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思维枪下的巨头公司转型之路
无需赘言,对于传统制造业的未来,可谓悲歌一片。忘了是谁讲过一个直觉上不像和平年代发生的事:有官员跟他说,当航空卫星拍到江苏和浙江有些县时,厂房几乎全部被连根拔起,像被原子弹炸过一样,多人失业。对于以产品为导向的制造业而言,如今更像革命前夜。当然,“互联网思维”则是想象中的枪,只可惜对于不少传统企业而言,心中的枪早已上膛,却不知敌人在哪。
恰在此时,万能导语“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就又有了用武之地。但在乐观主义者眼中,自然只同意前半句,因为“人生的大部分问题都是智力问题”,譬如在“中国企业家中阅读量最大”的张瑞敏眼中,如今是制造业最好的年代——因为他已不再将未来的海尔视作“制造业”。
那么,我们不妨就以海尔转型为模板,全方位分析和想象一下未来巨头公司的具体样貌。
拥抱不确定性
海尔一直是著名的经管语录制造者。在过去两个月里,又有一批语录新鲜出炉:“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外去中间商,内去隔热墙”“企业平台化、员工创客化、用户个性化”“企业即人,人即企业”……
在我看来,从九十年代的“日清日高”到如今“人即企业”,从1984年“砸冰箱”到2014年“砸组织”,其本质是一家企业从追求万事可控到任其自由生长的转变。事实上,从公司的打卡,刷指纹,KPI和企业文化考核;到美发店和餐馆员工在店门口的喊口号,集体操,各种群魔乱舞;再到海尔的“日清日高”,管理者都在试图追求一种确定性。极端点儿说,这和中世纪的“贞洁带”没本质区别,背后逻辑都是:你是我的人,我得把你拴住,老子有这个权力。leader这种控制欲是进化而来,祖先时期,首领自然想要熟悉,也必须熟悉部落里的一切信息。
很不巧,进化心理学上,人类又是一种“角色扮演感”极强的动物,“在什么位置干什么事”对一个群体的稳定性无比重要(孔子是这方面的大拿),当一个人在群体中被分配了职责,就会本能遵守。若将这种本能置换进现代企业中就会发现,“管理者(有权)VS被管理者(无权)”的框架会让任何一方都不会真正理解对方看待问题——哪怕是同一问题的方式,这正是组织内不少矛盾的根源。这种双向不理解引发的扭曲的向心力,遏制了员工自身的创造力,也进一步遏制了扁平化组织最为仰仗的东西之一:群体智能。就像脱不花所言:“保持自由多向沟通,并据此维持群体内的民主平等是群体智慧的重要保证……只有营造出独立性判断的条件,让人们在环境中有足够的安全感和自信心,才能保证群体智慧的涌现。”
值得一提的是,同样生于1984的海尔和联想对“互联网思维”的热情并不相同:联想喜欢激励员工“从齿轮到发动机”不久前杨元庆甚至公开表示 “互联网并没改变大多数商业的本质,也不会取代大多数传统产业”;海尔则试图用“创客运动”消弭各层级之间的权力。
未来“液态”公司
所谓“创客运动”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一种比较宏大的解释是:如今,互联网正把每个人还原至原子状态,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股巨大的不确定性之中——以人类视角,不确定性才是世界的本质。不确定性的“敌人”只有不确定性本身,而在现实维度,没什么比不靠谱的人性更加飘忽不定的了。于是,就像今后的媒体机构也许将是优秀自媒体人的松散集合一样,用最顺势而为的组织模式将个人聚群将变得至关重要,这也是海尔“小微”的内在逻辑之一——将巨头变小,将一个看起来万寿无疆的帝国分封给大大小小的领主。毕竟任何一家企业都命运有时,所谓“边缘性创新”的威力自无需多言(未来冲击海尔命门的一定不是如今的白电企业),与其让对手在边缘隐秘生长,不如在其出生前就提前招安至自家麾下,这道理不难理解。
张瑞敏承认,如此激进的变革,“我们没有可仿照的样板,永远在试错和纠错当中。”那么倘若少数传统制造业手握互联网大旗,穿过迷雾,革命成功,未来又会自由生长至哪般模样?
在回答“互联网将如何冲击企业”时,习惯把“颠覆”常挂嘴边的张瑞敏给出了激进式回答:“我觉得冲击到最后,整个社会都会变成自组织(自动生成组织)。”其中一种解释是,个体的流动和协作将更加自由——所谓“企业无边界,世界就是我的研发部”。
那么,个体协作的最终形态是?我个人倾向于相信科幻作家陈楸帆的“液态公司”理论:“ (未来)传统劳动关系及组织形态被打破,劳动者以液态形式自由流动结合,成为‘液态公司’ ,通过大数据平台,将客户需求与人力资源进行精确匹配,个体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潜能,同时打破地域、语言及文化的障碍,全球协作成为大趋势。”换句话说,未来的巨头们将变成一潭活水,自由生长在一个市场化且真正自由协作的生态系统之中。“20年后,如果谁还说自己只为一家公司工作,那他一定是在开玩笑。”KK这样调侃道。
所谓“液态公司”有个底层逻辑:传统意义上的“拥有”价值变低。企业主将不再标榜自己“拥有”多少员工,而更加看重资源配置的超凡能力——在后辈眼中,将人如螺丝钉一样栓死于同一个地方,或许称得上21世纪初的酷刑了。
某种意义上,倘若“液态公司”的幻想为真,那么海尔的“创客运动”也许可视为其雏形。海尔官方有个“我在海尔平台创业”的活动,上面展现了诸多由员工转变为创客,在海尔平台上创业的“小微主”。譬如不久前,一个 阿里巴巴 的产品经理、自称为刘百万的年轻人就自己带着100万“流”到了海尔,捧出了一款智能烤箱,据说能通过社交媒体让用户之间交互,进行定制化的食品制作。
硬件免费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在未来,作为一种“硬件”,这样的智能烤箱是否会免费?
自互联网诞生以来,这个词就被嵌入嬉皮士极客们心坎里,而一个可以预见的趋势是:硬件的存在感将大大降低,直至免费。“我觉得到最后就是电视不要钱,通过卖软件、卖服务收费。”张瑞敏这样认为。
其实,互联网本身即是一台无远弗届的超级复印机。往虚里说,既然互联网要把世间万物连接成一物(one machine),那收费自然意味着阻碍连接。往实里说,当复制品大量存在时(想象一下,工厂流水上那些没有体温的标准件),无法复制的东西便会变得稀缺。在KK看来,任何一种边际成本趋近于零的复制品,即便实体行业,复制成本也在向零靠近。总有一天所有行业都会向数字复制品的销售模式学习——个性化服务和信任感(他喜欢拿医药业举例:“现在制造药片不需要成本,我们买的是药品的可靠性和即时性,未来我们会为药品的个性化需求花钱——阿司匹林是免费的,但是能适应你的DNA的阿司匹林却十分昂贵。”)
这个意义上,海尔才想要在未来兜售服务本身。就像 百度 解决了人与信息的关系,阿里解决了人与商品之间的关系, 腾讯 解决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用海尔董事局副主席周云杰的话说:“海尔要解决人和服务之间的关系,这也是日日顺的出发点,解决好人和服务之间关系的平台。”
品牌——图腾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除了个性化服务本身,未来巨头公司真正的核心价值是什么?
由于品牌效应和特殊的历史地位,据说海尔有个名为海尔参观的产业链,每年也会带来一定的收入。某种意义上,就像罗振宇所言:“这说明,每个企业都不是传统工业里生产某一种服务的组织体,实际上是一个价值体。”
在我看来,在未来, 智能家居 将成为每个人最亲密的朋友——尤其对我这样经常独居之人。试想一下,当你疲惫地回到家里,说一声“我回来了”,目力所及的一切就会以你希望的方式轻柔地呈现在你眼前,久而久之,获得认同感的品牌将愈发具有“人格化”。而对于“人格化”的终极幻想,或许就是陈楸帆所言:“(未来)国际化大品牌以深度数据分析聚集忠实核心用户群,开发上下游生活方式产品服务,形成凝聚力极高的‘品牌部落’概念,人群甚至会以品牌作为图腾、姓氏或精神信仰。”
是的,这是一个讲故事的时代。巨头能否在未来讲出一个“图腾”?我们唯有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