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命换钱的外卖小哥,风生水起的Uber Eats墨西哥
在墨西哥城市中心的高峰时段,交通陷入停顿状态,因为Uber Eats及其哥伦比亚竞争对手Rappi的二十几名工作人员正骑着自行车横穿过一个十字路口,这个十字路口是该市最繁忙的路口之一。闪烁的街灯反射出快递员荧光绿和橙色背包,除此之外,一片漆黑。抗议者们骑着自行车沿着Insurgentes大道行进,穿过Reforma,举着标语,上面写着“不要再发生交通事故死亡了!”和“不要再有快递员死亡了!”
交警冲进十字路口阻止车辆通行,而司机们由于晚上的通勤被耽搁了,正愤怒地按着喇叭。一些抗议者用语言奚落他们:“从车上下来,骑自行车去!”
两天前,也就是11月27日,一位名叫José Manuel Matías Flores的送货员死亡。22岁的Matias Flores在墨西哥城西南部骑着自行车,手里拿着一份Uber Eats食物。突然,一辆卡车驶入一条主要街道,撞上了他,然后飞驰而去。Matias Flores当场被宣布死亡。抗议者要求Uber承担责任,帮助他的家人渡过难关。
Matias Flores是自Uber Eats在2016年10月推出以来墨西哥首例已知的Uber Eats员工死亡事件。在接下来的6个月里,又有4名Uber Eats快递员死于车祸。12月12日,在普埃布拉,23岁的Luis Fernando Hernández Fong意外死亡,留下一个3岁的女儿。2月10日,一名年轻的女性快递员在克雷塔罗的一场肇事逃逸事件中丧生。2月18日,Edwin Eduardo Galván Salas在墨西哥城遭遇车祸被撞。几天后,他被宣布脑死亡。3月10日,摩托车手Luis Alberto Cárdenas Hernández在哈利斯科的巴亚尔塔港遇难。
最近,20岁的Rappi快递员Ximena Callejas于5月4日在墨西哥城骑车时遇上肇事逃逸被撞死。还有许多快递员同时为Uber Eats及Rappi两个应用工作,根据需要来回切换。
快递员死亡事件不止发生在墨西哥,墨西哥以外地区也有类似事件。在费城、布鲁克林、悉尼、哥斯达黎加、阿根廷和西班牙,快递员在为Uber Eats、Glovo、Caviar和Rappi等应用工作时遇难的事例并不少见。在阿根廷和智利,Uber Eats和Rappi骑手已经组织起来,并正在推动立法保护他们的劳工权利。墨西哥工人也有同样的不满,他们工资不稳定,缺乏医疗保险,还要面临轻则受伤、重则死亡的风险。
对于墨西哥的Uber Eats快递员来说,非致命的交通事故也很常见,有时候是断胳膊、断锁骨,有时候是鼻子撞坏,甚至有时候差点截肢。当然,身体受伤并不是骑车穿越墨西哥城市的唯一风险。Uber Eats员工的摩托车和自行车曾在车祸中被毁,也曾在送货时遭到持枪抢劫。尽管这份工作风险不小,但快递员的收入却微薄。墨西哥城的大部分送餐服务净价在30至60比索(合1.58美元至3.17美元)之间。
注册成为快递员的过程很简单。员工只需下载应用,在当地办公室注册,并拥有一辆自行车或摩托车即可。几天之内,他们就可以通过这款应用收到订单。如今,象征他们职业身份的荧光绿色背包在墨西哥城随处可见,从餐厅穿梭到各个公寓和写字楼。消费者从Uber Eats点餐很容易,但快递员送餐却很危险。在墨西哥,每10万人中有13.1人死于交通事故。这一数据比美国要高,美国每10万人中有12.4人死于车祸。大多数发达国家的这一比例甚至更低,比如在加拿大,每10万人中只有5.8人死于交通事故。
2017年2月,Uber开始为墨西哥的送货服务提供保险,以支付快递员受伤和死亡的医疗费用。
媒体采访了8名在墨西哥Uber Eats工作时曾经受过伤的骑手。其中5人通过Uber的保险政策寻求赔偿,但都没有得到有效回应。已故Uber Eats快递员的家属在等待公司的保险赔偿时无奈向同事寻求经济帮助。一些快递员在为Uber Eats工作期间受伤,他们花了数月时间从伤病中恢复,而且背负了巨额债务。
Uber于2013年夏天进入墨西哥城,于2016年推出Uber Eats。墨西哥城臭名昭著的交通状况吸引了各个外卖应用,理所当然成为它们的目标市场。与美国不同的是,大多数外卖选择都是小型的本地企业。得益于公司的知名度和充足的广告预算,Uber Eats在墨西哥快速增长。Uber Eats现在墨西哥33个城市运营。关于墨西哥市场的具体数据,Uber拒绝提供,但该公司表示,全球有30万名Uber Eats快递员。Uber Eats对该公司进军墨西哥市场提供了很大帮助,因为当地政府已经禁止了该公司的叫车服务,比如瓦哈卡和坎昆。
大多数墨西哥工人从事非正式工作,不受监管,也不交税,比如街头小贩。这些工作的工资无法预测,当然福利也不存在。
根据墨西哥劳动法,Uber Eats快递员被认为是“服务提供者”,这意味着他们没有追索权来补偿失去的收入、领取伤残赔偿金或接受雇主资助的医疗保健。快递员没有社保登记,Uber可以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将他们解雇。作为服务提供者,快递员也很难对该公司提起法律诉讼。
更糟糕的是,Uber在墨西哥的业务是通过总部位于荷兰的子公司“Uber BV”注册的。通过在国外注册,Uber减少了在墨西哥的税务义务,而且也能阻止来自墨西哥服务提供者的诉讼。
Uber对墨西哥用户的条款和条件规定,任何争议的仲裁都将在阿姆斯特丹进行。接受采访的受伤快递员都没有钱请律师对该公司提出索赔。他们目前正在努力偿还医药费,满足日常开支。
Uber最近提交的IPO申请显示,Uber Eats的增长令人印象深刻。2018年,Uber Eats的收入增长了一倍多,达到15亿美元。报道称,Uber Eats在500多个城市开展业务,计划将业务扩展到已经提供Uber司机服务的700个城市。首席执行官Dara Khosrowshahi表示,公司计划增加两款应用的交叉推广,并从外卖服务中吸引更多的叫车用户。
墨西哥城劳工律师Roberto Cruz Pena说,Uber需要受到监管,以防止滥用劳工。他说:“人们将继续通过这个应用来赚钱,即使他们完全没有劳动权利。这些公司不会做出改变,除非政府给它们踩刹车。”
接受采访的Uber Eats快递员几乎都入不敷出。还有一些人因在工作中受伤后负债累累。那些在保险政策生效前被撞的骑手,或者根本不知道保险政策的骑手,也要自己承担医疗费用。
从受伤的骑手故事中,我们发现了一种模式,即那些向Uber的保险政策寻求帮助的人被告知,他们的受伤不在赔偿范围内,不会得到赔偿,或者保险公司从未到达事故现场。在克雷塔罗,Alex Loyola被一辆汽车撞倒后打电话求助,但保险公司的代表告诉他,他必须自己支付拖车的费用。在墨西哥城,Raul Micalco在送货时被一辆车撞了,但Uber不承担他手臂骨折的住院费用。来自普埃布拉的Vicente Solis在发生交通事故受伤后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但他们始终没有出现。Hector Martinez在墨西哥城被撞,但他迟迟没有收到Uber的回复,最后撞到他的女子把他送到了医院。Marco Antonio Cervantes在送货时遭遇袭击,他进行了反击,最后手被刺伤,造成永久性的神经损伤。
44岁的Luis Guillermo Castro Resendiz于2017年开始为Uber Eats工作,之前他在墨西哥邮政服务工作了20年遭到解雇。Castro Resendiz高中辍学,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有限,所以他在Uber Eats上注册成了一名快递员,每周工作七天。在生意好的时候,一周能赚到2500比索(合133美元),刚好能维持收支平衡。
Castro Reséndiz身材高大且强壮,粗哑的声音里隐藏着温柔的风度。他从摩托车上下来,却没有摘下巨大的荧光绿色Uber Eats背包,也没有取下黑色头盔,仿佛这套制服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1月13日,他骑着摩托车去了墨西哥城东南部的伊兹塔帕拉帕区,完成当天的最后一次送货。Castro Resendiz把一份烧烤送完,开车回家,他回家只需半小时。当时他正往北骑,一辆摩托车从后面撞上了他,把他摔到人行道上,他失去了意识。
苏醒过来后,他感到肩膀一阵灼热的疼痛。撞他的摩托车手拒绝赔偿摩托车的损失,也不愿承担医疗费用。没办法,他不得不叫一辆拖车来拖他那辆已经全毁的摩托车。
在急诊室,X光片显示他锁骨出现骨折。他给Uber打了电话,但支持人员说,因为事故发生时他没有携带货物,所以公司不会支付他的医疗费用。Castro Reséndiz自掏腰包支付了医疗费用,并花了三周时间进行康复。他说:“从那以后,我一直无法还清债务。我存下来的那点钱都花掉了。”
尽管锁骨没有完全痊愈,他还是回去工作了。几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每天早上都要用胶带包扎伤口。在背着沉重的背包,骑着租来的摩托车的漫长日子里,他只能靠服用止痛药勉强撑着。
事故发生几周后,Uber把他叫到墨西哥城的办公室,在应用上分享了他的反馈。“我跟他们讲了那次事故,”他说。“但他们只是给了我一个免费的背包。”
尽管遇到了很多困难,Castro Reséndiz仍然计划继续为Uber Eats工作。“这其实很悲哀,但因为我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我只能陷入这种境地。”
甚至在Matias Flores去世之前,墨西哥城的Uber Eats快递员还在互相组织联合。30岁的Javier Roldan Maldonado认为,通过联合起来,他们可以推动公司提高他们的收入。Maldonado面部表情丰富,五官突出;他在Facebook和WhatsApp上的信息都很严肃,而且都是大写的。
去年秋天,他和一个朋友成立了一个名为“Desconecte masivo”的WhatsApp群组,并添加了他认识的所有Uber Eats快递员。这个团体很快扩大到200多人。11月17日,数十名快递员加入了去往Uber办公室的车队。这些快递员向Uber提交了一份包含10项要求的清单,包括提高夜间费率,对账户被停用的骑手给出解释,以及更全面的保险政策。
11月29日发生了为Matías Flores的死伸张正义的行动。Maldonado说,在事故发生后的几个月里,当Matias Flores的家人还在等待公司的援助时,许多Uber Eats快递员提供了帮助。“我们都在互相帮助,因为公司和政府没有做任何事情来帮助我们,”Maldonado说。
Uber Eats拒绝就Matias Flores的家人是否得到了赔偿发表评论。
该公司在一份声明中表示:“Uber Eats在墨西哥的所有服务,无论是采用何种运输方式,都会向快递员提供免费保险,并在发生死亡或受伤的情况下,为第三方和快递员提供保险,不收取额外费用。在这些困难的情况下,我们与受影响的家庭取得了联系,确保保险公司就保险覆盖范围与他们取得了联系,我们愿意配合任何执法调查。”
有时候,来自其他快递员的支持比Uber提供的保单更有效。去年11月,27岁的Mario Sánchez Rosales刚刚在墨西哥城的一家猫头鹰餐厅拿了一份快递,就被一辆车撞了。他被撞倒在地,被压在摩托车下。他说:“我的腿动不了,我在Uber Eats快递员的WhatsApp群发送了信息,告诉他们我需要帮助。”晚上8点半,Uber Eats快递员就出现了,并开始与撞他的司机谈判。Rosales也给Uber的支持热线打了电话,要求叫一辆救护车。保险公司的代表直到晚上11点才出现,比他打电话求助晚了两个多小时。Rosales说,代表让他填了一张表格,然后让他自己和撞他的司机协商。
Rosales身材苗条,短发短短的,戴着一副时髦的眼镜。十几岁时,他从家乡普埃布拉搬到了墨西哥城,开始赚钱给弟弟妹妹们寄回去。
“他告诉我,他帮不了我什么。”他说。Rosales在叙述这个故事时很严肃。尽管他当时正在运送一份快递给Uber Eats的客户,但保险并没有为他的受伤支付赔偿金。他去了医院,并自掏腰包。他的Uber Eats同事说服司机赔偿摩托车的损失。
30岁的Jorge Ramirez说,由于夜间费率飙升,他受到了刺激,在去年4月一个雨夜骑上了摩托车坚持工作。冒着大雨,他突然在光滑的人行道上失去了对摩托车的控制。他筋疲力竭,腓骨骨折。最终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休养,为了付医药费变得负债累累。
“即使环境很危险,你也会受到诱惑继续工作,”Ramírez说。“但你知道,如果受伤了,公司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Uber Eats承认,道路安全是墨西哥的一个严重问题,但该公司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来保障,它们为快递员提供的保险项目太少了。
一直以来,快递员之间的互助成了那些在车祸中受伤的员工的救命稻草。普韦布拉的快递员们捐款,为去年12月丧生的快递员Hernandez Fong的家人提供些许帮助。Edwin Eduardo Galvan Salas今年2月去世后,其他快递员去拜访了他在伊兹塔帕拉帕的母亲,尽其所能给了她一些钱。Uber拒绝就这些家庭是否得到了补偿置评。
过去6个月里,5名墨西哥Uber Eats快递员的死亡应该敲响了警钟,提醒该公司加强对全世界范围内所有员工的保护。不过,尽管在繁忙的街道上骑自行车或摩托车存在风险,但成千上万的墨西哥人仍然认为Uber Eats是一个有前景的收入来源。在几乎没有墨西哥政府干预的情况下,Uber Eats业务将继续保持增长势头。
“我很感激Uber给了我一个工作的机会,”Castro Resendiz说,他今年早些时候曾经摔断了锁骨。“但最终,你还是得靠自己努力,他们不在乎你一天送10次还是20次货,因为总会有新人加入。”
AD:还在为资金紧张烦恼吗?猎云银企贷,全面覆盖京津冀地区主流银行及信托、担保公司,帮您细致梳理企业融资问题,统筹规划融资思路,合理撬动更大杠杆。填写只需两分钟,剩下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