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亲访《纽约时报》,真的能“一笑泯恩仇”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文茜大姐大(sisy-world) ,原文标题:《< 纽约时报 >与 特朗普 ,一场有争执、有风度、有坚持的交会》。
特朗普 当选美国总统后,不断地给予外界惊奇,他在上周所做的第一项「惊奇」,就是特别拜访了美国自由主义堡垒的大本营——《 纽约时报 》。
尽管美国因为特朗普当选,发生了所谓的民主核心价值的震撼,但是美国到底还保留着一定的民主价值传统,特朗普愿意遵循这个传统,主动前往《 纽约时报 》大楼。
他亲自走到大楼里,接受《纽约时报》包括发行人、专栏作家和重要记者在内的所有人的采访。你想像中的特朗普,应该会很生气地跟他们吵架吧,但是事实上,这次特朗普亲访《纽约时报》,是为了一笑泯恩仇。
《纽约时报》发行人对他以礼待之,但是礼貌归礼貌,对《纽约时报》而言,他们的信念是和权力永远保持适度的距离。秉持着《纽约时报》的基本精神,一坐下来,记者们便向特朗普抛出犀利的问题。
他们问特朗普,你是美国第一个当上总统的成功商人,还是特朗普商业帝国的负责人,你的每一个产业,不管是房地产还是酒店、赌场,都以「特朗普」命名,你又跟那么多美国银行及相关机构有复杂的利益关系。作为一个总统,你要如何做到利益回避呢?
《纽约时报》到底是拥有百年历史、令人敬重的报刊,与特朗普会面之后,他们立刻写了好几篇专栏。
其中一篇专栏来自《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弗兰克·布鲁尼,他说在《纽约时报》总部,他们会见的是一个渴望被别人所爱的特朗普。但是他也提出一个问题,是不是只要在特朗普通情达理的时候,向他表达无比热情的赞誉,他就会往这个方向倾斜,走在正轨上面?
而另一位专栏作家查尔斯·布洛写道,就算你现在希望让狂热降温,你已经利用激进主义得到了权力,也已经伤害了美国;特朗普,你要了解,不管你对《纽约时报》表现出多少的善意,《纽约时报》永远会好好监督你,我们不可能好好相处。
查尔斯·布洛说:「我不相信特朗普有多在乎美国,我认为他在乎的是他的权力扩张和财富。」
让我们来看这个礼拜特朗普拜访《纽约时报》时,双方精彩的交手过程。
难得的是, 《纽约时报》坚持特朗普必须到《纽约时报》大楼,而非记者团队至川普大楼接受召见。 难得的是,特朗普捐弃选举恩怨,从善如流。一边讲笑话,一边肯定《纽约时报》。
难得的是,《纽约时报》老板对特朗普待之以礼,但是仍然由各大牌专栏作家及记者提问。难得的是,特朗普离开后,《纽约时报》没有尖酸以对,也没有赶快见风转舵、吹捧权势,而是仍然有维有守地写出他们各自的观察及对特朗普现象的忧虑。
这是一堂每个人都值得学习的民主课程。民主不只是制度,它包括了教养,包括了尊重,也包括了坚持:一个和权力保持适度的、冷静的距离。
11 月 22 日中午 12 点 30 分,特朗普走入《纽约时报》大楼总部,一方是率领各大媒体,选前表态支持希拉里,还史无前例以整整两大页刊出特朗普不雅言论的自由派第一大报;另一方则多次唱衰对方是「快倒闭的报纸」。
在大选期间,特朗普曾怒斥:「这些媒体都是窃贼和坏蛋,他们可能甚至比希拉里还邪恶,因为没有这些媒体,希拉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选后 3 天,《纽约时报》发行人在致读者公开信中写道「是否我们低估了特朗普在选民间的支持」。大选 2 周后的 11 月 22 日,水火不容的双方正式会面。然而,他们的关系在「大和解」之前,几经波折。
▲ 性情不定的特朗普在与《纽约时报》和解前曾多次怒斥对方丨《学徒》
在 21 日与美国五大电视台高层会晤之后,特朗普隔天早上就以连串推文批评《纽约时报》,还表示:我取消了今天和「失败的」《纽约时报》会面,因为他们在最后一刻更改会面条款,这可不太好。
而到了中午,特朗普又发推特表示,今天他还是会跟《纽约时报》会面。4 名因特朗普态度反复,才刚取消了火车票的白宫记者又得翻天覆地各凭本事,最后拔腿在纽约第八大道上狂奔,才总算进入开会中的《纽约时报》董事会会议室。
《纽约时报》驻白宫记者迈克尔·谢尔在隔天的文章「我对特朗普的采访差点因他的一条推文翻船」中透露,是《纽约时报》发行人苏兹伯格致电重新说服了特朗普。
▲ 从取消与《纽约时报》的会面,到被说服重新会面,中间只隔着两条推特
特朗普在会议开场时说:「我受到了媒体非常不公平的对待,我不会只抱怨《纽约时报》,但是《纽约时报》对我是最粗暴的。」但随后特朗普又说:「《纽约时报》是『美国的瑰宝 (agreat American jewel) 』,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大和解」的现场,特朗普左手边是《纽约时报》发行人苏兹伯格,右手边是他的竞选经理康威,长桌上还有包括专栏作家弗里曼在内的十几位《纽约时报》资深编辑记者。约 1 小时的轮番提问中,《纽约时报》以 12 则推文「实况报道」。
▲ 《纽约时报》发文,采访特朗普的内容都在这 12 条推特中
面对《纽约时报》的问题,特朗普作出了相应回答:
1
◇ 记者:你是否会兑现大选电视辩论时所说的话,在当选后把对手希拉里投入大牢?
◆ 特朗普:我不想伤害希拉里和她的家人,真的不想,她经历了那么多,各方面都承受着极大痛苦。
2
◇ 记者:你说过全球变暖是一场骗局,是「中国的阴谋」,在之前的竞选环节中,你还曾放话要在当选百日内,让美国退出《巴黎协定》。那么,你上台后还会遵守气候峰会协议吗?
◆ 特朗普:我对《巴黎协定》持开放心态。
3
◇ 记者:你会如何避免「总统」与家族企业利益相冲突?
◆ 特朗普:我会回避,将事业交棒给家人。但是,如果总让别人来决定 (是否有利益冲突) ,我这辈子都别想见我的女儿伊万卡了。我会争取让女婿库许纳任职华府内的一员,很有可能会是中东地区的特使。
4
◇ 记者:在竞选时,你建议恢复水刑 (一种使犯人以为自己快被溺毙的刑讯方式,在《日内瓦公约》的压力下,美军停止使用) 等严酷审讯手段,以应对「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的威胁。现在你还赞成水刑吗?
◆ 特朗普:当马蒂斯 (国防部长人选之一) 跟我说,他不觉得水刑有用时,我很惊讶,马蒂斯说「比起水刑,给我几包烟和几罐啤酒,我可以处理得更好。」
▲ 2009 年,奥巴马下令,要求所有政府机构在审讯恐怖嫌疑人时,禁止使用「水刑」等严刑逼供
据《纽约时报》记者迈克尔·格林伯格描述,尽管特朗普在会面几小时前,说《纽约时报》很「失败」,但是当天他和新闻媒体间彼此相敬如宾。
不过,特朗普仍然没对「新闻自由」给予认真回应,所以对于总统和美国媒体间的关系是否彻底改善这点,格林伯格仍保留开放态度。
在这次会议中,特朗普对全场说了一句很特别的话,他说:「如果你们有听到任何有关班农 (Steve Bannon,特朗普钦定的白宫首席战略师和资深顾问) 的事,认为也是我该知道的,请告诉我。」
当听到三军统帅说出这样的话后,现场气氛非常奇怪。特朗普无视了已有的这么多关于班农的报道 (班农被认为是种族主义和法西斯极右主义者,反对多元文化以及支持白人至上) ,向现场记者询问对他自己人的看法,这看起来就像是在逃避些什么。
▲ 班农曾任极右派媒体布赖特巴特新闻网(Breitbart News)的执行主席
格林伯格表示,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我们就知道,未来美国人民需要有自主判断能力,才能继续往前走。
相较前一天,美国各大电视台当家主播和主管,在特朗普大楼与特朗普「私下会面」,造成了会晤后「特朗普究竟是否有痛骂各媒体」的罗生门后果 (各执一词,事实真相扑朔迷离) ,《纽约时报》在和解谈笑时,仍然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他们选择「公开采访、公开质问」,而非私下会晤,还把会晤地点选在《纽约时报》大楼,这显现出了《纽约时报》作为拥有 165 年历史的新闻机构,拥有不让特朗普牵着鼻子走的格局。
对于特朗普在上任前伸出的橄榄枝,《纽约时报》评论道,虽然特朗普磨平了棱角,调整了声音,还放低了身段,但他这是在利用了激进主义的好处后,试图让狂热降温。
《纽约时报》:特朗普,我们很难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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