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屏幕”：站在逐利与初心的十字路口

清华北大距离贫困山区有多远？

12月13日，一则名为《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的报道将“教育公平”话题再一次引燃。报道中写道，依靠着在线远程教育，云南广西等西南贫困地区的200多所学校，开始跟随全国知名的名牌高中成都七中直播上课，这些学校中有的出了省状元，有的本科升学率涨了十几倍，88名学子走入了清华北大的校园。

短短几日内，各路声音涌现。支持者相信，直播屏幕确实可以改变教育资源不均衡的情况。而反对者则认为，这块屏幕没什么稀奇的，88个清华北大除以学生基数不足为奇。作为中介的东方闻道公司在这之中差一点一夜暴富，故而这是一个被吹嘘过度的项目。

但毋庸置疑的是，近年来，直播教学对贫困山区教育的渗入与日俱增，而从中受益的孩子也逐年增加。

一块屏幕，或许无法改变每个孩子的命运，但至少，我们看到了希望。

资源为王

“直播教学的确在走进贫困山区。但走进学校的总数和全国所有贫困山区学校数量还是有差距的。这需要一个过程。”某在线教育独角兽企业回应投中网说道。

那么，对于直播触达的地区，又会有多大程度的受益？

投中网间接采访到一位刚刚从成都7中考察归来的智能教育行业资深从业者。在他看来，报道中所采用的直播并非十分先进的技术，且技术的运用手段也较为初级，同时，其本身并没有构成数据的闭环。

“说白了，二十年前的电视大学就已经有具备这种形态了。”

而就公益意义本身，海风教育创始人兼CEO郑文丞告诉投中网，其实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已有很多爱心人士和企业捐建了大量的学校。但是硬件条件有了，优质的教学内容供给却很难光靠钱来提供。

“许多乡村学校其实硬件设施并不差，但缺乏的是好老师和好的内容。”

因此，改变孩子命运的关键，并非一块直播屏幕，而是如成都7中般诸多优秀教育资源的支援。

在线教育真正的意义应该是集聚各所高校的学科优势、社会各地的优质教学资源，为整个社会提供优质的教育服务，最大限度地发挥教育资源的使用效率与规模效益，并加快优质教育资源的传播。

也只有这样，在线教育才可以切实降低教育传播的门槛，推动优质教育资源的共享进程，解决“教育公平”的难题。

“就目前而言，在线教育在贫困山区的覆盖面肯定还是不够广泛的。这个有非常多的原因，有观念的原因、有互联网技术发展进程的原因，也有其他原因。但这不重要。”郑文丞对投中网说道。

“重要的是，如果我们相信这样做是对的，就应该投入更多人力物力为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创造这样的条件。”

重回风口

2018年，在线教育市场融资异常火爆。

据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监测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0月，在线教育融资数量已完成182起，披露融资总额达152.73亿元。2018上半年，在线教育领域融资最为密集，其中，作业平台和在线一对一的融资金额持续领先，分别达到22.75亿元和4.05亿元，融资超过5000万美元的企业包括一起科技、作业盒子、三好网、海风教育、洋葱数学等。

“教育与互联网是融合而不是颠覆，在线教育和线下培训是互补而不是互斥。”光大证券分析师说道。他将在线教育看作“线下培训的运营映射”，而目前，在“老师-场景-学生”的链条中，大部分的在线教育模式缺乏合适的学习场景。

这便是“这块屏幕”火爆的原因：它在一个适宜的场景，让人们找寻到了方向。

而其商业模式本身并不新奇。早在三年前，在线教育就曾站在风口之上。

2015年是O2O在线教育平台集中爆发的一年。轻轻家教、跟谁学、请他教、疯狂老师等教育O2O平台相继获得资本青睐。

教育O2O平台争相融资进行教师补贴并积累用户数量，在疯狂扩张的同时缺乏对平台教研服务质量的重视，通过烧钱吸引老师进而吸引学生的模式增加了学生对教师本身的忠诚度而非平台本身教育价值的忠诚度。

在资本狂欢过后，众多O2O在线教育平台相继黯然离场。

“单纯的互联网思维追求快速积累用户。纯互联网思维驱动的O2O在线教育忽略了教育行业的规律，而龙头公司则是深度布局‘线下培训+在线教育’，因此新生O2O平台难以撼动优质的传统教育培训机构构筑的竞争壁垒。”光大证券分析师对投中网指出。

而好未来CEO张邦鑫则从另一侧看到了传统教育对互联网教学的局限。他对投中网分析称，彼时的互联网教育依旧是按照线下需求解决问题。

“内容供应商把线下学习模式中的教材内容和视频放到网上，导致在线学习者延续几乎无差异的单向填鸭式教学。”

因此，在线教育与传统教育在互动体验方面的结合依旧是未来需要攻破的核心课题。

前车之鉴

直播似乎是解决互动问题的良药。

但过分追求互动，又难免在严肃的教育问题上本末倒置。

2011年，YY上线教育频道，将直播模式大规模引入教育培训行业。2012年9月，YY教育频道已经拥有500家教育机构入驻，2万名师在线，超过5万堂网络公开课。

“YY同步课程”是YY主打的课程之一。而当教师以直播的形式为学生授课，在线课堂中却常常出现学生“撒花”的情况，对教师讲课造成了严重的干扰。

2014年初，YY正式成立独立的在线教育事业部，推出“100教育”品牌，计划用互联网思维重构教育行业。

彼时，“100教育”平台模式的卖方是老师，买方是学生，希望打造类淘宝的 C2C 平台模式。野心膨胀的“100教育”相继推出托福、雅思免费强化班课程，直接对标新东方，并且承诺托福雅思课程将永久对教师不收费。之后，随着“100教育”业务的不断扩张，旗下逐渐开设100留学、100职教及K12业务，继续推进免费教育，开设免费会计培训班。

好景不长。

欢聚时代年报披露，2016财年，由于业务发展压力较大，100教育剥离留学和职业教育业务及大部分在线教育业务。而自2017财年第一季度起，教育业务将不再作为公司的报告分项。

YY推出的“100教育”仍有YY直播的影子，过分追求互联网的快速传播而忽略教学本身的效果。此外，在“YY 教育”的网页上，课程内容包括语言、设计、计算机、音乐、投资等各种课程，内容繁杂的同时无法保证课程的质量，松散的内容把控导致学生大量流失。

“无法保障教研效果、平台管控不严是欢聚时代直播教学失败的主要原因。尝试下来，它依旧难以脱离YY直播基因，且免费模式本身就难以为继。”前述光大证券分析师对投中网说道。

教育行业的特点是高机会成本和高试错成本，学生希望获取的是有助于升学和就业的教学效果而非低廉的价格。所以，通过免费课程为学生提供的价值远低于高教学效果为学生提供的价值。

这也是直播平台与教育本质相悖的地方。

因此，《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爆红后，众说纷纭的“直播平台转型在线教育平台”的可能性，可谓几乎为零。YY的前车之鉴就是最好的佐证。

授人以渔

商业有赢有亏，教育却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一直相信教育是消灭贫困的最好办法，因为教育不仅仅是授人以渔，更是授人以自行掌握更多‘渔’的视野、决心和能力。”郑文丞如是看待贫困山区教育的初心。

这块屏幕只是把光照了进来，总有一天，每一个孩子都可以被温暖。

而光的尽头，亦不是清华北大，而是那个更辽阔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