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影音CEO冯鑫:我被暴风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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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子

我和李彦宏一样,都是山西阳泉人。我大学读的是合肥工业大学,学的是管理工程。我学得很差,挂了很多科,同学只要一看到我就很放心,知道我会垫背。1993年,我勉强毕了业,也没有学位证,也没人给我管分配。我被山西省机电厅给扔档扔到山西阳泉矿务局。

我待了几个月就待不住了。大学生可能都会有那种失落感,我就不太能接受,觉得自己应该自由一点,不应该看人脸色。

我有几个同学也都这样。我们都不管分配,一个天津的,一个河南的,一个江西的,我们四个到哪儿都混在一起。我们能干什么呢?只能一起出来开公司,也干不了别的。我很快去了太原,在上海喔喔佳佳奶糖的分公司做销售,一边跟同学到处注册公司,也不知道要干嘛。我们做过BP机维修,也做过煤炭运输,把大同的煤运到天津、上海再分配。我们还做过食品贸易公司。当时我身边有一大帮喔喔佳佳、康师傅、旺旺的人,都是一个圈子,有很多货,而且这些货都很紧俏。

1996年,我打架受伤住了半年多医院。我的眼睛受伤了,直到现在,左眼正视前方的时候中间还有遮挡。住院吃激素,一天长一斤,身体很快就胖起来了。台球也不能打了,一只眼睛瞄跟两只眼睛瞄是不一样的。乒乓球也不能打了,你接不着。过马路都很困难,你看到的位置都不对劲。你一下觉得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年我24岁,是我人生的最低潮。我的人生有两大低谷,之前是大二的时候差点被劝退。当时觉得天都塌了。那是夏天,浑身发凉,心想再回去高考也没戏了,人都玩傻了,回去就成待业青年了,怎么跟父母说啊。一直到毕业两年之后,我还常常做噩梦,一模一样的梦,几天做一次。我梦见我在一个类似罗马斗兽场的地方,我们学校的书记成了一个大怪兽,我妈我姐就坐在看台上看着我,又不能帮我。我根本打不过怪兽,只能跑,可跑得又没它快……

链接:境由心生,创业者的梦可以做一番精神分析。徐小平说他三四十岁之间,经常有两个梦反复出现。“一个很可怕:多次梦见被判死刑,因为文革期间杀人如麻,伤害了纯洁无瑕美少年我的灵魂;另外一个更可怕:常常梦见被考数学。之所以更可怕,是因为我在梦见死刑时,会暗示自己说:这是梦,不可怕;但梦见考数学时,往往相信这是真的。”

工作没了,钱也没了,同学也都散了,我就灰心丧气地回家了。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以后不出去乱跑了,你给我找个工作吧。我妈还真给我找了个工作,去阳泉矿务局一中教历史。我备了一天课,第一堂讲的陈胜吴广。讲了一天,我觉得不合适,难受。我又想找个别的单位去上班。

这辈子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其实跟我现在的行业无关。这个人叫裴西平,他是阳泉矿务局多营总公司副总经理,局级,对我很好。当初我们注册公司缺50万注册资金,他二话不说就把钱打过来了。我也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因为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坐在办公室看《尤利西斯》。那几年,他每次来北京都去北大旁边的万圣书园买书,每次都带着我。

第二天,我就去找裴西平。我试探着说,我想找个科室工作,但我不想有科长管我,我就想待着。裴西平同意了。他是个很神奇的人。我就去了总公司底下某个分公司的一个科室工作。那个科室有五六个人,我每周就做一件事情,看各种证券报纸,看完了写工作报告,每周五下午去他的办公室汇报一小时,说说对中国股市的看法。六个月之后,他说武汉有个国际食品贸易会,你能不能出差。我因为眼睛受伤,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但我还是去了。

1996年,当时休闲食品的品牌竞争已经很恶劣了,不像早期在央视一打广告就成功。但是还有很多品类没有被品牌化,像肉啊、主食啊。我说这个有机会,但在山西阳泉没法做,必须是黄河以北的大城市。他说好,我们去北京开厂。

我就真的到北京开厂来了。告诉你,在北京要是没吃没喝了,有个最好的办法。你翻开报纸,不是有很多招商的吗?你打个电话,他就招待你吃喝玩乐,管你好几天。我那段时间就是这样,真的很容易骗吃骗喝。

我们还真的在大红门开了个馒头厂,叫福喜乐主食厨房。我进设备、租厂房,弄了240多万。两三个月之后,派了一个大厂长来,我做营销副厂长。我们完全合不来。他是山西省纺织厂的,带个破女秘书,还夹个包,就那屌样。他要求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在厂里竖个旗杆,每天带着职工跑操。我受不了,纯粹不让我过夜生活嘛,郁闷得不行。

我当时有个女朋友,在北京理工大厦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她知道我那些最痛苦的时候。晚上我们一起坐地铁,一圈一圈绕,我不说话,也不想下车。她说你要不别做了,住院那段时间你都没这么颓,你现在是最颓的时候。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当天晚上我就回去收拾东西。那厂长也出来叼着烟卷儿,看着我们卷了铺盖打了辆面的走了。大伙儿都没敢问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那是1997年的冬天,很冷。我们坐地铁跑到积水潭一带,挨个敲门,找了个平房,住下来都十一二点了。生完炉子我就出去用公用电话给裴西平打电话。我说裴总我又犯错误了,我又跑了。裴西平牛逼到什么程度,他就一个“啊”字就停住了,说,那你好好混,实在不行再回来找我,我们一起再做别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1997年正是中国品牌化起来的时候,三株、红桃K、巨人脑白金、脑黄金……其实我身处最热门的行业,但我就是个混子。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不过,我们家心态都很好。我们家所有孩子都是夸大的,没有任何批评,一向自己家孩子是最好的,即使很差也觉得是最好的。这太热血了,未来充满变数,根本不知道下一年会有什么,非常好奇。

这段时间对我最好的帮助就是,我本来天性就乐观,经过这些事情,以后一般不会有什么害怕,不会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在金山

我有半年多没有工作。去过一次国展人才市场,但我不喜欢拿着简历的感觉,没投就出来了。没钱了,但还很自尊。

其实工作很容易找,红牛、汇源什么的。我在喔喔干过,喔喔其实很厉害,在奶糖业一年干掉大白兔。我还在三株干过,三株营业额从6亿到68亿那年我在。红牛在昌平,汇源在顺义,但我很犹豫。为了吃饭而找工作,并不是我想要的。

一直熬到1998年春节,回家就有点难受了,会面临父母的检阅。没工作了,也不能告诉父母。春节后我很早就走了,我妹下楼来送我。我妹从来不送我的,我们玩闹长大的。她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哥你好好的。她说完,我心里非常难受,觉得自己真得好好工作了。

正好春节的时候看了陈惠湘写的《联想为什么》,看杨元庆,看郭为,觉得这才是我要做的。这些名字我以前都没听说过。在《联想为什么》之前,其实没有这些书,也没有现在这么多报道。我就知道一个联想桥,有联想、四通两个大蓝玻璃,其他全不知道。看了那本书,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联想。当时我连字都不会打。我花所有的钱买了一台586,想要补课,结果除了玩扫雷游戏也没干别的。

这是真的,当然说真话又显得过于浪漫。我去联想那个大楼敲门,说我想来联想工作,做什么都行。人家问,你有北京户口吗?我说没有,他们说那我们不要。当时我找工作就这么找的,傻得不行。

后来,《北京青年报》有个整版广告,说求伯君砸锅卖铁再造金山,联想出资,做WPS97跟微软竞争。我想着也是联想投资的公司,就想去金山工作。我给金山写了封信,也没回音。我只好拿着简历又去了一次国展,被文曲星录取了。当时我认为文曲星也是IT行业。再后来,招我进文曲星的那个人又介绍我去了金山。

1999年3月,我开始在金山上班,做销售,这才完全脱离了原来的行业。进金山的时候,工资真的特别低。雷军说,我们今年任务很难啊,2700万。我一听,心想大学一毕业我在一个省就做1000多万……这个公司好小啊,这有什么难完成的。但我很兴奋,这个行业果然一点不负我所望。原来行业认识的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暴发户,一天到晚想着吃喝嫖赌,现在全是二十多岁的,每天大家都想着这个怎么做得好,那个人是个英雄,多么多么牛逼。我是完全High在里面,觉得跟刘韧的《知识英雄50人》里头一样一样的。

至于业务,一点门槛都没有,还是一样的,订货、店面、批发、零售。说实话,以前我在业务上很优秀,只要我去任何一个岗位做销售,半年到一年我肯定做到TOP优秀,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我从上学时候就有这种心态,觉得自己很聪明,有点智力优越感,如果给我一个题我一定会比别人解得好。

我做销售足够诚实,花的时间也特别多。我不喝酒,不去陪人啊乱七八糟的,但我后来的合作伙伴对我都很认。当时我在金山管华西区的业务,我的业绩超过了华东、华南。我一走,华西就是华东的1/3、华南的1/4。

真的不是我太强,是对手太懒了。一直到离开金山那一年,我都做到事业部什么总的位置上了,我还每个礼拜天都一个一个地泡店面,我女朋友陪我一起泡。我去卖货:你要买杀毒软件吗?想要哪个?遇到什么问题?我喜欢泡在店里头,接触信息特别多。

我还泡库房。货怎么摆的,来进货的人是怎么进的,是不是成箱成箱进的,他们有预期进的东西也有临时进的东西,这些我都知道。全国有多少店,这些店平均有多少人进来,多少人会成单,大约买了什么东西,我们从中卖了多少,最终挣了多少……能算清账的,金山全国有一两个人就了不得了,我肯定是其中一个。而且我见人就对数,因为每个人都吹牛嘛,说的数都不一样,你可以对出来。我对数也很敏感。后来代理商跟我进货都到了什么程度了?我让他进多少套他就进多少套,有的时候他说多了,我说没事你进吧,进完以后我帮他卖掉。

这都是基本逻辑,没有创新。你把账算清楚,然后一步一步去夯实,最后你这么跑上半年,别人跟你的差距就会非常大。后来我做暴风也是一样,用一年时间从30%覆盖到70%。这其实很吓人,30%意味着一两亿人,他们觉得暴风都无处不在了。

我喜欢兵法。大学的时候看《孙子兵法》,把所有兵书都看过,觉得很好玩。有个很好的朋友,我们俩老研究兵书,然后还互相用兵法虚拟地打,在操场上就开始说“假设你今天有多少军队”,就开始口谈战争。对我影响最大的方法论是《鬼谷子六韬》,讲从势能到动能这些逻辑,在什么时候如何选择自己的位置和行为关键点,讲得很具化,很有用,看了很多遍,我的业务感受基本都从那儿来的。

2004年,我离开了金山,是被辞退的。

创业

1999年、2000年的时候,互联网开始起来了。我手下的手下出去都挣得比我多。去了Chinaren的,回来拿个破笔记本电脑跟我显摆。我那时候一个月挣一万多,足够花了。我租个两居室才花2000多。我对钱不敏感,也不动心。那些财富神话,我觉得跟我没什么关系,也没往心里去。

离开金山,我也没想到要干什么。当时谈恋爱,有个女孩在成都,我们在成都买了房子、车子,准备在成都工作。现在想想,我太可怕,那会儿32了,也不小了,都这岁数了还胡闹。

我的人生其实一直是个没头苍蝇。我特别不想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我就想有一天死在路上就好了,就这么没了,挺好。而且到底死在哪条路上我都不想知道,别伤天害理就好。我其实是个很二的人。不过,虽然我的人生很乱,但是业务很清楚。我是人生上愚蠢的人,啥都没想就去成都买车买房。但是我事业心很强,只要一给我事情做,生活啊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我就往死里做。比如我接个案子,我会给我妈打电话说一个月别给我打电话。

后来,我妈说她生病了,叫我赶紧回家。我一回家,我妈就把我手机扣下来,不让我跟外界联系。扣了三个月,我妈把我护送到北京,说你必须在北京。我也不知道我妈怎么神来一笔,所以我人生中有些女人是起作用的。

我当时觉得我会找空中网的周云帆。SP那玩意儿我要玩肯定很厉害,就找了他一次,没细聊就走了。周鸿祎听说我离开金山就来找我,找了我好几次。我们2000年就认识了,当时我们有合作,他们公司最大的现金支票就是开给我的。周鸿祎很会挖人。我在成都一个山里面钓了三个月鱼,他老给我打电话,我不好意思了,就说如果我回北京就去你那儿,问题是我不回北京啊。后来我妈护送我回北京了,我就给他打电话。他说你来吧,我就去了雅虎中国。

我刚一去,周鸿祎说他还有一年合约,一年之后他肯定走。他要走,我这种人肯定也待不住。把我逗得,这什么公司啊?

还没想清楚,我就开始干。干了没多久,我发现怎么底下管的都是研发啊。我连计算机都不会用,怎么能管研发呢?周鸿祎说你不是研发出身吗?我不是啊,这也太误会了。后来,等到周鸿祎开撤了,跟雅虎吵架,咣咣把办公室玻璃砸了,然后开大会,说所有人不许加班,我们觉得该散了。

周鸿祎跟我提过迅雷,让我去管业务。在深圳我极不习惯。深圳、广东那地方我觉得像假的一样,整个城市都是假象,一会儿人全没了。心都是浮的,睡都睡不安稳。我要留在北京。当时已经下定决心了,看好了一个业务方向。播放器、浏览器、安全软件,这些我都想过。我想做一个互联网软件帝国,做一切。

我第一个找的就是雷军。我说雷军你把我原来的杀毒软件给我吧,你们这块钱不要赚了,我自己来经营。所以说,我经常像个二傻子一样办事,这根本不可能。我当时没想要创业什么的,我还是可以给他打工,但是要用互联网的思想包装自己,做一个软件帝国。雷军说,我们在做游戏,你干什么呢?我经常说一些让他们觉得很莽撞的话。

我跟周鸿祎也说我要做软件。他说他要做动态搜索干百度,说你一起干吧,我没兴趣。我几乎把所有的软件英雄都找了一遍。简晶、鲍岳桥、朱从军……他们都已经无心恋战了。还有华军软件园的老板华军,我可以跟他合力干掉迅雷。但是华军很慢,他在江苏连云港宿迁,我说你多长时间能过来一次?他说两三个月。我说算了吧,就不要了。

我决定自己创业,开始找投资。我找周鸿祎,周鸿祎说你这个方向我不做。我找雷军,他说要考虑两周。考虑了三天我就受不了了,我觉得我是在等待别人宣判我的命运。我算了一下,下定决心,就开干了。其实,你找人投资觉得要200万才能开始干,自己算算花20万也能开始。

2005年,我成立了两家公司。一个是酷热影音,做播放器,一个是做插件的公司。但是赚钱很快,两三个月就赚了100万。

这时候,蔡文胜就进来了。蔡文胜当时还是个草根,他约我第一次见面是晚上12点,喝茶、抽烟,他就说他要投。我第二天就同意了。其实蔡文胜当时实力和名气都不如雷军、周鸿祎,但是前老板的钱不好拿。

蔡文胜投了300万人民币。两个月之后,IDG就进来了,300万美金。他们见到我第一句话就问,我能帮你做什么?我说你能给我钱呗。他说你觉得值多少钱?我当时只有8个人,我说我觉得至少值1000万美金,但是你觉得贵可以不投,以后保持联系。我刚下楼就接了电话,说给我投。这笔钱很重要,如果没有这笔钱,紧跟着我们也没办法收购暴风。

雷军、周鸿祎、蔡文胜,这几个人里头,蔡文胜的情商是最高的,我学不会。他能够把很多人搞定。我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听他的。其实他是个蛮商人的人,但是和他在一起如沐春风。他一见你就夸你,能夸十几分钟。至于周鸿祎,在雅虎的时候,他教过我一句话:“凡是你担心的事儿,一定会发生。”这句话对我帮助很大。后来我试试,他妈的,真是灵。

其实,我才刚刚做了两三个月的时候,陈一舟就找过我。当时他忙活两年多做DuDu网,花了几千万,效果不好。他想买我,就说你想挣多少钱。其实我都没想过。我大约算了一下,我需要2000万就衣食无忧了。我的生活就到这个水平,高尔夫又不会打,但问题是我挣2000万,我手下他们才挣多少,这是个最大的痛。我说要挣多少钱得想清楚,我有个手下,我答应让她挣到2000万,你算吧,我应该挣多少。他说应该乘十,我说那就乘十呗。他说那我们买不起,我说那算了呗。

去年,想要收购我的人更多。所有的视频都谈过,搜狐、新浪、土豆、优酷、盛大,这些全部都谈过。他们出的价钱,从我个人来说,至少一亿美金。如果我卖掉,那就不是赚钱的事儿了,而是我为你打工几年的事儿了。我的想法很简单,暴风这事儿还有很大的弹性,这个弹性突然有一天没了,只是10%、20%了,我可能就真不干了,现在弹性太大了。

很多人创业都是走一站碰结果,我不是。一开始做播放器、插件完全是我规划当中的。今天来看,从2005年底到现在,这5年我觉得比我想的要好。原因很简单,我就在PC上成功。我只要牢牢把播放器第一品牌的地位占住,别人谁也动不了我。你看优酷他们虽然很大,但会有上千上万个视频网站,会分得很散,播放器最大那个人仍然会垄断60%的市场,这个老大不会比视频那个老大差。这个故事在我看来是一个必胜之战,是一定会赢的。更性感的东西在于,iPad来了,手机来了,这里面更适合做播放器,更不适合做网站,浏览器更讨厌,我的机会更大了。

大概一两年前吧,我突然觉得我做这个事情非常有意义,比我以前做的任何事情都有意义。暴风不像原来仅仅是做个大平台就赚钱,突然觉得,这个事情将来会成为用户看电影、看电视的主要途径。我原来心里还特别有遗憾,说我没有做软件帝国,但我现在一点儿不遗憾了,我觉得那个跟我没关系了。我现在就是暴风电视,我如果能够成为暴风这个事业的奴隶就很好。

绑架就绑架了,有什么不好?你被有意义的事情绑架就很好。命运给了你这样有意义的事情,是时候做选择了。这两年我是特别明确的:人生给了我一次机会,这个机会可以让我做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我还能在里面控制大局。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要做,要不然将来多遗憾?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就死扛了。会不会卖掉它?除非卖的这个人我能确保他一定会让我变得更容易实现这个梦……不,几乎不可能,买我就是榨取我的血汗,就是榨取暴风的影响,基本上都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我这个人的人生是莽撞的。一开始,我是靠冲名次做的,比如我做软件、互联网这些,但暴风做到今天,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的,当你一直往前跑,你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断修炼自己,把自己变成工具。现在,我觉得暴风这个事业比冯鑫的人生更有价值,将来历史上会记暴风一笔,我能够从事这样的事情太性感了。

我现在的状态跟刚刚创业的时候很不一样。原来是暴风为我服务,后来突然有一天就变成我为暴风服务了。原来我是思考的中心,但后来慢慢思考的中心变成暴风了,我就不重要了。我现在真的有这种心态,如果我水平不够,我太莽撞了,那将来我可能找一个更好的人把暴风做得更好,因为我觉得暴风比我重要很多。

Tips:

冯鑫反思失败

这两年,其实我们有个巨大的失败。有件事做得晚、做得慢,慢了两年多,挫败感很强。回想起来,这次挫败其实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们自己身上。

我们推“暴风盒子”在线业务推得太晚了。其实在2006年还没有接手暴风的时候,我就知道将来一定要同时在暴风里面放上在线内容。如果我真的在2007年推出,我已经比现在强太多了,就没有对手养这么大了。但是我2006年找了一个光芒的团队,就是当时帮雅虎做P2P的团队,没成功,他们一直干到2007年的6月份,败了,走了。然后我又找了一个团队,也没成功。后来又找了一个迅雷的团队,去年才正式推出。

这个太扯淡了,自己的魄力不够,不够重视。自己人生莽撞就莽撞,无所谓,但如果我做业务的时候智慧不够,这种二我是接受不了的。生活中的二我觉得是挺好的,但是这种我就很自责,这个自责让我非常难受。它会折磨我,如果我不去化解开,就会一直背着。所以今天我背了一些包袱,我希望用一到两年时间把它还完。我要做出更卓越的成绩来补偿我对暴风犯下的错误。

当年大学刚毕业就看《尤利西斯》,看是看了,但纯属装逼行为,我现在看都看不懂。我真正的圣经是《约翰·克利斯朵夫》,看完好像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了。书里面有几个:第一,灵魂要自由;第二,要真实;第三有力量。我觉得《约翰·克利斯朵夫》那本书对我来讲是自由的灵魂,自由的灵魂并不是说你不趋同于任何事业,我觉得那不叫自由,你是趋同于你认为有意义的事业的。我是能为想做的事情牺牲自己的,我是可以的。

最早看《约翰·克利斯朵夫》是大二,被劝退之前。我人生每回最痛苦的时候就带着它,然后重新阅读。书很厚,来回正规地看过5遍。我当年住院的时候就让人念书给我听。算励志吧,反正有了它你心里就不会茫然。其实克利斯朵夫也体会各种各样的欲望,但每次都会有一种力量把他唤醒,让他重新回到轨道上,总会醒过来。

创业之后,我在2008年看过一次。可能就是看完以后,我才逐步发现了暴风的意义。当时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儿,让我觉得好无聊,有点不想做了。每次碰到这时候,我心里就有一首歌,张楚的《离开》。那首歌前面一大堆独白,最后就唱离开、离开、离开……那首歌老在我心里唱起,越是阻碍我,我就越是要离开。所以,我特别能够理解王功权私奔。

当时,有一个跟我一起创业的小伙子,做研发的,我就不知道怎么办好,最后他还是走了。在我的整个创业过程当中,可以没有别人,但是不能没有他,因为我编不了程。没有他我是创不了业的,我也想带着他成功,但是他后来有点钱了就开始弄房子什么的,我对他就有些怪罪,为什么那么容易被这些东西转移注意力?其实未来还有更美好的东西。一方面感激这个人,一方面又很责怪这个人,一方面我想让他走,一方面又不想让他离开。那会儿我就觉得无聊,我说这个事儿是我真的想干的吗?就有点痛苦了。

我去道观待了一段时间,对自己做了大量的检讨。《约翰·克利斯朵夫》那本书还讲了一件事,就是受苦。你要经历各种苦,有些苦是没有答案的,虽然你处于一种混沌状态了,但其实这个苦本身就是有意义的,你最终仍然能抓住一些特别重要的事情,比如一个具体、有意义的活去把它干了,干一个,再干一个,最终就走出来了。当你特别困惑的时候,你想,没关系,我把这个手机摆好就行了。手机就是形而下,困惑就是形而上,要用形而下的困惑来转移形而上的困惑。

这本书其实很早对我就有影响。如果从科学角度讲,我应该从那个时候冷静想想到底什么是我可以做的特别有意义的事情,我应该为此而奋斗。那是1990年嘛,一直到去年,差不多20年过去了,我才逐步找到。这20年的时间我就荒废掉了,也许我在1990年就可以仔细坐下来想想,自己哪些事可以做,对吗?

这20年我一直就没想,就任着性子来。我从1989年上大学一直到1996年,疯狂地消耗青春,什么也没想。朋友很重要,哥们儿,就疯狂玩儿。我也不后悔,我觉得青春就是要消耗的。从1996年以后到金山1999年,又是个阶段。1999年到我创业又是个阶段。其实都不后悔,因为我有一种自甘平民的状态。我跟约翰·克利斯朵夫那种天赋、那种力量,哪样比都差很多。他太狠了,不是我们能干的事情。我这20年就没有认真去找,我也不怪罪自己。但是起码,我这20年没有投降。只要这事儿我感觉要投降了,我心里就特别敏感,然后我就会跳出来。我几乎没有投降过,我觉得这点真的很爽,我也因为这个活得很踏实。不见得一定做那个理想的事儿,但因为我没有投降,没让自己变得更扭曲。

《约翰·克利斯朵夫》是写贝多芬的。贝多芬是音乐界的珠穆朗玛。我认识的人里头,也有珠穆朗玛。江南春就是中国广告界的珠穆朗玛。他是疯子,我们所有做销售的都要向他学习,但是我一辈子超越不了他。没关系,树个典范就好了。江南春可以什么都不想,他衣服都在超市买。他现在每天见客户。我问过江南春,你干嘛啊?为什么啊?他说他完蛋了,他说他是钱的奴隶,挣到钱一点儿兴趣没有,他只对挣钱这件事情有兴趣。挣钱比钱对他来讲重要太多了,他只要在挣钱的路上就好了,他有一天就死在挣钱的路上就好了。

我就不行。我下班还想去哪吃个螺丝粉啊,然后开个图书会啊,到哪儿吃个西瓜、划划船,有个新电影来一定要看一看啊,我控制不了。你知道这周末我干嘛去了?有人在太原开了一个茶会,和我有屁的关系?但我觉得那个人可爱,他很爱茶,让我去捧场,我就为见他一面跑到太原。同时我姐家小孩今年高考,高考结束了我想过去拥抱他一下,礼拜天就回来了。我觉得这事儿很幸福,江南春肯定不干,干这种无聊的事?所以我不是江南春。

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有个86岁的数学教授,已经快退休了,快死了,他突然想学经济学,就去哥伦比亚大学学了四年,然后写了一本《相对经济学》,结果成了经济学的泰斗。这个故事我非常喜欢,喜欢在哪儿呢?我认为他86岁重新选经济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在经济学上的成就比之前86年的成就还要大。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只是好奇,想学就学了,之后他做出了这样一个成绩,然后他就死掉了。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是我要的,就是它不成也没关系,那种心态是我要的。

所以,有没有暴风这个事业其实没关系。如果当初我没有做暴风,如果当时雷军同意了,我就给他打工了。我其实无所谓,又怎么样呢?但我有这个事业,我很幸运,我要牢牢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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