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异乡人薛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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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十一,还在看守所的薛蛮子因为要去肿瘤医院进行常规体检,坐车从东至西穿越大半个北京。车子驶过彩旗招展、灯红酒绿的长安街,也路过了他无比熟悉的天安门和金融街,但这些都与那时的他无关。“那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问题”他说。

他接着说,“那时候我的癌症手术已经做完两年多,癌症治愈的时间节点是5年内不再复发。在车上,我设想了最差的情形:如果癌细胞已经拿下了我的五脏六腑,那我只有死了。”

但一切并没有薛蛮子想的那么糟糕。一年后,在关于天使投资人蔡文胜外围的采访中,薛蛮子问我。“你认为我的事情过去了吗?”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可曾停过一刻。

薛蛮子以前喜欢穿中山装、唐装,现在完全不在意了。他的微博和微信朋友圈还是非常高频的继续写着发着,但转发和评论都少了很多。他投资的一个创业者说,无论他写什么微博,都有人在他的微博评论区发很难听的评论,令他很生气。

这种挫败的情绪显然击中了他,他甚至不惜以自黑的方式来摆脱诸种困扰。

“至今有不少喷子对我百般讥讽骂我不绝,我竟然不以为意,仍然每天上微信、微博、今日头条。并不是我没心没肺,厚颜无耻,喜欢丢人现眼……我已无所顾虑,我就是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写这条微博的时候,他已经在京都住了好几个月。

在京都,薛蛮子只是一个异乡人。

京都本地的华人,几乎没有人认识薛蛮子;而长居京都的华人艺术家,也只有一部分人知道薛蛮子。“知道薛蛮子是个被媒体报道过的人,是个土豪。”篆刻家傅巍说,他是画家李庚的弟子,已长居京都18年。而李庚是薛蛮子的发小。

月间町2号

3月8日傍晚,京都小雨,初春的天气竟冷冽起来,路边鹅黄色的迎春花在阴雨的暗沉里益发娇艳。穿过京都城人气很旺的花见小路(京都的著名的花街),再经过清冷的建仁寺,五分钟后,就到了月见町2号。

月见町2号位于京都市下京区,是薛蛮子在京都的重要据点之一。

月见町2号是一栋2层的小楼,上下两层的面积约70平方米。一进门就是一个通向二楼的过道,旁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楼下一间卧室,楼上一间卧室。楼上有个开放式厨房,餐厅和客厅合二为一,整个空间狭窄逼仄。

大门口挂着一个布帘,写着“京恋”二个字。它位于一条500米的小巷里,整个巷子里最高的房子也不过三层。蛮子系的创业者、薛蛮子的朋友、全球区块链项目的创业者、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蛮子民宿众筹的粉丝,多半都会聚集于此。

两位从北京来的创业者,出现在月间町2号,他们和薛蛮子约了晚上七点一起吃饭。

到了一定的年龄,老年人非常明显的特征薛蛮子都有了——头发花白,不加修饰,白花花的山羊胡子;但年龄的劣势并未在他这儿肆意为之——声音洪亮,走路大步流星。

创业者把带给薛蛮子的礼物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良的康熙御笔所写的《朱子家训》拓本条幅。条幅展开,薛蛮子读了一遍,因为繁体,他偶有停顿。读完后,他挺得意,觉得像他这样能顺畅读下来人应该不多。

一口京片子,说话时,薛蛮子的眼珠转动很快。讲话时,每隔一分钟加入一个或多个北京俚语以及英文单词。

席间,他告诉两个年轻人,年轻时,用创业的方式合理合法的实现财务自由,先捯饬一笔钱,这样人生就自由了。此后,可以选择做点事情,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这更像是他自己的人生写照。

来到月间町2号的创业者,在薛蛮子看来,也分为两拨:一拨是来找他要钱的,一拨是慕名而来的区块链创业者。

来自上海区块链交易所的创业者,他们的创业地选在了越南;从乌鲁木齐飞来的,食品溯源的区块链项目的创业者;还有从北京来的美空网的高管……他们来到京都,只为见薛蛮子一面。

在薛蛮子看来,这三十年堪比《了不起的盖茨比》小说中描述的美国的那个时代。盛宴,美酒,喧嚣、浮躁……种种狂飙突进的背后,一个又一个富翁诞生了。人们对金钱、名誉有着不可理喻的、疯狂的热爱。

这种热爱造就了很多所谓的风口,也造就了区块链的大热。

一夜间,恐惧、贪婪、兴奋、好奇混合成一种焦虑的空气。人人都在谈论区块链,连大妈都在打听如何买币。而春节三点钟群是导火索,薛蛮子是发起人之一。

在三点钟群里,人们都喜欢谈价值观,在币圈所获甚多的宝二爷(郭宏才),原来在平遥卖牛肉,他喜欢在群里谈赚钱,结果被踢出群。他相当委屈,觉得群里这帮人太虚伪。

几乎又是一夜间,区块链格局初定,诞生了首席经济学家,币圈沈南鹏,面包公司的管理者摇身一变就成了区块链转型专家……薛蛮子,徐小平,蔡文胜都被迅速封神。

在薛蛮子看来,这届区块链创业者的素质普遍低于上世纪90年代的互联网创业者,这波人从边缘崛起,经验少、心气大、野心大,但能力弱。京都这个安静的巷子因为这些拜访者变得车水马龙起来。

一群寻找更大成功的人

薛蛮子是在2017年下半年开始接触区块链的,他买了很多区块链的书,又找到了李笑来、万向控股集团副董事长肖风、金色财经的创始人杜均……一段时间后,他开始进行区块链投资。

京都异乡人薛蛮子

与李笑来的结识是薛蛮子投资区块链的开始

“区块链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这好比翻桌子胡了麻将一样的大事情,区块链让一切都归零,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线上了,人人都有可能会做出一个BAT,我也想投出下一个BAT。”薛蛮子说。

薛蛮子认为自己是传统领域第一个拥抱区块链的人。现在,在他的投资版图里,区块链占七,传统的股权投资占三。迄今为止,薛蛮子已投资了几十个区块链项目:比原链、量子链、墨链等都是他投资的。“我着重投做技术服务的区块链公司,帮他们建社区,注册公司……”他说。

在薛蛮子看来,区块链领域对风险投资人来说,是一个可以媲美上世纪90年代末期的投资机会。

上世纪90年代,薛蛮子通过入股UT斯达康项目赚了至少1.2亿美金。之后,薛蛮子出现在北京街头,那时他的名头是UT斯达康的天使投资人,创业者趋之若鹜。

这些年,薛蛮子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立世,被称为“第一天使投资人”,而这个称谓是薛蛮子58岁时360创始人周鸿祎最先说的,经媒体报道后,这个称谓就延续了下来。

但他错过了周鸿祎,也错过了马云。曾经作为鼎晖投资合伙人的王功权曾经带薛蛮子去看周鸿祎,当时周的“3721”中文网站创建不久,他没投;薛蛮子陪着孙正义见了马云,他对马云不屑一顾,也没投。他投资了蔡文胜。

蔡文胜算是薛蛮子最得意的投资。2004年,他以20万美金投了蔡文胜的265网站。这个当年福建石狮的小镇青年蔡文胜现已蜕变成投资大佬,他掌舵的美图秀秀上市了,他投资的姚劲波的58同城、冯鑫的暴风影音、飞鱼科技都上市了。

在传统股权投资领域这些年,薛蛮子认为自己在O2O、VR领域的投资都不成功,而在互联网金融领域,他收获颇丰,投资了雪球财经、点融网、51信用卡……但近几年,投资领域大火的是两辆自行车、滴滴、美团和今日头条。

因此,在区块链的浪潮里,薛蛮子的兴奋就非常容易理解。当然,兴奋的不仅仅是薛蛮子。

有人诙谐地把当下的投资圈分成两拨,对区块链不感兴趣的被称为古典投资人,他们普遍对区块链嗤之以鼻。在古典投资人的眼中,区块链领域现在进入的这些投资人,都是在传统领域相对来说不那么成功的投资人。

毋庸置疑,这是一群在寻找更大成功的人,他们都在寻找着下一个BAT。

有人想寻找下一个BAT,自然就有人想成为下一个BAT。

人间一天 链圈十年

3月11日,翟程远和来自德国的电商创业者王刚,以及另一位在慕尼黑做退税业务的创业者张栋来到京都,他们见到了薛蛮子。这一次,翟程远对区块链的想法清晰多了,他打算和王刚、张栋合作,通过区块链募集资本。

翟程远是一名85后创业者,他在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留学时,发现华人在欧洲旅游购物后会面临繁琐的退税流程。于是翟程远和其创业团队在2016年8月推出“易退税”手机APP软件。

这个软件面向欧洲购物的华人,帮助他们在购物后自动生成退税单,并将海关的退税款项直接转向用户的银联卡或微信。目前,该业务已覆盖到了德国、比利时、卢森堡等6个国家,有2万余名用户,月流水达130万欧元。

去年8月份,薛蛮子建议翟程远的业务进行相关退税场景的区块链创业,但当时的翟程远完全不知道薛蛮子在说什么,当2018年他回过神来,想进行区块链创业时,他企业的规模似乎又太小了,因此他拉上了王刚和张栋。

薛蛮子很看好这个有实体支付场景的区块链项目,他告诉年轻的创业者们,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他预计中美两国的相关政策会很快出来,因此,这个项目的白皮书和募资必须尽快完成。

尽管这个区块链电商项目位于德国,薛蛮子打算除了蛮子基金,他还会拉上隆领投资创始人蔡文胜,联合真格基金的徐小平,还有丹华资本的张首晟一起出资,薛蛮子建议创业者们不要拿太多钱。

当下的区块链领域是一个人间一年,链圈十年的行当,创业者翟程远就因为他的迟疑,错过了区块链创业的最佳时机。

这种疯狂,使得当下的区块链领域争议颇多。

今年1月末的达沃斯论坛上引起了针锋相对的辩论。参会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却表示:比特币对社会没有任何用处——除了规避合法性,它主要用于非法目的,如洗钱和逃税。被誉为“数字经济”之父的达沃斯论坛创始人克劳斯·施瓦布(KlausSchwab)认为,区块链是继蒸汽机、电气化、计算机之后的第四次工业革命的重要成果,预计到 2025 年之前,全球GDP总量的10%将利用区块链技术储存。

在国内,2017年9月4号,央行等7部委文件出来后,很多区块链企业便移居海外。去年下半年老猫的公司也开始布局日本,李笑来的公司也在日本,各种因缘巧合,一些大大小小的区块链创业者都喜欢把自己的公司设在日本。

在区块链领域,骗子和枭雄混迹其中。有人名利双收,有人被拉下神坛,贴上“骗子”的标签,而枭雄和骗子的时间间隔可能就是一夜之间。

薛蛮子作为区块链领域有话语权的人物,他称大热之后是死亡谷。

现在,薛蛮子一年大概有大半年会住在京都,外界传谣他有家不能回,薛蛮子认为这是胡说八道。他去年八月份来日本,是为了治疗腰脊椎盘突出,后来因为蛮子民宿,一直没有回去。

2018年的这个春节,薛蛮子过得一点都不悠闲。正月初七,他和赛富的合伙人阎焱看中了一所占地2000平方米售价6000万的古宅。二人领投,集合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购买,打造了区块链“三点钟京都俱乐部。”

这个宅子只是薛蛮子在京都看重的宅子之一,而蛮子民宿的缘起就是老町屋。

创业蛮子民宿

京都城仿照唐代长安城而造,故有“千年古都”之誉,它有着17处世界文化遗产,“三步一寺庙、七步一神社”。舒国治《门外汉的京都》写道:“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能再现唐朝时期的历史建筑,除了京都以外。”

京都异乡人薛蛮子

蛮子民宿是薛蛮子一生中为数不多几次创业之一。在薛蛮子看来,蛮子民宿成立的前提是他看到了消费升级的大趋势,一方面他认为这是个好生意,一方面他也喜欢。

在半年时间里,薛蛮子一口气买下了120栋古町屋。这种豪买在京都的地产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3月10日,山一不动产房产中心,工作人员田中肇拿出手机上薛蛮子的新闻照片向张一凡求证:“可否认识这个新加坡人,孙正义的同学?”

张一凡,来京都已有18年。现年37岁的张一凡已经完成了自身财富的原始积累,从2013年买第一栋町屋算起,到现在已购买了21栋,如今经营民宿。薛蛮子很喜欢张一凡的民宿,几经周折,他见到了张一凡,但张一凡并不认识薛蛮子。

初次见面,他对薛蛮子印象也不深刻。他经常会帮助国内的一些知名商人和明星买卖京都的房产,这只是其公司事务中房产买卖业务中的一部分。薛蛮子的确想买一处京都的房产来居住,他委托了张一凡。

2017年10月份的一天,在京都吃早饭时,薛蛮子告诉张一凡,想和他一起合作开发京都民宿。这事儿靠谱吗?双方相互打量着彼此,一段时间后,两人合伙,蛮子投资集团株式会社成立。

张一凡向田中肇澄清,这人叫薛蛮子,是他的合伙人,美国籍,孙正义的同学。张一凡说:这几年,京都的房地产有了复苏的迹象,但像蛮子投资集团株式会社,半年内即有如此高频的老町屋买卖,自然在京都地产圈引起波动。

蛮子民宿的起源更像是薛蛮子隔着几十年的岁月,瞧见了80年代初的自己。

那时薛蛮子的头发还没有白,他拿到了美国绿卡,名字是查尔斯薛。他在纽约开始做房地产生意。这一时期,薛蛮子在纽约偶遇到自己儿时的玩伴维一。维一在作品《我在故宫看大门》里印证了薛蛮子在美国投资房地产的场景。

“他住在曼哈顿的上东区林肯中心附近,到了他家我才知道,眼下他在做地产生意,恰好这天有个买房子的客户在客厅里填表签合同,蛮子对我说,这个客户是个犹太人……我和蛮子多年未见,话自然不便说得太深,只好问:‘你玩得过人家犹太人吗?’”

“蛮子自信地笑了:‘我蛮子谁玩不过,不信,你问问这个王八蛋。’然后抬起头对那个客户用英文说:‘你说是不是?’那人摸不着头脑,只好笑笑说‘yes ,yes’。我听了实在忍不住笑。”

“不过,蛮子大概不希望我把他看作一个单纯的生意人,于是把客户一个人冷落在客厅里,带我到房间里看他收藏的一些西洋名画。他给我看墙上的画。我完全不懂,只听他似乎不经意地说,‘这些都是真迹。’他看我没有搭腔,又自我解嘲了一番,‘我蛮子还真他妈的附庸风雅!’”

那是薛蛮子的第一次创业。薛蛮子当时炒了700多套房子,留学生中享有虚名,后面才有了UT斯达康的故事。

三十年前北京的四合院还很便宜,但薛蛮子浪费了这个机会。而现在京都的老房子在日本几百万人民币一栋,合人民币一万多一平,北京六环内外都没有这价格了。

他乡即故乡

蛮子民宿的第一个町屋,位于上京区的上七轩。上七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江户时代,最有名的艺妓馆和老店都位于此。屋子最早的主人被称为“日本梅兰芳”,他的三代传人都生活在这里。

在京都町屋是古建,价格不反映市场规律,町屋的主人觉得他得屋子价值多少就是多少。在京都买老町屋,并不是一个有钱人随心所欲买买买的游戏,町屋的主人会谨慎选择屋子未来的主人。

京都异乡人薛蛮子

日式町屋是薛蛮子最近半年大量收购的资产

这栋老町屋薛蛮子是买主之一,他的竞争对手有日本著名设计师隈研吾。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薛蛮子最终以这栋房子未来的用途,延续这里原有的生活方式,打败了著名设计师隈研吾——设计师本想开一个博物馆。

“这个京都历史上最盛名的上七轩老町屋,就在丰臣秀吉当年召集京都臣民庆祝他统一日本的天满神宫门囗。北京的四合院,上海的租界洋房,京都的老町屋,都是绝版了。”薛蛮子相当满意。

薛蛮子笑称这个老町屋的后花园是北野天满宫。最后,他花了300万人民币买下了这栋70平方米的老町屋, “北野天满宫祭祀的是日本的文化教育之神,相当于北京的国子监。”留日学者、蛮子民宿文化顾问李远介绍。

  李远和薛蛮子认识于三年前的东京。当时李远在东京一所大学当客座教授,他的朋友(一个创业者),请李远帮忙陪一个叫薛蛮子的投资人同游京都。那时候的李远和张一凡一样,不知道薛蛮子是谁。

买下第一栋屋子后,薛蛮子便开始了京都的民宿买卖之旅,有时他一口气能买四栋町屋,有时却一天也无所收获……一天晚上十二点,张一凡接到了薛蛮子的电话,让他去谈一所老町屋的买卖,当他赶到屋主所在地时,已是凌晨一点。

如果把薛蛮子的这种买买买放到中国商人全球的买买买中,不足为奇。比如曾有中国商人买下了纽约华尔道夫酒店、伦敦金融城最高建筑Heron大厦,也曾有中国商人买下了美国卡尔森酒店集团……

这些动辄数十亿美元的交易,二十年前的日本商人也玩过。

他们斥巨资买下哥伦比亚影片公司、买下洛克菲勒中心……以当时东京的房价折算下来,以东京的土地价格甚至可以买下整个美国。1989年,全球十大富豪中,日本人占6位,全都因地产起家。

90年代初,日本地产泡沫破裂,日本由此进入“逝去的二十年”。而近三年,日本房价也由于中国买家的进入,房价也有所上涨。日本的房产中介商也感觉到,是中国人的需求推高了日本的房价。

让李远没想到的是,薛蛮子会选择在京都民宿创业。投资是一个轻的行当,而民宿创业却非常重。在京都,一个老屋从买下到民宿开业,需要一年时间,因为古屋翻修过程不易,且成本昂贵,专业的工人也没那么多。

蛮子民宿还未开张,就已声名在外。相对来说,在这个人人即媒介的时代,薛蛮子是个传播高手。薛蛮子在京都做民宿,微博、微信朋友圈、各种直播、小视频……处处皆是蛮子民宿发酵的传播阵地。

薛蛮子的微博有1152万粉丝。比如“蛮子在京都买下一条街”这样的信息首先出现在他的微信朋友圈和微博,然后再被媒体关注报道。而近日深谙传播之道的薛蛮子对于蛮子民宿的相关情况也低调了起来——他怕推高房价。

房产生意成了薛蛮子的轮回,只不过这一站他放在了京都。

飘如陌上尘

京都,对一个65岁的老人家来讲,这种异乡人的抉择还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

自2011年诊断出直肠癌后,他改变了他的饮食习惯,不吃肥肉,油炸,烧烤和甜点。在京都,薛蛮子的早餐基本是711的三明治、寿司、面包和牛奶。他喜欢京都的饮食,“健康,真他妈的健康。”

在李远夫妇看来,薛蛮子在生活方面丝毫都不讲究。

有一次薛蛮子去李远家里吃饭,李夫人发现他外套的标签还在:“薛老,衣服标签还没剪?”“我没有剪刀。”剪完衣服的标签后,他又说,“能不能帮我把鞋子里的标签剪掉?硌的脚疼,都穿了好几天了。”

他继续嘟囔着,这衣服贵死了。其实薛蛮子大部分衣服都是在在优衣库和ZARA买的。

有一次薛蛮子从韩国回来,给李远和张一凡每人都带了一双ZARA的鞋子。李远对薛蛮子说,“您老别累着了,这鞋京都也有得买”。不久后,薛蛮子为了准备热水给客人喝,电热水壶直接被放在燃气上烧,水壶底都快被烧化了。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薛蛮子喜欢京都,这种喜欢跟年龄有关,他已经学会了慢生活,“你看我今年65岁了,在京都我学会了发呆。”

早晨或者黄昏的时候,如若不忙,薛蛮子都会从月见町2号溜达去建仁寺,这是一处非常静谧的所在,道旁全是郁郁葱葱的柏树,他慢慢地走着,三三两两的鸽子和乌鸦都不怕人,它们喜欢在马路中央跳来跳去。

京都的第一大河鸭川里,有1米多长的鲤鱼,没有人捞它也没有人吃它,就在湖边天天游着;鸭子和鸳鸯也是优哉游哉的,它们也不怕人。在这种环境里,薛蛮子整个人似乎都安静下来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但大部分时候,他在京都的安排基本是满满当当的。薛蛮子的家庭电话会议,他通常会安排在早晨。

“我想把我的经验和教训传递给我儿子,尽管我知道,大部分他都是不听的,当年我父亲急于传递给我的,我也只领会了很小一部分。人是不接受教训的,永远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薛蛮子说。

他已经65岁,几乎没有事情能让他觉得焦虑,除了孩子的事情,他和天下所有的父亲都一样,担心孩子交了坏朋友,担心孩子学会抽烟,担心孩子的成绩不够好,担心孩子没有确立好人生目标……等等等等。

薛蛮子靠在椅背上,回顾他这一生——经历过生死,也经历过大起大落……他认为自己已看破了名利,所谓忙碌只是惯性。他非常清楚,来京都找他的每个人都一样——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概莫能外,他继续说道:“驱动我这一生的源动力,人人都有。出名是虚荣驱动,挣钱是财欲驱动,所谓爱情的基础是一个包装好的DNA的复制需求。本质上说是这样,我把这个事情看透了。”

“如果2013年我死了,只有我的亲友会悲痛。朋友圈里关于薛蛮子去世的消息可能会刷屏三天,微博也是如此。也就仅此了,三天后新的热点就会出来,薛蛮子就成了过去式。”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薛蛮子嘟囔着说,那时候,薛蛮子又是谁。

十问薛蛮子

作者:你对自己满意吗?

薛蛮子:从毛泽东时代,文化大革命,到改革开放,再到美国,然后现在京都创业,一辈子跟几辈子似的。今天老了,还能一个人优游岁月,创业,投资,非常充实也非常精彩,我个人是非常满意的。

作者:你觉得自己成功吗?

薛蛮子:我认为我是非常成功的。所谓的成功并不是挣了几个钱,或者发了多大的财,或者出了多大的名,我觉得成功就是人生中遗憾越来越少。

作者:你现在有压力吗?

薛蛮子:我人生中没有一件事说非干不可,不干就死人的事。因此,我没什么压力。

作者:你有信仰吗?

薛蛮子: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我相信善良。

作者:你觉得你有什么需要修炼的?

薛蛮子:红楼梦里讲,世事洞察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这方面还需要修炼。洞察实事,人情炼达这个不仅仅是简单的修炼,同时也是一个自我反省的过程。

作者:如果可能在人生的道路上,您希望回避掉什么?

薛蛮子:我希望回避生病。我不愿意生病,我连感冒都特别不愿意。感冒、咳嗽,我觉得那些苦都是可以避免的,没必要的。

作者:你觉得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薛蛮子:电影《超体》里的摩根·弗里曼曾说:“人活着的所有目的,就是将我们基因当中最优秀的部分传递给我们的后代。”人类作为一个种族来看,生存的意义就是创造和传承,我们不断创造发明新的技术、新的文明,并将这全部的智慧,一代一代的传递下去。不过从宏观宇宙来看,所谓的人类那点事,又是非常非常渺小的一件事。

作者:你如何看待价值?

薛蛮子:生命就是贪生,怕死是天性。价值就是给自己有限的生命创造出一个甚至几个非常光荣、非常高大上的事,这让平常很无聊的生活突然变得很有意义。

作者:你人生的源动力是什么?

薛蛮子:我小时候是非常怕死的一个小孩,我经常夜里惊醒,哎呀,我说人突然就再也不存在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跟多数人一样都为声色犬马所驱动。

作者:你觉得你现在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薛蛮子: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么唧唧歪歪的,非要跟人家排座次,第一投资人,第二投资人,我不再关注某某某人的评价,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在我有生之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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