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P鼻祖Lending Club在最近的“黑暗两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美国最大的P2P平台、上市公司Lending Club经历了创立以来最黑暗的半个月。

5月9日财报发布当天，Lending Club股价开盘大跌25%。截至当日收盘，该公司股价暴跌34.93%。市值目前已缩水至17.62亿美元，比2014年12月上市时的巅峰时期相比缩水了80%。

不同于Prosper、OnDeck等美国同类P2P平台因为业绩糟糕而出现裁员或市值缩水，事实上，Lending Club的最新财报非常出色，财报显示Lending Club2016年第一季度营业收入为1.513亿美元，同比增长87%，净利润410万美元，而去年一季度是亏损640万美元。

 

让Lending Club股价无可挽回地跌落谷底的，是它在发布财报当天向SEC(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的报告中「自爆」的一项违规放贷丑闻。

由于发现一笔300万美元的贷款申请日期存在更改迹象，Lending Club近期联合第三方调查机构进行了公司内部审查，审查发现，在今年3月和4月出售的两笔总额为2200万美元的Near-prime贷款不符合买家的要求，违反了公司的相关规定。

Lending Club在报告中并没有披露该投资者的信息，但根据华尔街日报内部消息，该投资者为知名投行杰富瑞(Jefferies)。

听到Lending Club爆出违规操作的消息，这让国内很容易联想到跑路，自融，风险失控等国内P2P行业负面中经常看到的词汇。事实并非如此。Lending Club所称的「不符合买家要求」，问题不是出在信用或定价政策上，而是杰富瑞要求修改的一项可能会在未来引发法律纠纷的协议，杰富瑞要求只购买基于新协议产生的贷款。在此背景下，有Lending Club内部人士篡改了贷款申请时间，让它们看上去基于新的协议。

内部调查结束后，LendingClub 立刻进行了补救，他们以面值对这两笔贷款进行了回购，因此杰富瑞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即便如此，公司的官方报告里表示：

「董事会无法接受违反公司商业准则的行为出现，也不会接受审查中的不完整披露。」

与190亿美元的放贷规模相比，2200万对Lending Club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但对于备受质疑的P2P行业来说，声誉受损远比发生坏账要恶劣得多。

受此影响，两家华尔街投行高盛与杰富瑞宣布不再购买Lending Club的贷款。美国司法部已正式对Lending Club展开调查，还有多家律师事务所宣布有可能代表投资者对其发起诉讼。甚至有人认为，这可能意味着金融科技行业的完结。

在Lending Club向SEC提交的报告的同时，也宣布其联合创始人&CEO雷诺·拉普兰奇(Renaud Laplanche)因违规辞职，由Lending Club总裁斯科特·桑伯恩(Scott Sanborn)将出任代理CEO。还有3名高管被停职或辞职。

背负着道德问题和市场对P2P模式的质疑，拉普兰奇黯然离开了他10年来一手带大并成为行业标杆的LendingClub。

 

“成为P2P行业标杆

雷诺·拉普兰奇曾经是一名证券律师，2005年他创建的公司Match Point被Oracle收购，让他赚了千万美元，并在Oracle工作了一年。他发现尽管自己拥有非常好的信用，但信用卡透支利率还是高达18.99%，于是他萌生出做P2P贷款业务的想法，并于2007年成立Lending Club。

Lending Club最初以Facebook应用的形式亮相，拉普兰奇希望借助Facebook当时的2400万活跃用户分享信息——出借人可以浏览借款人的资料，根据自己能够承受的风险等级，或彼此自建的好友关系来考虑是否借款。Lending Club逐渐发展成为最受欢迎的 Facebook App之一，但由于当年的Facebook上主要用户群体还是大学生，信用积累有限，投资需求也不旺盛，在当时并没有为LendingClub带来很大的成交量。

2007年8月，LendingClub网站正式上线，第一个月发放贷款37.3万美元。此时金融危机已经开始浮现，Lending Club做出了和行业老大Prosper不同的定位：采取更严格的信贷条件，只有排名前10%的借贷申请者能获得贷款。

Lending Club在正式运营半年后，贷款量增长超过1000%，达到420万美元。2008年3月，SEC认定票据为证券性质，公司需要重新申请注册。

在业务发展势头迅猛的时期，Lending Club在2008年4月7日主动「停业」，邀请监管部门审查，进入长达了6个月的静默期，直到10月获得SEC认证才重新恢复运营。

虽然付出了高昂的监管成本，但监管到来之前主动配合监管，优势是显而易见的——SEC审查完Lending Club，并依此制定补充了相关法规，然后根据新的法规去审查Prosper。由于Prosper存在不合规的地方，在高速成长期被勒令停业审查，再次开张已经是一年以后，当年的行业先去Lending Club超过。

2014年12月12日，Lending Club成功完成50亿美金的放贷量，在纽交所挂牌交易，IPO价格为15美元，上市首日大涨56%收于23.43美元，达到了巅峰市值85亿美元。作为P2P行业成功上市的案例，Lending Club至今仍是中国本土众多互联网金融公司寻求上市的标杆榜样。

 

“监管下的业务变迁

在适应监管的过程中，Lending Club的业务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安信证券研报中，将Lending Club模式划分为三个阶段：

原始的本票模式(2007.06-2007.12)

Lending Club成立之初的思路很简单，就是作为中介转让方——当一项贷款需求被成功认购后，借贷会员向LendingClub签发贷款本票，Lending Club向其发放贷款，并将贷款本票转让给相应的投资会员。Lending Club为贷款提供后续服务，通过收取服务费盈利，不承担贷款风险。

这一模式的弊端在于：Lending Club不是银行，发放贷款需要取得各个州的借款执照，并确保每笔贷款的利率低于各个州的利率上限，这极大地限制了Lending Club以统一标准向全国各州扩展业务。

引入WebBank之后的银行模式(2008.01-2008.3)

成立半年后，Lending Club与WebBank签订合作协议，转为银行模式。WebBank属于产业贷款银行(Industrial Loan Company)，可以由非银行类公司所拥有，这样该类银行的母公司就可以借用它的银行牌照，给客户提供金融服务。

在银行模式下，贷款不再由Lending Club直接处理，而是全部经由银行完成：贷款申请被成功认购后，由WebBank向借款会员发放贷款，并收回贷款本票。这一模式让Lending Club实现了贷款业务的「全国化」和「市场化」。

在SEC注册之后的证券模式(2008.10至今)

在SEC登记注册后，Lending Club模式发生了新的变化。贷款仍由WebBank发放，但WebBank会将贷款以债券的形式卖给Lending Club，后者再发行「会员偿付支持债券」给投资人。投资者并不是将钱直接投给借贷者，而是投资Lending Club发行的债券。

这个过程实现了非标资产的证券化，有助于提高流动性，也让投资人的风险得到有效控制。如果贷款出现逾期等行为，债权人可以将债权打折出让给Lending Club与Foliofn合作的债权交易平台。

 

通过对其模式的梳理，我们可以了解到，Lending Club上的贷款实际上是WebBank批准和发放的，投资者的钱也不是直接投给借款人，那么Lending Club能否还称得上是一个纯粹的信息中介平台，这里是存在疑问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如果说来自监管政策的压力，让Lending Club在业务模式上慢慢偏离了自己做信息中介的初衷，那么在业务上对机构投资者的倚重和优待，也许更多出于公司生存的考虑。

《经济学人》分析，由于Lending Club的商业模式建立在服务费征收上，这意味着公司需要不停引入新的资产和资金。这种对流动性的饥渴，使得Lending Club将业务向机构投资者倾斜。

针对个人投资者和机构投资者，Lending Club发行的债权券各有不同——对个人发行的是票据(Note)，而对机构投资者发行的是信托凭证(Trust Certificate)，后者可以帮助机构投资者通过具有破产隔离作用的SPV，有效规避了Lending Club的平台风险。一旦Lending Club破产，投资者可以通过这个子公司获得借款人的债权，而不受Lending Club母公司其他债权的影响。而个人投资者就没有那么好的保障了，届时他们可能会面临讨债无门的窘境。

然而机构投资者并不会因为优待而变得更加忠诚，违规事件引发的信任危机让机构投资者在最近一周大量撤离，在下一个季度中，这个图表红色的部分很有可能归零。

 

拉普兰奇此前已经意识到了这一问题。一个多月前，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Lending Club已经开始试图扭转这一局面，要重新调整商业模式，将视线重新回归到个人借贷和投资者身上，并计划将活跃的个人用户提升至10万左右，同时把机构投资者控制在50%以内。

Lending Club渴求流动性的另一个表现是，他们对一个对冲基金Citrix Capital进行了投资，并为其提供了贷款损失担保，最高的担保额度为3900万美元——平台是否应该为贷款做损失担保，这一点是值得讨论的。

《华尔街日报》援引知情人士透露，今年LendingClub为遏制债务违约提高贷款利率，令其所发放债券价格下滑，Cirrix Capital则大量持有这些债券。而LendingClub投资Cirrix Capital部分也是为了促进后者继续购买自己所发放的债券。

而拉普兰奇在建议公司对Citrix Capital进行投资时，隐瞒了他此前向该对冲基金做过个人投资的事实，这也成为这次辞职的原因之一。

抛开拉普兰奇个人职业道德问题，Lending Club以及它所代表的P2P模式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困境，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拉拢机构投资者寻求温暖?

这一系列事件的大背景，是今年市场环境的恶化让投资者已趋于谨慎。在上个月的Lendlt峰会上，拉普兰奇分析，网贷行业目前面临的形式并不乐观——风投基金缩水、市场利率走高、经济周期下行、行业监管趋严是网贷行业面临的四大挑战。

美国富国银行王强认为，网上信贷公司，包括P2P行业，与银行的根本的不同之处在于不吸纳存款，这既是优势，也是软肋。优势在于是不必承担银行业的监管和相关费用，节省经营成本;软肋在于资金来源没有保障，依赖金融市场。

观察美国经济可以发现，资产端和资金端的需求会随着经济周期逆向波动：经济环境顺利时期，市场资金充裕，借贷需求小;而经济下行时期，借贷需求量大，市场资金不足，无论如何二者都很难处于完美匹配的状态，而P2P从业者该如何灵活应对市场气候变化，至少现在LendingClub也没能做出一个良好的示范。

LendingClub也许不会立即倒闭，其资产负债表显示，公司负债极少且手握大量现金，可以支持公司运行至少一年，翻身重来并不是没有机会。而LendIt的联合创始人Dara Albright在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这次事件也许并不是P2P行业的终结，相反，这也许是一个新的开始：

汽车行业处于动荡期的时候，人们不会急于回到马车时代;当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裂时，人们也并没有恢复使用传真机;同样，这次我们也不会轻易回到原来过时的贷款模式中去。

(编辑：崔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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