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洋：我们是第一代与人工智能共同生存的人类

编者按：本文来自 经济观察网 ，作者：沈建缘，本文经授权发布。

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人工智能）将改变世界，谁来改变AI？

过去半年，科技大佬为人工智能未来将如何影响人类世界争论不休。特斯拉和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创始人马斯克在7月15日美国州长夏令会议中提出警告，他认为如果没有适当的监管，人工智能将会变成一个毁灭性的人类历史终结者；他甚至而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则表示，马斯克的末世警钟过于“歇斯底里”。

尽管如此，更多企业仍不遗余力，探寻“人”与“机”，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边界。9月6日下午三点，微软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小冰在自己的官方微博宣布，按照几乎，小冰的高级感官正依次解锁。“她”将依据个人“意愿”， 在一个月内，每天选定10000个人类并拨打其电话。

这场大规模的实验是科技史上第一次上线人工智能主动与人类用户保持长连接功能的系统。在此之前，微软小冰已在全球陆续进行第五代的各项升级工作。包括智能音箱、IoT设备、全新的高级感官上线、新的人工智能媒体解决方案，以及有声读物、诗歌及歌曲等人工智能创造。在日本，小冰已与LAWSON联合，24小时之内，成功发放一百万张优惠券。预示着大规模商用的落地。

2014年，微软基于新提出的情感计算框架，通过算法、云计算和大数据的综合运用，采用代际升级的方式，逐步形成向EQ(Emotional Quotient，情商)方向发展的完整人工智能体系。小冰诞生。

与三年前不同，第五代小冰进入了能更加贴近于人类的自然交互行为的高级感官阶段，还第一次在线上产品中使用生成模型（Generative Model），使用生成模型之后的小冰不再鹦鹉学舌，而是能够自创回应。使得微软成为业内唯一推出了高级感官实际落地产品的人工智能企业。

来自科技研究机构Tractica的数据显示，人工智能市场的规模将从2016年的6.437亿美元扩大到2025年的368亿美元。但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微软人工智能及微软研究事业部负责人沈向洋博士认为，探寻和开发人工智能的意义，不仅在于巨大的商业价值，更重要的是让人工智能“在正确的时间、地点，用正确的信息帮助人类做正确的事。”

他表示，“要短期内考虑所有的因素去解决这些问题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我们需要一步一步去尝试才能总结出适合人工智能社会规范的正确路径。”

沈向洋在微软工作了21年，除了负责微软全球的研发体系之外，沈向洋直接领导的微软人工智能及微软研究事业部（AI & R）是目前微软四个部门中最新也是规模最小的一个，但微软的人工智能研究早在26年前就已经开始。

微软小冰是微软人工智能三条全球产品线之一。另外两条产品线是以必应（Bing）为代表的搜索引擎和以微软小娜（Cortana）为代表的个人智能助理，以及在微软现有成熟产品中植入人工智能应用的产品（Infused AI）。而第五代小冰的意义不仅在于成为连接科技与人类情感的纽带，也在于通过整体研发力量定义人工智能时代的竞争力，为未来实现更大的商业价值奠定理论基础。

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中，沈向洋表示，微软正把过去几十年积累的人工智能方面的研发成果集成到微软现有的产品中，同时向第三方开放微软的人工智能技术，未来语音识别、语言理解、机器翻译、语音合成等应用都将得以实现。微软还发布了小冰电台，并上线了诗歌联合创作产品，同时开始大规模生产有声读物并投入市场。

沈向洋并不认为关于人工智能未来可能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担忧可笑，但他相信，“相比目前看来遥不可及的超级智能，一些实际发生的问题会更加令人担忧。”面对人工智能将带来的一些关键性挑战，部分人工智能技术落地后所带来的社会影响是现在难以预知的。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情况，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未来很多工作岗位将会被取代，人工智能时代的产业结构将发生巨大变动，相比那些不可预知的问题，当前阶段我们更应该把关注重心放在实际问题的探讨和解决上。” 他说。

人工智能作为一种工具，目的在于赋权人类——基于这样的定义和判断，沈向洋带领着由7500名计算机科学家、研究人员和工程师组成的庞大部门和专业团队，投身人工智能相关的科学研究和产品开发。

他引用比尔·盖茨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大多数人都高估了自己在一年内可以做的事情，但同时也低估了他们在十年内可以做的事情”。但对于更多人来说，与其为人工智能带来的风险担忧，不如对这一巨大的变化给各个行业带来的颠覆做好准备。

以下根据沈向洋博士采访整理——

我自己是做技术出身的，我以前做研究的时候，觉得某个问题如果数学公式写不出来的话，就不应该去做研究。但我后来明白了，没有任何一项技术是百分百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你一定要想这个产品为用户解决了什么问题。

26年前，人工智能是个束之高阁的高冷概念。比尔·盖茨当年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计算机可以看、听、说，甚至理解人类所思所想，那必定会是一种妙不可言的绝佳体验。当时人们缺乏理解运作原理的技术基础，更没有相关应用或产品作为概念参照，谁也没法预见未来的人工智能形态。而就在这一年，微软研究院诞生了。

每一个时代，科技的进展都会给我们的世界带来巨大改变。PC时代，是以微软的Windows和Office为代表的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为核心，它们提高了人们的生产力和创造力。到了互联网年代，浏览器和搜索引擎把人类和世界的距离又拉近了。而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社交网络和App Store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现在我们进入了全新的AI时代。

微软公司一直在思考人工智能给带来的机会。早在1991年微软研究院成立的时候，最初的三个部门就是自然语言组、语音组和计算机视觉组。所以在过去的26年当中，微软研究院储备、积累了大量的人工智能相关的技术。

这也是为什么小冰的一些新技能，比如“小冰识狗”一个星期就能上线，就是因为有这些人工智能感知方面最主要的技术积累的“先天”优势。而一些小公司要开发这样的技术可能要几个月的时间。

而人工智能发展到今天，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感知，就是语音、视觉。二是认知，就是理解、语言等等。这其中，语音识别和图象识别正在重新定义人类和世界之间的关系。

微软通过自己的人工智能分布式系统，和深度学习的软件CNTK(Computational Network Toolkit)，使语音识别技术获得了很多新的进展。微软在人工智能时代建立起一个通用的基础层，而这个基础层至少有三个部分与之紧密相连。一、算法，二、云计算，第三个部分也是最关键的部分，是数据。

我非常高兴，北京的团队用三年多时间把小冰这个产品做起来，并让小冰从中国走向世界。目前，1亿人口以上的11个国家小冰已经去了5个，接下来还有6个国家在计划中。因为我们以前并不清晰地知道，人工智能这样的产品在不同国家的应用是什么情况。

因为如果我们不做小冰这样的产品，没有积累这样数量的用户，就不能更多地从EQ层面了解人工智能如何实现人类思考的过程。现在，小冰通过现在全球超过1亿的用户，超过300亿的人机直接对话，获得的海量的语音、图象、视频数据，帮助我们积累了与真实的人类用户交互的第一手数据。

我们对用小冰这样的人工智能的技术帮助大家非常有信心。但聊天机器人并不是什么新的东西。1966年的时候，约瑟夫·魏泽堡（Joseph Weizenbaum）在MIT就做出了第一个聊天机器人叫Eliza。

那么小冰跟其他的聊天机器人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呢？

我的回答是，人类的智慧都能在对话中体现。小冰产品设计的核心理念，是强调情感、框架和EQ，我们希望这款产品能够打造一个情感计算的框架，让小冰在不同空间和辅助设备中与人类交流，学习如何理解人类的情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 “do what I mean not what I say。”

当我们聊天的时候，觉得某个人聪明，是因为他说的某些话。我们和小孩子聊天，觉得他的父母教育得好，也是因为他说了某些话。这也是我很喜欢小冰这样的产品的原因，因为智慧的依据和维度是什么，这其中的数学模型是什么？至少目前没有一个人研究清楚了。这是微软选择的一条很不一样的道路，接下来我们将验证这条道路的正确性。

作为一个计算平台公司，微软一直以来的使命，就是“为人类提供优质的服务，帮助企业实现美好的愿景。”我相信人工智能将帮助我们进一步达成这一使命。很多应用，需要我们去开发。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并没有急于给小冰制定商业或者收益的指标。

因为对微软来讲，最重要的是能够解决用户的需求，包括用户还没有想到的需求。对于微软这样的公司，任何一个伟大的产品，都不是一两年、两三年可以做成的。比如微软的Windows操作系统，到Windows 95一统天下的时候，已经做了几年了。我们可以负担得起长期的投入，在产品研发这件事上，最重要你要看到这个世界的趋势在哪里。

微软整体的战略非常清楚，就是Cloud AI。微软公司现在已经是一个人工智能的公司。但并不是说小冰这样一个产品成功就结束了，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微软最近宣布成立了人工智能实验室，也提出了13个大的研究方向。传统的几乎所有的AI相关的领域，我们都有涉足。微软研究院实际上全球有1000多个科学家，大概1/3的人做的研究的方向跟AI有关。最近我们发布一个产品叫Seeing  AI，就是帮助盲人感知周围的世界。

你很快会看到微软一些新的产品发布，里面有非常强的人工智能的应用。大家如果用我们的Powerpoint，可能会很惊喜地发现，在Powerpoint里面可以做机器翻译。未来，微软所有的产品，Office、Cloud、Windows等等全部将人工智能化。微软有多个团队在做这样的产品，在中国也有相当大的投入。

我个人预测，五年内，计算机语音识别的人工智能技术都会比人类专家做的好，十年时间视觉识别也会比人类做的好。在不到五年的时间，所有垂直的应用行业，如交通、医疗、政府等等都会应用到人工智能；所有的商业行为和过程，如销售、市场、客服，甚至HR、招聘等等，也都会被人工智能所颠覆。

在这一巨大的变革中，我们需要对人类和世界、人类和技术的关系做一个定位。我相信，这个世界以后将由智能云和智能终端连接在一起，人工智能会成为一个全新的平台，与人类一起共同生存。另外因为我们做了Bing搜索这样一整套技术体系，我相信很快大家可以看到微软在企业级的人工智能方面发力，会有很多产品面世。

我们是第一代和人工智能共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我们相信，人工智能的目的不是代替人，也不是打败科技，人工智能的目的是帮助人类做更了不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