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丑闻缠身过后，YouTube的自我救赎

Neal Mohan，也就是YouTube的首席产品官，正看着我从手机里调出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我5岁的表弟，他有着一头棕色卷发和灿烂的笑容。他沉迷于僵尸，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可是个不寻常的喜好。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于一个瘦长鬼影（Slender Man），一个跟踪孩子的都市传奇人物。他在YouTube上都找到了这些内容。

几周前我见到表弟时，他向姑妈抱怨说他被降级了，得去看YouTube儿童频道。这是一个为13岁以下儿童提供的谷歌视频版本。他想看完整的视频流媒体服务，因为那里才有关于僵尸的视频。

我把这个故事告诉了Mohan，他实际上是YouTube继首席执行官Susan Wojcicki之后的二把手。因为我们正在讨论YouTube最近的问题，涉及到了YouTube关于儿童方面的问题，例如恋童癖问题，以及YouTube儿童频道，他们一直在努力吸引更多的人。我们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也就是YouTube位于加利福尼亚圣布鲁诺的总部。我告诉他，我知道父母也有责任，但YouTube其实知道孩子们不应该在那些网站上。我让45岁的Mohan想象一下，我的表弟在房间里，听着大人们解释为什么他不应该花这么多时间看YouTube。

Mohan有三个孩子，其中包括一个5岁的女儿，他没有提到僵尸。相反，他强调家长可以限制孩子们观看的内容和数量，从而来赞扬YouTube儿童频道的优点。

“这是有限度的，” Mohan说。“就像其他类型的内容一样，它也有一个限制。”他说YouTube儿童频道每周有2000万用户——对于YouTube主要应用程序上每月有20亿用户来说微乎其微——但他说这是一个“投资领域。”

这些问题对Mohan来说并不陌生。随着科技公司面临的问题不断升级——从抵制国外对选举的干扰到解决人们对网络隐私的更大需求——Mohan代表了一个产品领导者的典范，他的角色也在不断演变。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考虑很多事情，不仅仅是新功能或是铃声。

他还考虑了YouTube产品的不良影响，比如自动推荐引擎在危机期间推送极端主义内容或宣传假新闻。他的工作是既要保护世界上最大的视频管理平台，又要扩大它。每当YouTube的高管们谈论其安全服务的工作时，他们都将其称为“责任”。

YouTube产品管理总监、Mohan前参谋长Jennifer Flannery O'Connor说：“Susan要求他振作起来，在界定工作责任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现在这是个持续存在的问题，是他每天甚至每周工作的一个稳定部分。”

虽然Mohan不是首席执行官，但他是一名有着11年丰富经验的谷歌老手，在构建这个庞大的视频帝国的过程中，他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随着YouTube的发展，它与社会和民主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这使得Mohan成为了焦点人物，因为是他最初引领我们与YouTube相遇，也就是这个由技术位和代码构成的应用程序和主页，即使它的政策和指导方针成为了头条新闻。

“YouTube存在着身份危机，”一位前高管告诉我。“这是从产品开始的，而不是从内容开始的。”

周四，在加州阿纳海姆举行了VidCon，这是一个网络视频文化年度庆典。在VidCon上的主题演讲中，Mohan在YouTube上展示了帮助视频创作者赚钱的新工具。根据之前提供给CNET的一份演讲稿，有一个新功能，可以让粉丝们通过不同的付费会员等级订阅他们最喜欢的视频创作者。另一个工具建立在两年前推出的一个称为Super Chat的功能之上，人们可以付费让他们的评论在显眼的位置。

在6月底 VidCon庆典之前的一次大规模采访中，Mohan和我还讨论了YouTube是否是一个应该对相关的规则和责任负责的媒体公司。（Mohan说不是。）我们讨论了内容处理人的繁重工作，如果自动过滤器不能捕捉到令人反感内容的话，他们负责实时阻止这些内容。Mohan说，他从未经历过中和内容方面的全面转变，比如YouTube和谷歌在全球范围内签约了10000名员工。但Mohan告诉我，他决心要做一件事。

科技公司历来不愿在其平台被滥用时承担责任。但随着硅谷受到来自立法者、监管者和公众的强烈反对，这个行业正变得更加积极主动。在Twitter上，产品负责人Kayvon Beykpour谈到了在平台上 “健康”对话的问题。自从Chris Cox说自己将离开并在三月份离职后，Facebook就再也没有正式的产品主管。但Facebook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表示，Facebook对处理其服务带来的意想不到的后果具有“更广泛的责任观”。

Mohan仍然认为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工作是建立YouTube的服务。这包括为诸如YouTube音乐（Spotify的竞争对手）和YouTube电视等产品开发新功能。但他承认自己所承担的角色远不止这样。Mohan说，，这也是Wojcicki提出的一项任务。

他说：“我认为（处理丑闻）是关注产品的一部分。” Susan在YouTube上展示了这一愿景。我的工作便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并在这个方向上执行，仅包括所有这些产品创新，还包括解决我认为作为这个全球平台的一部分，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YouTube拒绝让Wojcicki接受采访。但在一份声明中，她回应了Mohan的观点。“他的领导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帮助我们对责任更加关注，也保护了YouTube社区，同时也保留了这个开放平台的魔力。”

或者，就像VidCon的联合创始人Hank Green告诉我的那样：“YouTube很强大，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你现在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这项工作至关重要”

在Vidcon上，Mohan将把焦点从争议转移到新功能上。南加州论坛是世界上最大的在线视频名人聚会，今年庆祝其成立10周年。周四，YouTube推出了新功能，旨在为视频创作者提供更多的赚钱途径，而非广告，这也是YouTube的主要经济来源。

其中一个新的工具是会员等级。YouTube已经让用户每月向拥有超过3万用户的创作者支付费用。这个想法好像让用户成为一个艺术赞助人或广播公司的捐赠者一样支持他们。消费4.99美元的费用，就可以让用户使用独特的徽章、自定义表情、拥有会员专享帖子和独家直播流。现在YouTube允许视频制作者以99美分到49.99美元的不同价格建立五个不同级别的会员。这个模型和竞争对手平台Patreon的模型很像。Patreon平台还允许视频制作者设置会员订阅。

Mohan还说，Super Chat功能可以让人们付费，让他们的评论在直播流中突出显示。这个功能在90000个频道上很活跃，有些创建者每分钟可以赚400美元。YouTube说它是近20000个频道的最高收入来源。YouTube推出了超级贴纸，让粉丝们可以在直播中购买数字贴纸和表情符号，让这个功能更进一步。

Mohan的工作不仅包括所有这些产品创新，还包括YouTube作为一个全球性平台应该承担的责任。

给YouTube个性化提供更多的赚钱方式是一个值得注意的行动，因为YouTube面临着对其广告业务模式的审查，这个模式一直以来都会优先考虑用户的参与度。批评人士说，这种经济模式刺激了视频制作者变得更加古怪、更具挑衅性或者更加极端，这导致了平台上的很多不良内容或边缘内容。

上个月，YouTube因未能关闭Steven Crowder的频道而受到批评。Steven Crowder是一名保守的喜剧演员，他对一名拉丁裔和同性恋的记者Carlos Maza发表了种族和恐同的诽谤。YouTube反而采取了一个去货币化的行为，剥夺Crowder了他获得广告收入的部分。Crowder嘲笑这一举动，说这个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他仍然可以通过出售商品在YouTube之外赚钱。

Mohan为去货币化的做法辩护，称它为“一个重要的杠杆”。（YouTube拒绝透露它在整体销售中或通过广告收入为视频制作者创造了多少收入。）

他说：“我不能代表某个特定途径的（主要指Crowder）发言，但我的经验是，货币化的方法对平台上的许多视频制作者来说是一种激励。一般来说，因行为准则或违反政策而撤销这个特权确实会产生影响。”

Mohan还在VidCon上宣布，YouTube正在更新针对滥用方面的政策，尤其关注涉及到对视频制作者的骚扰。YouTube表示，此举并非因为Crowder和Maza之间的事件。YouTube不会透露更多细节，但表示今年晚些时候会有变化。

“这项工作对YouTube社区的未来和任何产品发布都是至关重要的，”根据Mohan演讲的提前版本说。

尽管YouTube推出了替代收入的新工具，但谷歌拥有丰富广告运营经验的Mohan表示，在不久的将来，商业模式可能不会发生任何重大变化。”广告是创建者在平台上赚钱的主要方式，”他说。“在可预见的未来，我看不到这个会发生变化。”

一个成长中的大都市

当YouTube的领导者们谈论平台问题的时候，他们常常用一个同样的比喻：一个成长中的城市。该视频网站成立于2005年，最初就像是个小城镇，人口少，所需的规则也简单。一年后，谷歌通过16.5亿美元的全股票交易收购了这座城市，这个城市开始迅速增长。现在，它是一个拥有自己文化和风俗的大都市，同时也伴随着犯罪和安全问题，垃圾处理问题，涂鸦和混乱的道路问题。所以这需要更大的警力、更多的医院和社会服务来维持这个城市，并保持这个独特的社区的繁荣。

在过去的一年里，Wojcicki在会议上用这个比喻谈论过。在我们6月份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中，Mohan也使用了这个比喻。

Mohan的母亲拥有城市地理学博士学位，研究建筑和城市如何运作。他的父亲是一名土木工程师，负责核电站和机场等大型项目。1973年，他从印度移民到Purdue大学，获得工程学博士学位。然后Mohan出生了。

Mohan的父亲想把他的工程技术带回印度，于是全家搬了家。Mohan就读于Lucknow（印度一个北部城市）的高中。1992年，他回到美国就读斯坦福大学，获得了电气工程学位。2005年他在大学获得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Mohan在2008年通过收购广告技术公司DoubleClick加入谷歌。这是一次31亿美元的收购，巩固了谷歌在数字广告领域的主导地位。（Mohan曾在那里担任高管。）Wojcicki将谷歌的广告业务变成了一个每年1000亿美元的庞然大物。她在2014年接任YouTube首席执行官后，任命他成为她的副手。

现在，Mohan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产品执行官之一。他和YouTube最受欢迎的视频制作者见了面，如Lilly Singh和MatPat，以及NBA全明星凯文·杜兰特的朋友。在YouTube上，Mohan一直在努力扩大产品种类。在他的监督下，YouTube增加了YouTube Premium频道，这是一个付费订阅服务频道，内容由好莱坞制作，没有广告；YouTube音乐；YouTube电视。不过，Mohan说，他不认为YouTube是一家媒体公司，因为它主要是提供一个人们上传视频的开放平台。当受到压力时，他不会直接解决监管者可能不同意的问题。

Mohan说，YouTube正在这些订阅和流媒体服务上进行“大规模”的投资。如果你看了NBA季后赛，很明显在YouTube电视上会病毒式地传播这个词。这个服务在大型比赛中播放广告，并将其标志贴在NBA球场的球场上。YouTube拒绝透露它在营销其新电视服务上花了多少钱。

Mohan是一个拥有金州勇士队季票的铁杆篮球迷，他一直知道在YouTube电视上进行现场体育活动是至关重要的。“Neal在确保YouTube与体育联盟的良好关系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YouTube TV产品管理副总裁Christian Oestlien说。“因为所处的位置，他实际上可以和世界的走向对话，不仅是对视频制作者来说是这样，也对传统媒体也是。”

一位曾在YouTube工作过的员工说，他是一个“能干的”领导者。而且作为一个长期的谷歌用户，当谈到产品主管时，他一直有着很好的定位。但YouTube最近的丑闻——以及这些丑闻可能对该品牌造成的损害——可能会损害他的事业。

这位前雇员说，对于订阅服务，“也许他们应该考虑把整个名字改成别的”，推出免费版本的YouTube。然后，付费服务可以作为一个新品牌重新开始。那个人说，“YouTube正受到“坏媒体”的抨击，一定会有影响的。”

巨轮的方向盘

Mohan的办公室看起来像是YouTube主页的现实版本。它的内衬是红色的装饰和货架，与公司标志性的颜色相同。大窗户下面的沙发上有四个像YouTube播放按钮一样的枕头。一艘大船的方向盘挂在会议桌上方的墙上。这是YouTube一位最高级领导的装饰，非常贴切。

房间里充满了活力和欢乐。它装饰着体育纪念品，一个80年代风格的YouTube品牌的大型录音机和几项Mohan在担任谷歌高管期间获得的奖项。它似乎是为了庆祝YouTube的一切。但有一个物品暗示了平台当前的困境。一个放在Mohan桌上的杯子，上面写着：“在视频中传递错误信息是有害的。”

它仿佛默认了YouTube在传播虚假信息中的作用。随着Facebook和Twitter的出现，YouTube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后因帮助俄罗斯人传播明显的虚假新闻而受到了抨击。去年Parkland高中枪击事件发生后，YouTube的功能突出地展示了一段视频，该视频错误地宣称其中一名青少年幸存者David Hogg是一名付费的危机演员。

但即使在不那么离谱的情况下，YouTube的工具仍能在无意中帮助传播了虚假信息。四月份巴黎圣母院大教堂起火时，YouTube的系统做了正确的事情，只出现了权威新闻报道，例如来自法国24和NBC新闻等媒体。但在一些实况视频流的下方，YouTube的算法意外地将9/11恐怖袭击的信息放在了一个宣传栏中。该平台的自动化工具将视频错误分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去年发布的Blurb功能旨在帮助揭穿虚假新闻视频，比如来自911 Truthers的视频。在圣母院失火后，YouTube说它的软件出现了错误。

“YouTube很强大，大家都注意到了。你现在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Mohan说。“我们希望它以正确的方式工作。但这项技术并不总是百分之百完美的。因此，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就是尽快纠正错误。”

与YouTube上出现的新纳粹和阴谋论视频相比，关于巴黎圣母院的错误相对来说是无害的。但它说明了，在YouTube的规模之下——每分钟上传超过500小时的视频这一规模——小错误是如何被放大的。

YouTube联合创始人陈士骏（Steve Chen）告诉我，谷歌从一开始就把网站的发展放在首位。2006年，搜索巨头努力完成对YouTube的收购，当时的首席执行官Eric Schmidt在一次会议上把他拉到一边。

“你们要完全掌控这艘船，”陈回忆到，Schmidt告诉他。“只要我们同意这个简单的复选框。”目标不是货币化或收入。相反，这是关于视频浏览量、上传量和用户数量的增长，陈说。施密特没有通过他的公司Schmidt Futures提出回复评论的请求。

今天，Mohan不认为YouTube规模太过庞大。相反，他认为YouTube的规模有利于社会，因为它给了人们发言权。他说：“我认为，从全球所有用户的角度来看，它所带来的好处远远超过了在解决平台上有争议的内容。”他补充说，即使美国和欧洲的立法者和监管者呼吁解散大型科技公司，他对反垄断的担忧也不会“想得太多”。

“你并不明白这一切”

YouTube最近最大的问题是平台上有争议的内容。其实很难取悦每个人，但Mohan坚持公司不会根据可能会被侵犯的人而做出决定，尤其是共和党人和总统特朗普指责YouTube、谷歌、Facebook和Twitter存在反对保守的偏见时。

YouTube还因其推荐引擎而受到批评。这个引擎被指控引导用户进入越来越极端的内容，如白人至上主义者或性化儿童的视频。这项被称为“下一步行动”的功能被指责让YouTube变成了“伟大的激进分子”。

VidCon联合创始人Green说，YouTube应该对其推荐算法更加开放。他认为YouTube不应该与公众分享它，因为它可能会被那些想要提高参与度或影响人们观点的坏人利用。但他表示，该公司可以将这些数据提供给大学研究人员，从而研究观看习惯的模式，让YouTube能对评论更负责任。

“他们有数据来理解所有这些问题，” Green说。“如果他们不去学习，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不需要学习，或者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会发现什么，那就有问题了。”

Mohan还拒绝评论YouTube是否可以效仿Facebook的做法，因为它将服从一个第三方内容监督委员会（类似于最高法院之外的一个委员会），该委员会将对视频和频道在该网站上的运行或关闭作出裁决。

在与Mohan共度时光之后，很明显他喜欢谈论像YouTube音乐这样的产品，而不是员工对YouTube LGBTQ问题的强烈反对。但他说他理解这一义务。因为在YouTube的规模上，每一个错误都可能意味着一个视频制作者受到欺负，或者一个孩子在一个不适合他们的网站上上网，因为孩子们的选择并不具有说服力。

在VidCon，Mohan计划加倍强调这一责任。

他在演讲中说：“有时候这项工作比你想做的要慢，坦白地说，比我想做的慢。但我们正在取得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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