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伯格的“新年计划”已过半，有些人却怀疑起他的动机

2017 年1月3日，扎克伯格在 Facebook 上写道：“每年我都会接受一项个人挑战，去学习新东西，在工作以外的领域提升自己。近几年，我的跑步距离超过了 580 公里，为家里做了一个简单的人工智能，读了 25 本书，学说汉语普通话。2017 年，我的个人挑战是，年底以前走访美国所有州，看一看各个州的人民。”

他将这次全美游历比喻为一个“历史转折期”的学习之旅，因为科技和全球化已经给我们带来“一种分裂感，比我此生感受到的裂痕都大。”他写道，多倾听民间的声音“将帮助我指导在 Facebook 和 Chan-Zuckerberg Initiative 投资基金（简称“CZI”）的工作。”（注：CZI是以扎克伯格与他妻子姓氏 Chan 共同命名的营利性投资机构。)

乍看起来，扎克伯格今年的挑战之旅虽然看似有精心策划，却是走马观花。不久，美国舆论和媒体开始有了自己的解读，将 扎克伯格今年的巡游视作为他要在 2020 年竞选美国总统活动的前哨战。要知道，这次扎克伯格聘请了一位曾为白宫服务的摄影师。在他的镜头下，这名年仅 33 岁的亿万富翁俨然成为了又一个奥巴马，成为美国人民的代表。包括前总统助手 Tim Kaine 在内，一批曾经浸淫政坛的老手也在帮助指导扎克伯格如何接人待物。在俄亥俄州，他探访过正在康复的吸毒瘾君子；在艾奥瓦州，他途中顺道进了一家新奇的糖果店，无独有偶的是，前共和党总统竞选人 Mitt Romney 也曾在那家店做过奶昔；在底特律，他在一条汽车生产线旁边短暂逗留。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帮助扎克伯格减少争议。在他宣布周游全美一个月前，未封存在法庭文件披露，他曾试图重组 Facebook 公司的股权结构，利用少数规定，让自己一旦在政府任职两年或者无限期从事公职行业，仍能保留对公司的表决控制权。

扎克伯格已经两次否认美国之旅是为了竞选总统，但未能平息传言。尤其是还有新的迹象支持外界的猜测：本周初，他拜访了前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前国务卿希拉里的首席竞选策划师 Joel Benenson，请他做 CZI 的顾问，同时也帮助自己访问各州。CZI 和 Facebook  公司都坚称，扎克伯格还没有任何参选的打算。

Facebook 公司的一位发言人向知名科技杂志《连线》表示，扎克伯格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去这些地方，那是他今年的挑战。CZI 则表示，Benenson 与该组织基于具体项目建立合作关系，并非长期任顾问，合作将与该组织选择的事业方向一致。此外，该投资基金的一位发言人还表示：“作为一家专注于科教、住房和刑事司法改革等领域重大问题的慈善组织，我们从事的一切研究都以支持工作为目的。”

扎克伯格的活动不具备一般竞选游说最突出的特点。他本人坚称，这次出游是“走出我在旧金山那个小圈子”的机会。2017 年 3 月，在位于北卡罗来纳州城市 Greensboro 的一所传统黑人大学 North Carolina A&T，他就是这样告诉在场学生的。

可是，在那些希望剖析扎克伯格动机的观察人士看来，他这份工作需要靠滔滔不绝来完成：他在自己的 Facebook 主页上发了无数零碎的消息，和大家分享一路上他“注意到”的“趣”事，或者“感到震惊”的事。他自称这段游历是试图突破个人圈子的局限，或许他确实做到了，但外人很难忽视他那些刻意避免带来不良印象的结论。

2017 年 2 月，扎克伯格走访了密西西比州 Vicksburg 市内的 Vicksburg National Military Park，那里既是一座国家军事公园，也是一处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战场旧址。扎克伯格为当地奴隶制传统犹存感到震惊。他写道：“过去几天我很吃惊，发现我们的历史还如此深入地影响着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在密西西比州，住在同一个镇的黑人与白人家庭可能就是奴隶制时期的后人，几百年前，他们的先祖可能是奴隶或者奴隶主。历史还记忆犹新。今天的老年人会讲起老一辈的故事，他们的祖辈曾给他们讲述奴隶制和内战年代的个人经历。”

2017 年 6 月，扎克伯格又参观了坐落在艾奥瓦州城市 Walcott 的全球最大卡车服务区。当时他问一些在场的卡车司机怎么看自动驾驶汽车。“我碰到的人都不相信自动驾驶卡车会取代人类司机的工作。有意思的是，干这行的人不认为很快会出现那种情况。”事后他这样指出。

2017 年 7月中旬，在北达科他州城市 Williston 郊外的一处石油钻井平台，扎克伯格同一批地质学家、石油工人和钻井平台工作者攀谈，从新的角度理解开采页岩油的水力压裂法有何好处。扎克伯格曾公开表示抵制气候变化，也承认这个话题有“争议”。和北达科他当地人一席交谈后，他写道：“很多（Williston）人告诉我，他们觉得政府妨碍了自己的生活，可是，特朗普批准北达科他输油管（Dakota Access）以后，他们感到又有了希望。铺天盖地的科学论证说明，化石燃料助长了气候变化，它是我们这代人必须面对的一大挑战。在这种时候，从这个角度看问题别有一番意味。”

“无论你怎么看能源，”他还说，“我觉得你会为能源相关的群体着迷。”

扎克伯格有好奇心，对于途中所见之人，他的描述扣人心弦。那些人据称也影响了他。可如果 扎克伯格 遇见的美国人怀有极度的恨意或者种族主义情绪，甚至就像 Facebook 网站经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极端的观点，你不会从他的游记叙述中读到。他往往在结尾让对话回到 Facebook 的年度热词（这次是群体，不是去年的“连通”），或者他感兴趣的商业和慈善主题上（个人化的学习和刑事司法改革）。总而言之，如果拿到学习企业模棱两可表态的写作课堂上打分，扎克伯格的帖子可能属于中等水平。毕竟，要洋洋洒洒写那么多，却不能透露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这种活可有难度。

另外，假设扎克伯格的确试图在政界建立根基，他这些只言片语应该听起来更像他在哈佛大学发表的演讲。“我们还等什么？是我们这代人来确定何为公共工程的时候了。为什么不在一手摧毁这个星球以前，制止气候变化，不让数以百万的人民投身制造业，安装太阳能电池板？”今年5月，在哈佛大学 2017 届学生的毕业典礼上，扎克伯格 就这样鼓舞现场众多学子。他在 Facebook 网站发的帖子并没有将粉丝召集到某个党派的平台。相反，那些帖子依赖做作的语言，刻意描绘心酸的画面，没有提供任何深入的洞见，对解决现实问题几乎毫无用处。但 扎克伯格 本人正在累积宝贵的社会价值。在特朗普治理美国的时代，科技企业的领导者们若能有自知，主动谈及他们“小圈子”以外的生活，这其实是难得的品质。它足以让批评者收声，开启各阶层相互理解的大门。

扎克伯格和他的帖子一直在吸引 Facebook 网站众多的粉丝，现在已经超过 9400 万。评论的网民赞赏扎克伯格刻画各地风土人情，否则他们可能不会在自己的新闻推送上关注。但是有些帖子读起来却像地方新闻报道，作者当然是这次想要游历全美国的“记者”——扎克伯格。它们为人手不足的新闻报业填补了空白。崇拜 扎克伯格 的粉丝们说，他比其他科技业高管努力得多。你还能要求一位只需要对股东负责的首席执行官有多忧国忧民？

他们说的没错。要求扎克伯格冒犯那些本已对他一肚子火的保守派，这是不现实的。之前保守派就认为，扎卡伯格在 Facebook 的流量上放水，有自己的政治倾向，差点唯他是问。而且，扎克伯格不可能引起中国反感，毕竟这是 Facebook 还没有涉足的市场。他也不会惹恼反垄断机构。他更不会触怒美国国会议员。最近一些议员要求 Facebook 工作人员做简报，判断特朗普去年竞选总统的活动是否帮助俄罗斯人在 Facebook 平台上发布假新闻稿，以及俄罗斯的间谍是否利用 Facebook 对一位外国领袖开展谍报活动。最重要的是，扎克伯格 不可能激怒他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选民”——全球 20 亿 Facebook 用户。

同样地，也是出于这些原因，对扎克伯格来说，竞选美国总统的风险是在太高。只要看看上一次他如何投身支持一项政策，就能发现端倪。2013 年，他成立了一家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式的团体 FWD.us.。该组织曾资助支持 Keystone XL 输油管线的共和党人打广告，以换取政界对一项移民法案的支持。批评人士此前指 Facebook 公司就是该法案的受益者。政治上本来就有这种暗箱操作手法，但该组织还是招致抨击，被指伪善、存在行贿。

如果扎克伯格采取克制的立场，他个人的政治活动就无足轻重。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更有理由选择相信他对自己不会竞选总统的澄清。即便他有此念头，可能也有心无力：最近一项民调显示，在 2020 年大选中，扎克伯格 和特朗普的支持率打成平手，都是 40%。该民调还显示，47% 的美国选民对 扎克伯格 没有任何正面或负面的印象，另有29%的选民对他印象不佳。同样在那项民调中，特朗普的支持率低于除扎克伯格以外的所有民主党潜在对手，包括前副总统 Joe Biden、去年曾竞选总统的 Bernie Sanders，以及另外三名民主党参议员 Elizabeth Warren, Cory Booker, 以及 Kamala Harris。

我们还可以猜测一下，扎克伯格这次美国之旅会不会还有别的动机，特别是考虑 Facebook 公司才成立十三年，用户数量也刚刚迈过了 20 亿大关。关于扎克伯格其人，最值得警惕的是他设法巩固实力，Facebook 平台的数据和影响力都在增长就是证据。

的确，我们很难相信扎克伯格这样的人。因为他对影响全球网民生活负有重大责任；他的平台一直受到批评，指责它通过过滤气泡、假新闻和微型定位广告宣传，让用户对现实有错误的认识，尤其是面对这种歪曲现实的担忧，他以基于刻板文化观念制造互动作为对策。然后又以暗示真实性的方式，传播经过这种文化定式过滤后的结论，扭曲了我们的观念。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仍然是：扎克伯格是在积蓄政坛的人气，还是在开拓 Facebook 的用户？答案可能是，两者兼有。

【编译组出品】编辑：杨志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