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而未决,共享电动单车创业者们的摩拜梦何去何从
李如彬, 宝驾出行 创始人兼CEO、学大教育创始人兼董事长;
夏涛, 爱代驾 联合创始人;
张天雄,前智联招聘VP、橄榄公社APP创始人、移动医疗玉德云康创始人。
这些看上去彼此没有太多联系的连续创业者,现在有了一个共同的身份——共享电单车玩家。当然,除了李如彬、夏涛和张天雄这些互联网创业者之外,扎堆在这一领域的还有十几位来自传统电动车行业的“老炮儿”。而他们的共同目标是——成为共享电单车界的摩拜或ofo。
过去一年, 共享单车 的大获成功鼓舞了他们。如今,随着近百亿资本的疯狂涌入,已经有超过1000万台共享单车被投放在全国各地,摩拜、ofo这两个领跑者的估值也都超过了20亿美金。共享单车的成功似乎还赋予了“共享”这两个字某种魔力,共享充电宝、共享KTV、共享篮球、共享雨伞也纷纷成为舆论热议的话题。
因为模式、名称和外观极度相似,共享电单车可以借着共享单车的东风发展,免去了教育用户和投资者的繁琐步骤。在接受网易聚焦采访的多位共享电单车玩家看来:共享单车解决了1-3公里的超短途出行需求,滴滴更多解决的是10公里以上的远途出行需求,共享电单车则专注于3-10公里的中短途出行市场。
不过,经历过网约车、共享单车等新业态的冲击之后,政策对于共享电单车的反应速度也变得空前迅速。5月22日,交通部发布了《共享单车征求意见稿》,明确表示“不鼓励发展互联网租赁电动自行车”。在此之前,关于共享单车的各地征求意见稿中,总会有一两句话轻描淡写地提及共享电单车,却足够让这些玩家心惊胆战;与此同时,共享电单车甫一投放就遭遇叫停的新闻也屡见不鲜。
发展还是观望?
资本何时会来?
政策的底线是什么?
这些问题萦绕在所有玩家的心头。正如一位业内人士所言,共享电单车的玩家都是“危险者”,“他们可能突然暴富,也可能一夜消失”。
梦想成为下一个摩拜或ofo的他们,此刻,在戴着镣铐跳舞。
狂热的创业者
去年4月摩拜在上海正式规模投放共享单车之时,猎吧已经花了一年时间向传统电动车租赁商家走访取经,享骑的团队正在考虑是否要结束与商铺的合作,开始自建运营团队。一个月之后,小鹿单车的创始团队在北京聚餐,讨论共享电单车的创业项目;而位于无锡,已经在母公司东大蓝鸟内部孵化半年的共享电单车项目“租八戒”,正式成立。
尽管不少共享电单车企业筹备项目的时间并不晚于共享单车全面爆发的节点,但7号电单车CMO崔晓琪依然将共享电单车的萌芽阶段,框到了今年春节之后,理由是“多数玩家开始真正有在城市落地运营的车辆了”。到今天,至少已经有14家共享电单车企业正式投放市场,落地运营。
这其中,除了一些传统电动车行业的资深人士之外,也聚集了不少连续创业者,比如小蜜电单车的平台方宝驾出行,其CEO李如彬在去年年底将原来的租车业务升级为出行综合平台,而宝驾和小蜜单车的关系,就像是商场和自营商铺。
不同于早期ofo专注校园的策略,多数共享电单车企业甫一投放就选择了运营难度更大但也更加开放的城市场景,比如北京、上海、南京、无锡等地,为了减少成本,他们中的多数选择了“直营+城市合伙人”的模式。
不过,摆在这些电单车玩家面前的第一个疑问是:共享单车遍地跑、用户已经安装了好几个单车App,新进入者能否被接受?还有没有人愿意缴纳押金?这些都需要用数据来证明。
让小鹿单车联合创始人陈振烨感到意外的是:今年3月15日,小鹿单车在天津首次投放了200辆电单车,结果当晚就有近100辆被骑走,而他们没有做任何宣传和广告。类似的情况也发生7号电单车身上,他们在深圳试点仅两天,就有大量用户进行大额充值。
7号电单车CMO崔晓琪仍然记得当时他们的团队很兴奋:“平均骑行时间是40分钟,平均公里数在3-5公里。大额充值比例高,说明用户希望能够长期使用。和共享单车是不一样的出行场景,它是超短途,我们是中短途,3-5公里,甚至可以延伸至10公里。”
云马电单车CEO邱懿武则给出了一个数据,80%以上的共享单车订单,距离都是1-3公里。云马在今年初推出了ofo小黄车定制版电单车,数量不多,此次合作源于去年底双方共同的投资人的撮合。现在,云马推出了自己的云马出行,将在杭州试运营共享电单车项目。这位浙大工业设计硕士说道,“双方的关系,局部有竞争,局部又有补充。”
夏天正在到来,天气越来越热,几乎所有共享电单车的玩家都对这种自然界的规律性炎热抱有强烈的期待。他们一边尽最大可能投放更多的电单车到市场上,一边等待一种可能——天气炎热,用户骑自行车的欲望会降低,而电力驱动、不用骑的电单车将成为首选。
当然,他们也在等待,资本能和他们一起感受到这股热浪。
冷静的投资人
“大家采取的模式都是直营+招商加盟,VC进来可以让你瞬间做大。”邱懿武并不认为共享电单车会变成VC主导的行业,但他觉得,有VC支持会发展得更快。
COO严正生担任着租八戒对外活动宣传、重要合作和融资洽谈的工作,这位年轻敏锐、充满激情的COO,在看过一篇叫做《共享单车:资本局中局》的文章后,想方设法认识作者,因为他想联系到那些共享单车背后的主流投资机构。
尽管一再强调出行场景不同,但这些共享电单车玩家,对于融资依然期待着和共享单车同样的剧情——就像去年10月滴滴、腾讯的入局,让共享单车的融资势如破竹一样——他们也同样期待着某一个时间点,有这样关键的资本进入,来撬动整个共享电单车市场,引爆资本的疯狂。
可惜资本还很冷静。
多位共享单车的投资方向网易聚焦表示,不会考虑投资共享电单车。摩拜B轮投资方熊猫资本的合伙人李论认为,相比共享单车,电单车的需求没那么大,他和雲九资本沈文杰在看共享电单车项目的时候,建立了财务模型,结果发现维护成本实在太高,最后放弃了。
一位ofo的投资方则认为,共享电单车成本较高,不适合像小黄车一样大规模投放,而它3-10公里较长距离的出行场景,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导致它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的竞争对手会更多。
ofo的早期投资方之一,金沙江创投董事总经理朱啸虎也向网易聚焦明确表示,不看好共享电单车的发展。
从前文的表格中可以观察到,目前共享电单车领域的融资,还都集中在产业链上游公司的投入,真正主流的投资机构几乎还没有。网易聚焦经过了解,目前这些玩家均在积极和VC沟通,多数尚处在尽调阶段。
难算的经济账
在不同的电单车玩家给到网易聚焦的数据中,每辆车单日使用频次在6-10次不同,平均客单价在3元左右,电单车成本在2000元-3000元之间,如果都取中值计算,100天左右即可覆盖电单车的生产成本。
但在租八戒运营的校园里,一辆电单车日使用频次8次,严正生给的数据是成本3000元一辆的单车,每天每辆车营收二十几元,八九个月才能回本。
为什么盈亏平衡的时间点延长了一倍?因为高昂的运维成本,目前电单车的电池都需要人工更换,这决定了你必须在后台准确定位,然后为之付出大量的人工成本。
这还是在封闭的校园市场,若放到开放场景,回本的时间还会被延长。猎吧同时展开着半封闭和开放场景的运营,校园里5-6个月回本,而在城市,大概需要8个月的时间。CEO李青云直言运维成本的高昂,在电单车所有的成本中,运维成本占50%,折旧和其他成本占剩下的50%。
2014年7月猎吧就已经开始投放市场,早期电池电量计算很不准确,使用的时候没电,一旦停下来,电量就马上上浮,这让李青云感到崩溃,每天都要找到车,把每一辆车的电源打开,去试,“工作量太大了,实在受不了”。后来核心技术提升,这一问题才得到改善。
而享骑出行运营总监钱赟回想起去年享骑电单车的续航团队刚刚建立,由于经验不足,市场上常常出现十辆电单车只有三辆能骑的状况,“永远都在向全国人民道歉”。她也眼瞧着CEO施银峰在高压之下抽烟、吃甜食,后来被团队戏称为“压力肥”。
现在享骑采取片区化管理,在上海划分了六个大区,再下分七八个片区,每个片区里有一个总负责人,分别匹配了充电、运维、维修的完整小团队。后台配备蚩尤和天眼系统,前者监测每个区域车辆的电压和站点饱和度情况,后者则对包括用户注册、押金退款超时或者失败实时监控预警。
严正生这样看待资本的角色:由于资本的助推,可以让企业暂时不用考虑模式的漏洞,先去抢占市场。资本原是锦上添花的角色,而在互联网唯快不破的环境下,用资本来带动创业节奏正越来越成为主流。
但是,严正生说,“当企业成为行业老大,其他竞争对手都被干掉了之后,它必须要去考虑这个模式如何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政策镣铐待解
尽管在焦急等待融资,但严正生清楚一点,“所有的运营模式,所有的技术都可以通过资本去解决,但是唯独政策是资本无法左右的。”
政策不会考虑商业模式,只会考虑安全性、单车停放管理这些公共问题。不同于自行车这样友善无害的角色,电动车的事故率、违章率高企,不管是在老百姓,还是在政府眼中,电动车都是快、笨重、危险的代名词。
据交警部门统计,上海市因电动自行车肇事的道路交通事故,去年共发生108起,导致95人死亡,电动自行车交通事故死亡率由2015年的60%上升至2016年的88%,事故死亡率高且呈大幅度增长趋势。
今年年初以来,不少电单车玩家甫一投放就遭遇叫停,有的是因为不符合1999年出台的电动车国家标准——车速不超过20公里/时,整车车重不超过40公斤,具有脚踏骑行功能;而有的,则是因为“禁摩限电”政策。集中在四五月,各地纷纷出台征求意见,其中多地都对共享电单车的发展进行了约束。
“不鼓励发展”、“暂不发展”、“暂时禁止发展”,所有共享电单车的玩家,都对各地政策的每一个字眼反复咀嚼,俨然成为了语言学专家。
钱赟把“不鼓励”看作是一种态度,与明确的“禁止”相比,“不鼓励”至少意味着还有很大的解释空间。
由于共享单车的过量投放,李如彬认为,这让政府总结了经验,与其事后整顿治理,不如在早期就进行规范,目前的“不鼓励”,是因为政府需要时间去研究共享电单车这项新生事物。
在南京鼓楼区停车办主任建立的微信群,包括了在南京落地运营的八家共享单车企业和7号电单车。每一天,停车办的员工都会在群里丢出共享单车违停的照片并配上地理坐标,要求相应的共享单车企业限时30分钟必须清拖,否则他们就派人清拖然后请媒体曝光。
共享单车的停放管理还没整治完,这时共享电单车又一窝蜂涌进来,国标、非国标车混杂,崔晓琪觉得政府选择“踩脚刹车”是很自然的一种思考逻辑——传统电动车给到社会和政府太多负面印象,针对共享电单车,还是先降温先刹车,让这一品类的发展慢下来,避免野蛮生长。
今年初,7号电单车在深圳投放的第三天就被叫停,而随后在和深圳交警局的沟通中,让崔晓琪欣喜的是,深圳交警局表示支持共享电单车健康、规范发展,并表示可能会在限行区域进行试点。
在深圳,一共有将近两百万辆超标电动车,而深圳交警局尽管设有“禁摩限电”办公室,但这样大体量的电动车,根本无法管理。深圳交警局相信,如果合国标的共享电单车能够大规模落地运营,或许可以很大程度上取代市民超标的电动车,这具有很大的社会价值。春节后,7号电单车选择在深圳的大鹏新区进行试点运营。
同样地,李青云认为猎吧的首要任务不是一味地再去添乱,而是把形象做好,把行业自立起来,让政府看到共享电单车对社会真正有一定的优化改良作用,对出行市场是有贡献的,然后政府才能支持电单车的发展。
网约车经历了全国宽松,而后各地收紧发展的政策变化;共享单车颇受政府支持,却因过量无序的投放遭遇整治;共享电单车则因为自身的“历史包袱”,一出生就被戴上镣铐。但需求仍在,接下来的政策会逐渐放宽,还是越收越紧,或许会决定这些电单车玩家的生死命运。
曾投身于O2O热潮、创办上门推拿“摩之家”项目的严正生,选择在去年11月共享单车火热之际加盟租八戒,问及原因,他的回答有一种创业者特有的励志哲理:“我享受从0到1的过程,那是一种孤独的绝望感,有时会给你满满的希望,有时又给你彻底的绝望,绝望加一丝希望,很有意思。”
共享电单车的玩家们,该满怀希望,还是会掉入绝望,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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