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谈阅读:书籍如何陪我度过漫漫白宫岁月
本文来自nytimes,原文标题 《Obama’s Secret to Surviving the White House Years: Books 》 ,由虎嗅编译。
自林肯以来, 奥巴马 是唯一一位通过 阅读 和写作塑造自己的生活方式、信念和世界观的美国总统。
上周五,在距离卸任还有七天之际, 奥巴马 坐在椭圆办公室里,谈起书籍如何在自己的任期和生命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书籍陪他度过漂泊不定的童年;当他长成少年,书籍又帮助他认清自己、塑造人格以及建立价值观。
执政八年间, 奥巴马 被海量信息包围,时常囿于极端的党派之争和嘈杂的声音中。但他从书籍中获取知识、灵感,从而对人性的复杂和微妙有了更深的理解。
“作为总统,常常在短时间内有大量信息朝我涌来。”但 阅读 让奥巴马能暂时“慢下来理清思路”,让他能“站在他人的角度想问题”。
奥巴马说:“阅读带来的收获对我弥足珍贵。我不敢说自己因此就成为了一个好总统;但这八年间我一刻不停地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宜,是阅读帮助我保持着身心平衡。”
林肯总统、马丁·路德·金牧师、甘地和曼德拉的书籍对奥巴马尤为重要:它们给了他一种“归属感”。
“困难关头,做这份工作是很孤独的。”奥巴马解释道,“所以我得跳出现实回到过去,看那些有相同经历的前辈是怎样度过这段时光的;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在位于白宫的林肯卧室里,有一份手写的葛底斯堡演讲稿;有时奥巴马会在晚上走进这个房间,为的就是默默品读这份文件。
同林肯一样,奥巴马自学成才——他自学写作,用文字定义了自己,并通过文字向世界传达自己的理念和远大理想。实际上,林肯、马丁·路德·金和奥巴马有明显的相似之处:在查尔斯顿和赛尔玛两地发表演讲时,奥巴马追随了两位前辈的脚步,用优秀的演说为听众“描绘”了一幅宏大的历史图景——他将美国当下经历的种族和不公问题与过去对比,继而让人们认识到美国社会的演变以及美国人民离实现民族理想还有多远。
他视美国梦为一段未完成的征程——它从未停止,且延续了200多年,目标是为每个人实现独立宣言里的承诺——这个理想深深植根于圣经和救赎的圣典之中,也和人类可以不断改造自己的信念相辅相成。同样的,这个理想也是经历了重重阻碍但从未放弃抗争的民权运动所追求的。
奥巴马在上周的告别演说中展现出的长远历史观和乐观主义其实来之不易——他通过阅读、了解历史和向莎士比亚这样的艺术家学习才建立了这样的品格。莎翁的作品将人性的愚蠢、残酷和疯狂展现得淋漓尽致;但与此同时,他不忘描写人性的坚韧、正直和善良。奥巴马说,正是阅读莎翁笔下的悲剧为他“理解人与人之间的行为模式奠定了基础”。
阅读总统传记
阅读往届总统传记同样帮奥巴马看到历史大局,避免陷入“自己面对着前所未有、难以解脱的困境”这种自怨自艾中。“想想罗斯福在二战中面临的困境,就不觉得自己这些困难有什么了。”奥巴马说。
令人意外的是,奥巴马还读过《三体》——这是本末日科幻小说,出自雨果奖获得者中国作家刘慈欣之手;即使这种消遣读物也能帮他理清头绪,从更长远的角度看问题。
奥巴马说:“这本书的格局太大了,读起来很有趣。可能是我跟国会那帮议员处得太好了,闲来无事考虑考虑外星人入侵这种事也不失为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在1995年出版的回忆录《我父亲的理想》中,奥巴马谈到阅读帮他树立信念的故事。这要追溯到他的少年时代,为了“教会自己如何作为一个黑人在美国立足”,奥巴马大量阅读了鲍德温、艾里森、修斯、赖特、杜波依斯和马尔柯姆的作品。
之后,在大学的最后两年,他开始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和学习,系统地阅读从圣奥古斯丁、尼采、艾默生、萨特到尼布尔等哲学家的著作,剖析和检验自己的信仰。
直至今日,阅读仍是奥巴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最近更是给女儿玛利亚送了个Kindle阅读器,里面装着他想同女儿分享的书(包括《百年孤独》、《金色笔记》和《女勇士》)。
在入主白宫后的大多数夜里,奥巴马都坚持读一个小时具有深刻普世意义的书——从当代文学(他读过的上一本此类小说是科尔森·怀特海德的《地下铁路》)、古典名著到划时代的纪实作品(如丹尼尔·卡尼曼的《思考,快与慢》和伊丽莎白·科尔伯特的《大灭绝时代》),他的阅读涉及各个领域。
阅读让奥巴马给大脑暂时“换挡”:他能暂时忘记白天处理的政策摘要和文件,“跳出”白宫,来到书中的世界。有些小说帮助他“想象国民们正经历着什么”——例如,他读过的玛丽莲·罗宾逊的小说就帮他在2008年竞选期间与访问的爱荷华州居民建立了情感联系。罗宾逊的作品讲述了提倡努力工作和诚实谦卑的小镇文化,阅读它们也让奥巴马能更好地理解自己来自中西部小镇的祖父母。
然而,有一类小说给奥巴马带来的却是挫败感——这种书表明的观点与他个人理念相悖,比如V.S.奈保尔的小说《河弯》。
奥巴马回忆,“此书的开头这样写道:‘世界就是这样:原本就毫无价值的人类,甘心就这样无意义的生活着,所以最终也无法改变这样的命运。’当我在思考外交政策,感到世间的无限残酷时总会想到这本书,继而想起这句话;然而我不愿以这样现实且愤世嫉俗的眼光看待世界。但即便如此,有时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世界观有它的道理。”
同阅读一样,写作也是奥巴马思考的关键步骤。他说:“我通过写作来‘汇聚’生命长河中的各个‘支流’——种族、阶级和家庭,继而理清思路、塑造自己完整的人格。”
短篇小说作家
奥巴马在写作上其实是自学成才:在芝加哥当社区组织者时,他创作了一些短篇故事,还坚持写日记。那时的他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以身边人的故事为灵感进行创作。他写了很多老人的故事,故事里充斥着挫败和失落感。“我写的不是那种杰克·凯鲁亚克风格的年轻人在公路之旅中寻找自我的故事。”奥巴马解释道,“我写作主要是为了表达对过去的追忆和自我的反思。”
奥巴马的经历印证了同理心的重要性。奥巴马2岁时被来自肯尼亚的父亲抛弃,之后跟着堪萨斯州出生的母亲还到印度尼西亚生活过——作为一个“局外人”,他能设身处地的理解在芝加哥的教堂和街道上遇到的人;因为他同这些人一样,因不断变化的环境和被孤立的经历而感到无所适从。他将当时上级的教导牢记在心:“人们会聚集到一起,并鼓起勇气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并不是因为他们关心着同样的事情,而是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
这番话深深根植在奥巴马心中,他因此希望建立这样一个美国:相同的忧虑——如能否得到体面的工作、能否给孩子带来幸福的生活——使人们求同存异,团结起来。毕竟,人们在奥巴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代表了美国梦的实现。而这样一个美国梦,就像他在2004年美国民主党代表大会基调演讲中说的那样,“在其它任何国家都不可能实现。”
在如今这样两极分化的社会,互联网让人们越来越囿于自己的小圈子(他们只和志趣相投的人交谈,对自己的观点不加思考、偏见深信不疑)。而奥巴马认为小说和其它艺术作品(如音乐剧《汉密尔顿》)为人们提供了桥梁,这些作品能弥补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并向人们揭示“争论背后的事实真相”。
奥巴马举例说道,尽管朱诺特·迪亚兹和裘帕·拉希莉的小说描写的是“一种特有的当代移民经历”,这些故事同时也表达了“对美国这片土地的向往,和到达之后的无所适从”——这也正是许多美国文学的主题。比如,在菲利普·罗斯和索尔·贝娄的作品中,同样能看到故事里的人“在被孤立时渴望融入,但不确定自己要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
奥巴马入主白宫之前就是个写作者,而卸任后也将继续写下去——他计划把自己在任期内写的日记在整理后编成回忆录。实际上,奥巴马具备一种作家的感知力——他能在全情写作时仍保持客观、像小说家一样对细节精准地把握、并在抒情、通俗和深刻这三种风格之间精准自由地转换。
上周,奥巴马与戴夫·艾格斯、怀特海德、查蒂·史密斯、迪亚兹以及芭芭拉·金索沃尔这五位他仰慕的小说家共进了午餐。他不仅与他们讨论了政治和媒体格局,还问及他们书展的进展情况,并分享了自己在写作时喜欢在黄色便签本上手写初稿的习惯。
奥巴马说,他希望自己最终能以自己的Presidential Center网站为平台,把“好书推荐给更多读者”——实际上,他已经在定期发布推荐书单了——以鼓励公众分享自己的阅读体验。
现如今,我们的政治花费了大量心力去处理全球化、科学技术和移民带来的文化冲突。新格局下,故事这一艺术形式的重要性愈发显著——它们把人们团结起来、互相建立联系,而不是制造差异或者边缘化某些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