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罗那：智慧城市如何兼顾经济增长和民生福祉

作为一座南欧城市，巴塞罗那在全球智慧城市的发展史上具有较为独特的地位，一方面虽然未诞生或孵化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数字经济企业，但其对新兴数字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极具敏锐度、效率与热情，强调技术价值的同时又明确“人是城市的目标”，以“日拱一卒”的方式不断用技术重构了城市与人的关系。

另一方面来自于极强的智慧城市营销与品牌拓展能力，使2011年诞生的巴塞罗那全球智慧城市展（SCEWC）不仅成为世界各国智慧城市理念、模式、技术、项目的荟萃之地，同时也为巴塞罗那的数字经济创新与实验提供了源源不竭的动力。从巴塞罗那的智慧城市发展历程来看，基本可概括为三大特点：

一是具有“长期主义者”的耐心，通过智慧城市战略设计驱动，为经济增长、城市服务与治理创新提供长远规划；

二是深刻理解和把握城市数字化转型的本质，提前思考、策划和布局“数字民主”、“数字权利”等未来问题的应对策略；

三是善于利用自身在文化、地理以及制度方面的优势，发展适合本地生长的智慧城市生态系统。

巴塞罗那智慧城市3.0与双重战略目标

“最聪明的智慧城市就是那些将技术作为工具而非目标的城市。最愚蠢的城市是在不了解自己实际工作的情况下推出技术的城市。为技术而使用技术可能适得其反，甚至是危险的。”——世界经济论坛物联网、机器人技术和智慧城市负责人杰夫·梅里特（Jeff Merrit）

全球智慧城市博览会（SCEWC）对巴塞罗那成为一个成功的智慧城市具有重要的作用，对推动巴塞罗那创建世界级智慧城市生态系统也具有重要意义。以2011年为界，尽管数字技术应用一直是巴塞罗那市政府推动城市现代化进程的核心，但在此之前是以推动政府办公数字化的电子政务为重点。

2011年新一届市政府上台后宣布“加强巴塞罗那的智慧城市品牌，以促进城市服务新经济的发展”。在新任市长领导的前两年，组建了一支名为“智慧城市巴塞罗那”的新团队，组织负责整合现有的资源和技术，并寻找新的机会，加强为所有公民和企业提供城市服务。虽然推动了一些智慧城市项目的开展，但由于缺乏统一规划，项目彼此在系统、平台和数据方面并未连接。

2013年，巴塞罗那市议会开始认识到制定全面而明确的智慧城市战略的重要性，宣布希望成为西班牙第一个真正的智慧城市。并确立了对智慧城市的定义：“一个高度连接、低碳绿色、以人为本、（生产力）自给自足的城市”。巴塞罗那以“使用新技术促进经济增长并改善其公民的福祉”作为智慧城市战略的双重目标，规划了能源、交通、水循环、垃圾处理网络覆盖、政府开放等12个领域共22个智慧城市重点项目。

2019年SCEWC上的巴塞罗那展位以“巴塞罗那的人性化技术”为座右铭，展示了巴塞罗那智慧城市发展模型的三个支柱：横向信息系统的体系结构、数据是城市治理的关键要素与指导城市行动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并主要展示了城市治理、社会互动、数字经济等发展成果，其中就包括旨在建立可持续的城市交通创新模式的KIC Urban Mobility、通过不同的建筑和管理模式提高住房质量与可持续性、城市低污染排放区设计、5G社会创新挑战赛等。

如果说智慧城市1.0是技术驱动的自上而下的决策模式，智慧城市2.0是自下而上的需求满足过程，那么智慧城市3.0则是公民参与成为城市未来科技革命的“命运共同体”。巴塞罗那首席技术官（CTO）Francesca Bria于2018年提出了“数字主权战略”，其因为倡导数字民主与数据共享开放而被称为“数据罗宾汉”。

她认为，促进技术进步最佳的方式是将技术创新发展与社区问题解决紧密结合，通过不断的创新来证明技术将如何改善人们的生活质量。强调公民参与的价值，将技术、社区、人三者之间的互动作为城市科技发展的重心，这正是智慧城市3.0的核心价值。

而这种以社区发展与生活质量提升为核心的智慧城市发展思路，通过以更具体的需求、更具体的目标与更迅捷的反馈，逐渐形成了智慧城市在战略设计、需求感知、技术实现、创新自觉上的“自给自足”。

数字民主与巴塞罗那“数字化转型”

“数字主权战略”不仅是巴塞罗那应对全球城市数字化转型的一次战略对焦，同时也是智慧城市发展历程上的一次关键选择。巴塞罗那首席技术官Francesca Bria在2018年提出，数据是巴塞罗那智慧城市的核心。鼓励市民分享他们的信息，与部署医疗、教育和交通等方面的技术同等重要，二者都有利于实现智慧城市计划。

她同时还提出，智慧城市不只是一个关乎建筑结构与新技术的问题，而必须提供一个可持续的经济体系，以让每一个市民都可以享受到智慧城市的成果。早在巴塞罗那市议会发布的《巴塞罗那数字城市2017-2020》，就强调了“数据驱动技术来改善政府工作、促进创新型经济发展和确保数字公平”的战略。这一战略有三个重点：数字化转型、数字创新和数字赋权。

数字化转型：探索建立以数据为中心的数字经济

在数字化转型方面，巴塞罗那主要关注科技如何提升和改善政府运作效率、透明度和社会创新支持能力；数字基础设施如何解决诸如住房、失业、社会排斥、健康、能源和交通等重要的城市挑战；以及如何实现数据资源的民主、开放和规范的管理。为了使市民访问和应用更便捷，巴塞罗那市政府开发了跨平台技术、开放数据平台和开源网络应用程序等系列应用。

比如由欧盟“地平线2020”赞助的区块链项目DECODE，主要探索如何建立以数据为中心的数字经济。DECODE提供工具让公民个人控制自己的数据，决定是否将个人信息保密或开放共享。其中，由公民、物联网和传感器生成和采集的数据可用于更广泛的社区使用，并具有适当的隐私保护作用。

在推进城市数据开放方面，自2018年开始，巴塞罗那就发起“2018世界数据可视化挑战赛”，以激励中小企业创新能力、企业家精神与数字化知识的提升。2020年6月，巴塞罗那联合日本神户继续发起了“2020世界数据可视化挑战赛”，挑战目标除了涵盖重大的社会、经济和环境议题外，减少不平等、实现性别平等、应对气候变化以及公共卫生管理的行动也包含其中。

在5G网络应用方面，巴塞罗那已成为南欧的5G枢纽，并且还计划基于开放的实验性基础设施推进5G欧洲数字中心的建设，该中心将充当城市与公民交互的技术实验室，以验证5G技术和服务的稳定性与价值。此外，巴塞罗那已经在健康、汽车工业、安全、工业和娱乐领域开展了各种5G试点项目。

数字创新：负责任地使用数据和技术

在数字创新方面，巴塞罗那主要关注如何通过服务、规划、活动与基础设施来推动数字经济发展，为城市的技术经济和数字生态系统的发展做出贡献；其次利用巴塞罗那工业4.0中心，建立一个围绕协作经济、循环经济、共享经济等为主体的数字创客网络；再次是通过巴塞罗那人居基金会推进“BIT Habitat-i.lab”计划，通过i.lab实验室为城市和市民应对新挑战和需求提供最合适的解决方案。

“BIT Habitat-i.lab”计划的目标是促进负责任地使用数据和技术，使从该计划中受益的市民和企业的数量最大化。2020年6月，巴塞罗那市政府通过BIT人居市政基金会，向市民征集城市创新项目，为优秀项目提供资助，以应对两大挑战：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和改善城市治理服务。巴塞罗那市政府针对此项活动的支助总金额为50万欧元。

数字赋权：缩小数字鸿沟与促进数字公平

在数字赋权方面，首先是数字教育与培训，主要包括基于在线平台的终身学习、数字工作技能培训、以及通过跨越社会、代际、族群和性别融合的学习工具进行培训；其次是数字包容，关注如何减少数字鸿沟，并使数字技术惠及更多人；第三是数字民主与数字权利，巴塞罗那鼓励使用技术促进数字民主，比如通过开发数字平台中的免费交互模型，通过设计新的决策模式来整合公民的集体智慧。

Decidim.Barcelona即是帮助公民实现参与式民主的开源平台，通过咨询建议、参与在线辩论、跟进提案等流程参与政府政策法规的制定过程来实现数字民主。目前为止，大约已有40000名巴塞罗那居民参加了在线咨询，共收到当地居民提出的10,860个建议，其中8,142被批准并纳入相关行动计划。据巴塞罗那首席技术官Francesca Bria称，巴塞罗那市政府目前已有超过70％的提案直接来自公民的意见和建议。

此外，巴塞罗那专门开发了全新的城市数据基础设施，主要包括三个部分，一是建立一个名为“Sentilo”的开源数据采集和传感平台，以采集和汇总整个城市的物联感知设备数据；二是建设一个名为“CityOS”的开源数据分析平台，进行城市运行数据的大数据分析，并向社会开放数据接口；三是开发了一个面向用户端的应用程序，以便城市市民可以更容易地访问所有的数据。此外，与爱沙尼亚一样，巴塞罗那开发的所有平台与应用都是开源的，所有代码均已发布在线上。（https://github.com/AjuntamentdeBarcelona）

巴塞罗那的智慧城市经验表明，智慧城市项目落地很重要，但公众形象和营销也很重要。另一方面，智慧城市的可持续性取决于与主要利益相关者共享的愿景和目标。智慧城市不能只是让其公民作为政府干预措施的接受者，而要让他们作为智慧城市生态建设的合作伙伴。

WeCity观察与建议

与全球知名智慧城市代表的“进攻性”不同，在关注连接、低碳、服务等关键词之外，巴塞罗那的城市领导者在智慧城市战略中定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价值——“自给自足”，这非常罕见，如何理解智慧城市的“自给自足”？

首先从巴塞罗那的城市发展轨迹而言，由于其在全球范围内政治、经济与文化地位的关系，在智慧城市的战略设计、项目建设、创新发展等方面均具有“偏安一隅”的小资情调，呈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状态；

其次，通过数字技术推动和保持城市与人的亲密关系，一直是巴塞罗那智慧城市决策者与执行者的宗旨与目标，这也是WeCity所倡导的“市民即用户”的理念，以及新型的人城关系；

再次，巴塞罗那的“数字主权战略”，其本质是在数字化转型浪潮中，推动智慧城市的观念、技术、产业、平台等融洽和谐地为市民的“BIT Habitat-i.lab”提供更好的解决方案。

1992年奥运会之后，巴塞罗那的城市发展进入新的阶段，也让其具有了城市营销的方法与逻辑。因此，一方面，巴塞罗那强调“自给自足”的智慧城市发展观，另一方面诞生于2011年的巴塞罗那智慧城市博览会（SCEWC）进一步吸纳全球智慧城市创新经验，形成自我循环的发展势头。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首先，智慧城市的品牌营销是一个系统工程，是巴塞罗那智慧城市建设的动力系统的一环，而非一个“政绩工程”，功夫在博览会的会场之外。比如巴塞罗那在过去九年的展览中均不断输出智慧城市的全新理念与小而精的智慧城市项目产品，这在一定程度上加持了智慧城市的品牌价值与活动营销；

其次，智慧城市的品牌营销目的在于通过智慧城市的品牌价值以推动智慧城市生态系统的构建，包括对创新街区、区块链岛、低碳排放区等实验室项目的建设，通过可持续的、系统性的规划，打造以智慧城市全球博览会为核心的观念、技术、商业、文化交流平台。

巴塞罗那在2011年的战略转型过程中，从电子政务切换到智慧城市的发展轨道，不仅明确了自身的智慧城市发展愿景与目标，推出了系列智慧城市项目，同时还与联合国、欧盟等相关规划与方案进行对标。但随着数字化转型的不断深入，面对数字权利、数字民主、隐私保护等相关议题，被新兴数字技术驱动的智慧城市不得不做出回应。

为应对智慧城市发展过程中的相关问题，巴塞罗那在确保战略执行落地的前提下，面向政府、企业与公民推出了系列工具，比如基于道德数字标准的政策工具包、基于区块链的数字民主决策咨询平台以及基于数字包容的在线教育平台，通过这些平台创新服务，以及连接欧盟已有的数字基础设施，在智慧城市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保持政府行为、企业创新与公民权利的动态适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