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成人产品：明明是热门创业领域却为何遭受银行歧视？

去年夏天，情爱艺术家Zoë Ligon计划开一家色情玩具在线商店，为其取名为“光谱之乐（Spectrum Pleasure）”。她来到位于底特律的美国银行分行，想开个户，取出一笔钱来囤货。在受理取款业务时，美国银行的工作人员请出了信用专家来对Zoë Ligon做信用鉴定。接下来就是一系列无厘头的测试，直到屏幕弹出一个“愉悦”字样，鉴定结束。

“我记得，鉴定人员语气迟疑。”Ligon表示，“她的语气立马就变了，好像我做的是什么违法的勾当。”于是Ligon莫名其妙就被该信贷机构拒绝延长信贷额度。而罪魁祸首就是她开的成人用品商店。

尽管在此之前，Ligon在尝试开实体店时就遭遇过不少阻力，但这次银行事件却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那天晚上，她收到美国银行员工打过来的销售电话，让她注册新的电子商务平台，然而，在得知她从事的行业时，她又被拒绝了。销售人员在电话那头表示：“哦，对不起，我们不向色情或毒品企业展开业务。”

Ligon回忆说：“那真是漫长的一天，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这种拒绝让人相当尴尬。”

性爱玩具商店虽处在合法经营范围，但从市政区法律到金融圈，无一处不受限，不遭人排挤。色情行业演出人员的个人银行账户通常莫名其妙就被冻结，色情制片人也经常被剥夺按正常标准计费的权力。摩根大通、美国银行和美国运通等主流金融服务提供商也对成人用品行业嗤之以鼻，打着所谓“道德条款”的旗号，处处针对本就合法的性爱科技企业。即使是像Paypal和Square这样的新兴金融科技创企，也在明里暗里排斥性爱科技行业。

美国成人电影女演员Stoya就亲身体验了这种种限制：她以Stoya Inc.为名开设账户并转入支票，摩根大通公司不由分说就关闭了它。2015年，Stoya和同事Kayden Kross决定成立一家按场景付费的色情网站。作为圈内人，她俩还是一致决定为该网站安一个无公害的名字，叫TRENCHCOATx。

美国银行向来处于严厉监管之下，不能对个人进行非法歧视。具体来讲，即：金融机构不能基于种族、肤色、宗教、国籍、性别、残疾或家庭状况拒绝办理贷款或其他相关业务。但至今为止，还没有联邦法律明令禁止歧视成人用品行业。事实上，社会上反对该行业的人还不在少数，大家几乎默认了对它的职业歧视。

在全球投资紧缩的时代，成人用品行业还遭受如此财务歧视，这对小型开创性企业的发展尤为不利。为此，他们有志于改变整个社会对性和色情的偏见，并增进人们性健康意识。马里兰大学社会学博士候选人PJ Rey表示：“受这些政策伤害最大的反而是一些小公司，与色情行业巨头相比，小型创企所做的事情更具开创性，却也承受了更多的压力。”

但是，尽管受到限制，成人娱乐和性爱玩具行业也还是发展得如火如荼。从调查公司IBISWorld统计的数据来看，仅在美国，成人网站每年带来的营收就已超过30亿美元。投资研究公司Piper Jaffray估计，到2025年，成人用品行业将进军10亿美元产业俱乐部，成为继视频游戏（14亿美元）和NLF体育联盟（12.3亿美元）之后的第三大虚拟现实行业。据估计，全球性爱玩具行业价值已达150亿美元，而且还在不断发展。

但是，正如前面提到的，这些企业很难找到银行与之合作，他们也缺少投资者。许多风险投资公司都有所谓的“道德条款”，它们将成人内容视作洪水猛兽而将之拒之门外。

Rey表示：“我们必须考虑这些道德烙印会对政策制定产生多么直接的影响。”但是，他补充说道，“这不能成为针对成人用品企业和工作者的唯一理由。从某种程度上讲，董事会成员的个人观点也会有意无意地影响决策。”

他表示，对色情和性的成见不仅会影响部分公司高层的决策，还会在行业内部形成借鉴之风。他说：“只要有一些公司开了头，开始排斥色情行业，其他公司也会蜂拥而上，纷纷采取保守政策，以显示自己不曾掉队。如此一来，便产生了对成人用品行业的长期稳定歧视。”

加剧了该行业发展的风险，也将它永远地钉在了耻辱架上。慢慢地，在人们的观念里，“歧视该行业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这将对成人企业和性工作者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谈融资，更是难上加难。”

Kayden Kross

虽然Kross和Stoya设法避免了一些银行问题，但她们的新业务在计费方面依然受阻。大多数处理信用卡交易的公司全面禁止与成人用品企业合作，少数与之合作的公司则会收取高额交易费用。

Kross表示，“从我的角度来讲，色情产业遭到了集体歧视。”以TRENCHCOATx为例，它与大多数色情公司一样，必须支付15％的计费率，要知道，标准计费率才3%，甚至更低。

“对方公司的理由是退款太多。”Kross说。在处理信用卡交易的公司看来，成人用品行业的退款率要高于其他行业。比如像cliché一事，cliché 的妻子发现他信用卡账单上有一笔色情消费，于是对他大吵大闹。cliché 由此打电话闹到了信用卡公司，声称他从来没有购买过成人用品，他遇到了欺诈并要求退款。

但是以Kross的经验来讲，这样的事情并不常见。从TRENCHCOATx创建以来，她一直参与了直接管理。此外，从08年开始，她还一直经营着一家具有独特画风的网站。她并不认为他们的退款率要比其他行业高。TRENCHCOATx只处理了两次退款，她说，“我也不认为我们的服务有欺诈之嫌。确实，在网络条件欠佳的地方，视频没法播放，这可能就让客户产生误会，于是要求退款。”

商业银行争辩说，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还是必须收高于其他行业的计费率，并强制实施对该行业的限制令，因为与成人用品企业合作，需要承担额外的风险。不管怎样，在多数人的心里，色情行业头顶的那片天始终是灰色的，它们是洗钱者的目标，也是滋生各项犯罪活动的培养基。有些人提出，色情内容应该被全面禁止，否则它们与贩卖儿童和妇女杂糅在一起，人们也难以从中分辨出哪些是正当的成人用品交易。

但是，这么说来的话，又有值得批评的地方了。将合法的事业与非法勾当混为一谈，岂不正是为违法分子撑起了保护伞吗？尽管这些担心也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但却没有把握主要矛盾。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政策不明朗，但在这一点上，银行往往避而不谈。

再比如色情电影制片人马克·格林伯格（Mark Greenberg）在试图以个人抵押贷款向摩根大通申请再融资时，被告知违反道德条款而惨遭拒绝。

格林伯格表示不满，银行员工解释说，他们在互联网电影资料库中看到了他的名字，因为他制作并发行色情电影，有违道德条款，于是申请被撤回。“我感到很愤怒，”格林伯格表示。他问工作人员，“你有看过我的电影吗？”对方回答是“没有。”

“你们银行里有谁看过我的电影吗？”“没有。”“你能告诉我具体哪个人驳回了我的申请吗？”“不能。”“你能给我看一下你们的官方文件，跟我说一下我到底违反了其中哪一条规定吗？”“不能。”“你可以在我的抵押协议中给我指一下所谓的道德条款吗？”“不能。”

于是，格林伯格提起了对摩根大通的职业歧视诉讼。在案子的沉积过程中，他发现了银行做出如此决定的理由：摩根大通认为，如果他们与格林伯格进行业务往来一事被大众知晓的话，他们的声誉会受损，业务量也会下降。

格林伯格认为，银行将自身置于道德高地，表面上光明磊落，实际上暗箱操作却不在少数，他对此非常不满。

但是最终，法院还是驳回了他的起诉，因为格林伯格在提起职业歧视诉讼时已经卖掉了他的公司。“法庭认为，在这个案件中，银行并没有违反职业歧视法。格林伯格曾经是一名成人娱乐生产商，但现在不是了，法规对个人过去所从事的职业不具保护作用。”格林伯格的代表律师解释说，“如果格林伯格曾经是一名警察，并因为警察一职被银行拒绝申请贷款，那院方的处理结果就不是这样了。在我看来，法院根本就不关心这个事情，只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色情行业。”虽然原告律师认为这事值得上诉，但格林伯格因为财政负担还是选择了放弃。

社会学家Rey表示，长久以来，性和色情行业被视作禁忌不被人提起。金融机构在制定政策时受到这些约定俗成的社会观念的影响其实不足为奇。但是，如果说新兴的金融技术公司还明令禁止与成人用品企业产生业务往来，这就与我们当代社会支持创业文化百花齐放的自由意识形态格格不入了。

成人影片平台Make Love Not Porn的创始人Cindy Gallop认为，即使金融创企想要打破常规，与成人用品公司达成合作，他们也需要得到银行和传统金融伙伴的支持。她表示，“新的世界秩序里的资本仍然依附于旧世界秩序里的资本。而处在旧世界秩序中的人则表示反对色情。”

为了创办Make Love Not Porn平台，Gallop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幸运的是，她还得到了一个天使投资人的支持。据说目前该网站的注册用户已达到了40万。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Gallop和许多金融创企的CEO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并获得了他们的信任。Gallop说，“这些创企想要支持我们，希望与我们达成合作。但与他们合作的银行却不同意。”

于是，Gallop只能另想办法。她在iFundWomen找到了一个友好的众筹平台，在那里，Make Love Not Porn开始了它第一次众筹活动，Gallop将融资目标定为1000万美元。为筹集到足够的资金，Gallop还投身于一家投资基金，她希望能够通过融资为性爱科技行业带来开门红。

Ligon的野心也不小。她热衷于销售教育类书籍和性别认同产品，希望能为大众普及性健康教育。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将电子商务商店的名称改成了“光谱精品”，没有了“愉悦”一词，也就没那么容易刺激部分人敏感的神经。

虽然金融政策不能从根本上左右成人用品行业的发展，但政策的疏漏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就会对该行业造成很大的影响。同时Gallop也表示：“只要有第一家银行表态欢迎诚实、合法、正直的成人用品企业，那我们的发展之路就要顺畅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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