快,而德国公司更愿意把企业留在家族的手中。
全球化程度总体偏低
德国隐形冠军企业中,很多只有数百名员工,或三五十家、上百家海外分支机构,他们在自己的细分领域中,已经有了全球性的品牌声誉。 在这方面,中国的隐形冠军企业相对较弱。
2018年,中国经济总量占全球经济的比重接近16%,在西蒙看来,如果一家中国公司仅仅把自己定位于服务中国客户,就损失掉了一大半的全球市场。 所以,中国隐形冠军的下一个发展阶段必然是全球化。
对于全球化,西蒙的建议是: “德国企业必须变成中国企业,中国企业必须变成德国企业。” 大家都必须从全球竞争者的格局来审视自己的行业,定位自己在产业价值链当中的角色,设计进入每一个国别市场的策略。
中国隐形冠军研发人员数量庞大
中国隐形冠军研发人员的数量非常庞大。
比如:安监设备全球领导企业海康威视,据说有9000名研发人员。相对来讲,德国隐形冠军企业的研发人员数量要少很多。
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欧洲企业里,同等销售额对应的员工人数要少得多。这和人才成本也有关系;另一方面也和企业手中的钱有关系,企业一旦上市之后,就会把大量的钱投入进去,因为股东们要看报表,看企业的研发投入。
如此重金的投入研发,一定会长期影响隐形冠军创新的产出。所以,中国隐形冠军将来会是德国隐形冠军最强大的对手。
关于研发,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区别。虽然总体讲,隐形冠军企业都很重视研发,但中国隐形冠军企业的研发投入有点像撒胡椒面,它们会同时投入一个产业的若干细分领域,然后再去判断哪个更有潜力。这也许更有利于他们抓住行业机遇。
德国公司一般会更聚焦到一个小品类,也就是它的优势领域。他们认为,只有在一个点上集中全力,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实现突破。
隐形冠军成功的三大因素
德国隐形冠军的某些特质,能够带给中国中小企业更多的启发。
目标远大
做隐形冠军绝不等于没有远大的目标,恰恰相反,在西蒙看来,创业的野心是没有替代品的,成功总是从一些宏大的目标开始——隐形冠军从一开始就立志于成为市场的领导者,主导和制定市场的标准和规则。
隐形冠军企业需要做好准备,而不是慌乱地闯进世界市场。
聚焦细分领域
隐形冠军们都聚焦于自己在市场上有竞争优势的领域,通过深入参与全球价值链,创造独一无二的产品,且重视知识产权保护。
这对于中国创业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课。中国有很多机会,所以早期创业相对容易成功,但成功后,创业者想的往往是抓住更多机会,而不是在现有领域做精做深。
西蒙曾经以海尔为例。
他认为海尔的优势在白色家电领域,如:洗衣机销量全球第一。但多年前又开始做手机,虽然海尔在手机领域有机会,但这不是它的核心竞争力所在,很难做好。
创业者必须聚焦自己擅长的领域,而不是受其他领域机会的诱惑。
“首先,其他领域已经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其次,进入别的领域会分散注意力资源和财务资源。”企业最终有可能丧失自己原有的核心竞争力。
但是,聚焦也有劣势。聚焦之后市场会变小,如果仅聚焦在国内市场,市场就更小了,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之一就是全球化。
隐形冠军企业把在“对产品和专业知识领域的聚焦”,和“全球化的销售和营销”结合起来,就能突破市场天花板。
“虽然我们的核心竞争力是窄的,但全球化是宽的。这是阴和阳的配合。”赫尔曼·西蒙说道。
持续创新
持续创新,不是靠抄袭模仿,创新需要从花钱开始。
据西蒙的调查,德国隐形冠军企业的研发支出占比是普通公司的两倍。
一般公司研发支出是销售收入的3%,德国隐形冠军平均可以达到6%。
在德国隐形冠军企业里,平均每1000个员工拥有的专利数量是31个,而在Global Top 1000(全球规模最大的1000家企业)里,这一数据只是6个。
另外,从每百万人口的专利数量来看,德国最多,其次是法国、意大利。
中国排名很靠后,但好消息是近几年中国在欧洲注册专利的数量呈现井喷式发展,专利创新是成功的关键。
在西蒙看来,隐形冠军的创新,既包括技术创新,也包括市场导向的创新。
同时他发现,近些年来,隐形冠军也开始使用数字化来保护自己的市场领袖地位。即使有的企业做消费者产品不是很好,但在工业数字化方面却做得非常好。
隐形冠军真正聚焦的是什么?
众所周知,隐形冠军成功最重要的是聚焦、专注在细分领域,但不少企业在聚焦时经常陷入一种误区,认为“聚焦”就是聚焦在某一种特定产品上。
这样做的风险是: 企业有可能被某种突如其来的颠覆性技术击倒,丧失领导者的地位。
企业应如何诠释“专注”和“聚焦”?
西蒙认为: 企业应该聚焦在某一特定的客户需求上,因为需求是不会消失的。有人类在,就有欲望和诉求在,就会需要某一产品来解决某一方面的痛点问题。
聚焦特定需求这件事知易行难。
1980-1990年期间,赫尔曼·西蒙曾是柯达德国公司的董事会成员。让他惊讶的是:1983年柯达就已经意识到数码时代的发展走向,而且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数码相机。
那时柯达就把自己定义为“一家成像公司”,而不在乎用什么技术来实现它。因为人们在拍照的时候,最后要的是那个照片,而不会在乎相机是胶卷式的还是数码式的。
但为何柯达最终还是失败了?
在西蒙看来,根本原因在于:其内部成千上万的,甚至数以十万计的员工,都是依赖传统成像技术生活的。
“这些人是非常强大的一股势力,突然和他们说,你们没用了,你们不是下个时代需要的,就会有无数人站出来抵制。他们很多理由:‘我们的相机更好,成像质量更好。数码相机只是个补充产品’……”
柯达也尝试通过多元化来自救,例如:收购办公室文印设备的企业,但都失败了。
对于隐形冠军而言,战略转型就要轻松一些。比如:同样是从胶片成像到数码成像的转换,全球专业摄影机行业的冠军企业德国阿莱(ARRI),就成功实现了这个“惊险一跃”。
30年前最优秀的好莱坞大片使用阿莱的胶片机拍摄;2019年上映的《复仇者联盟4》用阿莱的数码摄影机Alexa拍摄。
为什么隐形冠军可以完成这种转型?
首先,因为它们的体量小很多。西蒙说。 “一支1000人的队伍要掉头,比10万人的队伍要容易些。”
其次,隐形冠军以 家族企业 为主,所有钱都是老板自己的。他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了,所以危机感特别强,随时都会担心:“如果这条船翻了,我就失去谋生手段。”
再次,隐形冠军公司规模小,和客户的关系一般就更近,能随时感知到客户最真实的诉求。“柯达如此高高在上,在这么大一个公司里,决策者面对的其实是自己的员工,而不是市场一线的反应。”
西蒙认为: 任何一家实施聚焦战略的企业都必须意识到,所聚焦行业的总体规模决定了企业规模。鱼再大,大不过它生长的池塘。 企业选择要做隐形冠军,就是选择了做小池塘里的大鱼,因为企业本身选择的就是一个利基市场。
世界500强在全世界也只有500个,它们做的都是很大的行业:汽车、金融、零售……只要企业的战略选择不变,聚焦的行业不变,增长就是有限度的,和企业是否外部融资、是否IPO关系不大。
中国人有句俗语叫“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这实际上是战略上的取舍问题。
隐形冠军失败最多的原因
“隐形冠军公司并不是天才企业,一样有弱点”。
第一个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传承问题,第二个则是市场、技术的变革迭代,导致原有市场消失或者萎缩。
据西蒙的统计,在德国隐形冠军公司里,69%从事的是B2B的制造业;20%是C2C的制造业;还有11%是服务业和其他领域。
这69%的隐形冠军公司,在数码时代几乎百分之百活了下来,但在B2C和服务领域的变化相对较多,企业面临的跨界冲击会很大。
西蒙说:总体而言,从写《隐形冠军》这本书开始追踪隐形冠军企业,到现在大概有10%的隐形冠军企业消失了。
其中一个例子,一家是做传统教学仪器——投影机和幻灯机的企业,到了数码时代就挺不过去了,表面看是技术颠覆的原因,但真正的核心问题是没有人继承。他的家族成员没有人有魄力和能力带领企业渡过技术变革的难关。
当前中国,民营中小企业迎来了二代接班潮,如果不解决好传承问题,一大批中国隐形冠军企业同样可能因为“后继无人”而消失。
编辑:马晓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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