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自述(上):从阿西莫夫到ninebot
编者按:王野给儿子取英文名叫Daneel,那是阿西莫夫笔下的机器人。毫无疑问,王野迷恋这个角色,也迷恋一个“机器人与我们共存”的未来。
口述 | 王野
采访、整理 | 六爷
(Ninebot联合创始人 王野)
一
我第一次看阿西莫夫是在初中,12本长篇,上千万字,整个就是一条主线——人走向宇宙的过程。他的书后来我又看过好多遍。也有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计算机和人工智能是一件很有趣,很酷的事情。
上大学之前,我不太会做机械的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上北航也是偶然,因为之前一直想报的是上海交大,但到了填志愿的前两天,我看到北航的宣讲,就感觉这个学校好酷。
当时北航的招生老师讲了几个例子,有一个是现在还在北航的李椿萱院士。
这位老先生是台湾成功大学毕业,后来去了洛克希德马丁,在NASA干过很长时间,是美国航天飞机的设计师之一。
我很喜欢这个东西,看了很多,觉得学校有这样的牛人,就是类似钱学森那样的。而且是台湾人回大陆,薪水一下子少了几十倍,很有情怀。
我当时报航空飞行机械制造这个专业,以为就是造飞机,也以为北航就是造飞机的,结果发现,这个只是机械。
大学期间,我加入了制造艺术协会,还当了一段时间的会长。当时北航有个政策,参加学生科技竞赛,拿一等奖就可以直接保送,而且无视英语过不过四级,只要一等奖就一路绿灯。当时我们目标就是拿一等奖,学习的话就没那么重要了。
当时我搞了20几个飞机上的舵机来做蛇形机器人,舵机那么贵,协会那些老人都很不开心,说这是暴殄天物。那个作品现在想想就是很初级的仿真机器人,其实没有人用,就是好玩。但是在写报告的时候,我吹牛逼说这个蛇形机器人可以深入废墟救援啊,后来就得了一等奖。
其实我的成绩也可以保送,但是不足够让我选导师。
我大学时候的辅导员是王田苗老师,他是北航前五名长江学者之一,也是张启先院士的弟子,传人的身份。王田苗老师的成名作是脑外科手术机器人,做得比达芬奇还早,2000年前后已经做了上千例手术。
那个时候真的觉得,这个太牛了,上研究生肯定选大牛,大牛机会多,牛人才有价值。
本科加硕士,我总共在北航待了7年。我觉得主要还应该感谢制造艺术协会那些师兄,他们都是一帮极客。毕业之后我还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地下室的鼹鼠们”,当时在北航主楼地下室有好几个协会,大家一起搞了一个叫鼹鼠杯的足球赛。
因为整天都在地下室,那个地下室特别破,又潮、又霉,楼顶上就是厕所,厕所还漏水。现在好多了,那时候地下室进去都一股霉味,不过本科时候有一个没人管的房间,有车床,有钻床、示波器,有电脑,有各种零件,还有各种废旧电路板,挺好玩的。
二
王田苗老师在学术上走得不像其他人快,我觉得这跟他的取向有关系。他偏工程一些,不太在意拿国家科技进步奖,或者发几篇超高水平的论文,没有追这个。
他的风格是产业化,技术要造福社会。其实跟袁隆平一样,你说袁隆平有什么科学创新,谈不上,他用的方法就是杂交,但他的成果几乎是无敌的。
王田苗老师也不会设置比学校最低要求更高的论文门槛。有些实验室为了追求科研,要规定博士必须发三篇SCI,他不会这样去规定。所以,我研究生期间基本上在做工程。
其实在研二的时候我也想过去做点科研的东西,当时我给自己立过一个去读博士的题目,叫“机器进化”,题目很吓人。但大家还是做工程更多一些,都是工程科学,没有到自然科学这个级别。机器人这个领域本身就是工程,它不是科学。
机器人如果说有科学的话,可能未来比如说伦理学、社会学这个可能会有科学,其他都是工程。人工智能是什么?是工程的东西。
2006年,我硕士毕业,王老师也开了个公司,博士的题就这么流放了,我直接进了公司。
他当时叫博创科技,是做ARM系列开发板的。我过去是开创了教育机器人这个业务,因为我是那个公司里面第一个做机器人的,所以那个部门07年的时候就独立了,相当于一个子公司,做教育机器人和排爆机器人两个业务。
机器人是我的兴趣,为什么是选教育和排爆,是因为在进公司前,我们在学校做的那个项目就已经有订单了。那个算863成果(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的转化。当时他有项863课题是《警用反恐机器人》,一个高端课题,结果发现有人要买,而且订单已经卖出去了。第一个订单大概90万,所以是以这个订单为基础成立的这家公司。
2007年的时候,比尔·盖茨在《科学美国人》发了一篇文章,讲到机器人时代的黎明,他那个时候预测说,机器人很快就要进入家庭和生活,那篇文章其实忽悠了一批人,我也被忽悠了。
那篇文章当时影响很大,我们是做了之后他才发表这篇文章,所以我们觉得自己很牛逼,踩住点了,接下来几年我们都觉得黎明快到了,结果发现,漫漫长夜,我们被坑得很惨。
我当时的合伙人也是好兄弟叫韩广,他现在还在坚持做警用机器人和高端警用设备,前两天我们一块吃饭,他跟我讲了一句话,做机器人是屠龙术。中国没有多少恐怖事件,爆炸事件,这又不是美国,又不是中东,需求不强烈。
曾经有一个案例就是,在中国某地区的武警,有一次遇到疑似爆炸物的报警,报警之后他就想起家里有一个排爆机器人,他就想去操作,结果发现机器人已经坏了。隔了好几年,平时都不用。
所以问题就来了,你做一个没有需求的,不产生社会价值的东西有啥意义呢。到后来,我们都把机器人卖给中亚的国家,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伊拉克这些,在中国卖的大部分在新疆。
其实当时我也谈不上对机器人产生怀疑,还是觉得挺兴奋的,但是在一起干的兄弟们,接受不了每年10%、20%的增长率,远远低于北京房价的涨幅,大家看不到希望。就是说这个公司看上去其乐融融,而且做的也是挺牛逼的事情,但是做这个事,可能永远买不起房,兄弟们都很难受。
三
2009年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事不对,不能这么做下去了,我们开始搞内部创业。
当时我还是博创兴盛的总经理,也是法人。但是我想带一帮兄弟重新探索一下,所以从公司拿了300万作启动资金去做新方向。那时候我们还有盈利,一直在赚钱。不过赚得很少,30个人一年能够有200万左右的净利润,很惨。
一开始我们是想做一个比乐高更牛逼的乐高,就是积木套件机器人。这个事情最近也有人在搞。但是那个时候我们觉得不好做,因为当时钱很少,我们统计下乐高积木的数量就被吓到了,发现那个模具可能要上千万的成本。
直到2010年年初,我们产生了做平衡车的念头。
拓展阅读:
王野自述:从阿西莫夫到Ninebot(中)
王野自述:从阿西莫夫到Ninebot(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