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专家：为何政府对互联网金融如此宽容？

作者：金鳞
自今年年初以来，舆论上掀起了一波质疑互联网金融的声浪。2月初就有商业银行抨击余额宝的观点见诸报端，随后央视评论员将余额宝归罪为企业融资利率高企的主因，此后更有银行业协会讨论要求余额宝计入一般性存款并缴纳准备金。另一条战线上，国金证券的“佣金宝”亦遭到某省行业协会施压。一时间几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但与舆论界不断升高的压力形成反差的是，政府层面却岿然不动，对互联网金融表现出高度的宽容。除了对P2P有所规范，以及情理之中地弹回比特币的货币妄想之外，中央政府对舆论声浪的回应只是几次要“规范”的表态。相反，我们看到先有人行行长周小川表态“不会取缔余额宝”，后有副行长潘功胜表示“互联网金融在……等方面都发挥了积极作用”。更令人意外的是，在惜字如金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居然专门提及要“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考虑到互联网金融在中国金融结构中的占比仍然微不足道，总理的青眼绝非理所当然。

 

那么，政府对互联网金融的呵护有加原因何在？我认为，原因是中央政府对于中国金融深化的程度感到不满，对于既有金融体系革新和进步的速度感到不耐，因此希望借互联网金融这条鲶鱼来使“金融成为一池活水，更好地浇灌小微企业、‘三农’等实体经济之树。”

为何说中国金融深化的程度不足？我们试举三个例子：

（1）中国金融资产的利用效率明显偏低。如图所示，中国的M2/GDP在主要国家中明显偏高，形成对比的是，金融市场发达的美国、英国、韩国等，这一指标都处于较低水平。换而言之，当金融市场更为发达时，满足既定经济总量所需要的货币数量要求就更低，反映的是金融配置资源的效率更高。反之亦然。

 

 

（2）中国居民金融资产的配置比例高度不合理。中国居民居然将80%左右的资产配置在存款、现金和理财产品中，而即使剔除理财产品，这一比例仍然高达70%。相比之下，其他国家该指标全部在60%以下。在金融市场最为发达的美国，居民仅仅将20%的金融资产放在存款和现金中。这一方面意味着金融体系为中国居民提供的可投资选择太少，另一方面同样意味着中国居民的金融投资意识薄弱。而从人均GDP与现金存款占比的高度负相关性看来，未来存款占比将持续快速下降，这将为非银机构的发展带来巨大空间。

 

 

（3）中国的金融资源过度集中于银行体系。在中国，银行总资产占金融机构总资产的比例高达86%，可对比的日本仅有58%，而后者同样属于间接融资为主的金融体系。更别说与直接融资占比高的美国、韩国相比了。

 

具体而言，当前金融结构对中国经济构成了怎样的损害？在这里我们只谈一个侧面：利率保护环境大大加剧了中小企业的融资难。由于利率管制，即使在最低风险的大中型企业客户身上，商业银行仍然可以获得不菲的存贷利差，再加上治理结构的激励机制缺失，当然没有动力去从事风险大、成本高、技术复杂的小微贷款、消费贷款和三农贷款。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尽管2009年以来银监会三令五申，且有民生银行从事小微获利颇丰的珠玉在前，绝大部分银行在小企业贷款上仍是虚与委蛇、阳奉阴违。相反，绝大部分银行依然热衷于变着法子满足地方政府的融资需求，为中国的投资泡沫添柴加薪。所以从实质上而言，小企业融资难其实是地方政府融资扩张挤出的结果。由于近年来地方政府的融资更多地走同业影子银行通道，其资金来源高度依赖于同业市场的流动性，因此这些融资显著加大了传统流动性紧张时点银行间市场流动性的脆弱性，并造成了余额宝等货币市场基金的高收益。理解了上述循环，我们自然会达到这样的结论，即将融资成本走高归咎于余额宝是犯了因果倒置的错误。

正因此，打破利差保护构筑的不当激励机制、分流银行业对金融资源的垄断，对于中国经济下一阶段的健康发展至关重要。这也正是近年来利率市场化进程重启、信用债市场发展加速的重要经济背景。但对金融风险的恐惧延缓了利率市场化的进程，这意味着至少中期内银行体系为经济发展提供的金融支持都达不到合理水平。

而互联网金融正满足中央政府对金融的这些需求，从而推动中国金融的活化。就利率市场化而言，余额宝类货币市场基金构筑了官方体制之外的倒逼机制。正是在此刺激下，多家银行近期也纷纷推出了类余额宝产品——虽然在推行力度上仍然犹疑不决。基于互联网的小企业贷款同样在如火如荼的推进之中，其中阿里小贷已然形成标杆，而京东金融所提供的京保贝供应链融资亦主要针对小微客户且融资成本合理。P2P贷款虽然需要去芜存菁但仍有不少平台富有生命力，未来若能够依托于大数据在信用管理技术上实现突破，P2P将能够形成交易所外的直接融资市场。而京东金融首推的京东白条更是将战火延烧到了未来的战略性业务——消费信贷之上。

正是由于互联网金融代表了中国金融的先进产能，中央政府才会如此强势为其背书。当然，互联网金融从业者也仍需保持一份自我克制。譬如此前百度百发就让人捏了把汗。而余额宝类产品也不需要将期限错配的杠杆用到极致：你们瞄准的目标应该是活期存款，低一两个百分点并不会影响相对于活期存款的巨大优势，相反万一发生流动性风险反而会吓跑普罗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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