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沉市场，看见互联网的恶

原本对Feed流的模式无感，但是当看着自己的父辈们，浏览资讯仅十几分钟，手机就莫名其妙地下载了其他软件的时候，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垃圾，流氓，怎么可以这么无耻。这使得我开始重新思考互联网这个新兴事物对下沉市场，尤其是中老年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存在。互联网本身是不是带有恶的属性？

何为恶？在互联网中，大数据杀熟是恶，网络诈骗是恶。那诱导下载是不是恶？虚假消息混淆视听是不是恶？

一、互联网下沉，套路也下沉

2018年互联网的主题是下沉。一方面这是由于中国广大下沉市场的用户，对互联网先进生活方式充满了渴望；另一方面，这是在行业整体发展放缓的大背景下，互联网公司扩大用户增量，寻找新的市场机会的必然途径。

如果说移动互联网是把PC时代的产品重做一遍，那么移动互联网的下沉，就是在三四线城市、乡镇农村，重做一遍移动互联网。从社交到内容，从文娱消费到电商等生活消费乃至金融。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互联网重新改造着下沉市场人们的生活，也带来了互联网特有的手段和不择手段。

Feed兴起的几年来，已经成了大多数人常用新闻资讯APP主要形式。Feed流天生就是广告的宝藏，源源不断的内容流，可以源源不断的插入广告。广告混在新闻内容流中，辅之以夸张的数字、图片和充满吸引力的描述，以假乱真。尤其是在安卓生态中，稍微不慎触碰到广告，一分钟不到一个新的APP就安装好了。从广告内容到展现形式，步步诱导。

互联网产品的惯用套路，捆绑下载，推荐下载，伪装成正常的内容进一步诱导下载。每一个套路就像是挖好的陷阱，互联网精英们可以轻易的避开，但是对于中老年人来说，使用互联网的过程中几乎是必然会中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会放心让你的父母们用这类产品吗？

当厂商们为Feed流广告转化效果好沾沾自喜大摆庆功宴的时候，想一想到底是广告精准？还是根本就是骗取的用户操作行为？用户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在人民网和腾讯发布的中老年人上网风险网络调查报告显示，中老年网民群体遭遇占比最高的五类风险分别是：网络谣言、虚假广告、竞价搜索广告、网络诈骗、低俗色情。这个时候我们反思一下，每次广告法更新都会被吐槽过于严厉，但那些夸张的描述被禁止，不就是因为最后都是在骗取像我们父母们这个年纪的人吗？

中老年人上网都在做什么？图片来自：《中老年人上网状况及风险网络调查报告》

浏览新闻是中老年人上网需求中，仅次于使用社交软件联系亲朋好友的第二大需求。但是很多的中老年人的朋友圈，充斥着的是：“***的人注意了！”，“今天是***的生日”“快转到群里”这些杂乱的文章。

自从内容创业爆发以来，诞生了很多地方性自媒体、收割老年人的做号党。专门生产针对老年人内容的账号，做的是利用认知差赚取流量的内容生意，不断制造朋友圈和微信群里的谣言、毒鸡汤。剪切电影电视剧的片段做成短视频分发，包装成新闻事件现场的样子，以假乱真赚取流量。就算是所谓的精英圈，也在去年被伪造的马化腾评论欺骗，更何况在受众更大的，门槛更低，造假更容易的大众内容方面，更何况中老年人在信息的获取和辨别上本身就处于劣势。

利用老年人信息辨别能力的不足制造垃圾内容、假新闻赚取流量。

中老年人在互联网的世界里，真真切切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自控能力和辨别能力上丝毫没有优势。小时候是父辈们教育我们不要沉溺网络，如今快手和抖音、火山小视频等新型短视频的兴起，成了人们消磨时间和寻找欢乐的好地方，如今很多中老年人也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除了文娱类精神消费，拼多多的崛起，让电商们看到了五环外的消费机会。 淘宝 和京东已经觊觎下沉的农村市场多年， 淘宝 也在不断的推进亲情账号。但是当电商消费和服务消费下沉后，更多的麻烦也就来了。这些中老年人，不懂得电商体系里的评论有很多是假的，百度搜出来的东西前几个是不能信的。魏则西的父母为何选择相信搜索医院结果？如何通过解析域名辨别网站真假？这些都是他们可能吃亏花钱才能补上的课。

拼多多去年的假货危机，除了电视机等电器产品被山寨，另外还有很多母婴产品，在不久后就曝出临期奶粉和黑工厂的纸尿布。对这些受众来说，他们认为买到的东西都是正品，既或不是大牌，也只是便宜而已。但是我们明白，这类商品在下沉市场的流通，是会对婴幼儿造成未来成长过程中长期的健康影响的。如果利用的是下沉市场对商品鉴别能力的不足，利用的是大平台背书却销售假货，那这种就是故意而为的作恶。

利用认知差提供次的或者假的商品和服务。

从社交、内容到电商，如今，互联网金融也开始在下沉，下沉市场的用户，永远不知道哪个产品可能就改变了他们的后半生。

二、我劝你善良

诱导、虚假信息、沉溺，很多人可能觉得，这些都是互联网产品常见的事儿，不至于称为作恶吧？

互联网这个行业的人特别奇怪，如果是谁中了招被骗取了信息，被盗了账号，很多人会认为这是这个人平时上网习惯不好，没有安全防范意识。作恶的行为在互联网太普遍，导致了人们把恶当成了想当然。

这里有一个逻辑是，我们早已熟悉各种网络的陷阱，可以下意识地避开诱导下载和安装的套路，可以清楚的分辨出哪些权限是这个软件压根就不需要的，比如一个拍照软件为什么要获取我的地理位置信息？为什么要获取我的通讯录等。就像一些行业的潜规则一样，内部的人可能觉得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传到外部人群中就会显得非常的不得了。这些所谓惯用手段，本是圈子内的潜规则，现在却用到了圈子外，中老年的用户不懂互联网公司对他们玩的这些套路，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互联网行业的一些套路多年来被滥用，对业内人来说，贩卖数据，窃取隐私似乎是公开的秘密，并没有什么不妥，产品方和用户们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是当用户群体下沉，伤害的是刚接触互联网的这些“麻瓜”，“手无寸铁”的中老年人的时候，这种高维打低维下，再好的成绩也难以让人尊敬。

最可怕的是，互联网发展的整个历史，中间出现的这些手段，都有着显著的时代特色，比如捆绑下载，比如大数据杀熟，比如民族资产网络骗局。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形式，伴随着移动互联网成长的我们，就像是吃着地沟油长大一样早已百毒不侵。但是互联网在下沉的过程中，所有出现过的套路都是现成的，各种风险随机爆发，中老年人的学习速度跟不上风险的渗透速度，面临着的是比年轻人更加恶劣的互联网环境。很多子女都经历过给父母教授如何使用互联网的产品，大多都是给父母隔离危险而非辨别风险。比如财务隔离，不绑定银行卡等支付方式。

对于大多数的老年人来说，想要让他们像我们这一代人一样去理解和明白互联网的这些套路，几乎不可能了。很难让一个上了一定岁数，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在下降，对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告诉他什么是正常的网站页面，什么是不正常的页面，为什么正常的网页中又有不正常的链接，如何解析域名判断网站真假，为什么很多人会遮住摄像头？一旦遭受网络风险，这些被互联网公司认为中国最闲最有钱的一批人，损失往往又是巨大。

三、互联网市场下沉价值几何？

中国的老年人是最闲最有钱的一批人，这句话听上去真的让人瑟瑟发抖，感觉就像是一群踩点的贼。中国上一代人的储蓄，和当前年轻一代的消费观念完全不同。年轻人是挣得多花的多，上一代人的储蓄是凭借多年点点滴滴的积攒下来的积蓄，是养老钱。

中老年人的储蓄并不代表消费能力强。很多投资人坚定的认为，90后是消费观念最正常的一代，言外之意是90后的钱最好挣，而结果是人均负债12万。年轻人这一代被各种消费透支，各种收割之后，越来越不能给互联网产品带来“增长潜力”。老年人作为消费的存量市场，互联网的增量市场，成为各种互联网产品的猎物。

一款互联网产品的市场价值，一定是和用户数、用户平均消费能力正相关。即使在下沉市场获取了再多的消费者，倘若消费情况达不到预期的话，也很难获取真正的商业价值。而消费情况一方面是消费能力，一方面是消费习惯。互联网产品无非是直接提供商品服务和通过内容导流到商品服务。如果内容到商品和服务的转化，长期处于较低的比例，那整个链条的价值都将无法发挥。

中老年人的消费能力跟消费渠道没有关系，而是消费习惯。互联网产品的大规模下沉，并不代表就会大幅提高下沉市场人群的线上消费。所以下沉的互联网产品，一方面很难获取所期待的商业价值，另一方面也要做好对市场长期教育的准备。

如果只能获得用户却长期收获不了相匹配的价值，可以预测的是，专注下沉市场的互联网产品，将会向更高层级推动，比如做内容的去做电商，做电商的增加金融服务。

互联网盯上下沉的市场，盯上了空巢的中老年人，我们把父辈们领进了这个充满了混乱的世界。在互联网的世界里，中老年人属于弱势群体，就像是砧板上的肉，被富有野心的互联网公司拿来填充财报和业绩。即使我们知道这些带有罪恶的套路，但移动互联网还会一如既往地不断下沉，范围更广，程度更深。

张小龙曾经说过“我劝你善良”，是说给所有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