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太极、“亚马逊法则”,前首富陈大年的二次创业是如何成功的?
如果仔细研究各家应用商店排行榜,会发现一个罕见的现象:在排名前十的下载应用中,只有一款产品并未被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染指。这款在全球拥有9亿用户、估值高达50亿美元产品的缔造者正是曾经的中国首富,陈氏兄弟之一陈大年。他如何凭借一个简单的理想进行二次创业?又如何依靠佛教、太极以及他不知道的“亚马逊法则”管理这家公司?外界看来陈大年正在创造一个新的历史,但他却说:如果有一天这款应用没有存在的必要性,那将是我成功的终点。
这里是上海一处静谧的所在。楼下有一群人在闲庭信步地打太极拳,旁边则是一排令人羡慕的特斯拉Model S轿车——实际上,它们是这家公司早期员工的奖品。7层的办公室和所有的互联网公司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在门口处又出现了太极的踪影:道法自然,顺势而为,不丢不顶,不偏不倚。旁边则是公司名称:“上海连尚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38岁的陈大年是这里的主人。他年少成名,2004年盛大创始人陈天桥及家族成员(包括其妻子和弟弟陈大年)约合90亿人民币的身家,成为当时的中国首富。在会客室里,陈大年背对着我正在摆弄一张桌子。由于无法分辨这张中国古典红木桌子的正反面,他让工作人员翻来覆去搬动它。“好吧,就这样吧,或许这就是它的正面。”当他终于决定放弃摆弄那张桌子时,我才真正能够正视陈大年。
这位曾经中国最富有的年轻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浮华,甚至有一点其貌不扬:他留着短发,穿牛仔裤和Nike运动鞋,一件红色帽衫写着:WiFi万能钥匙,这正是陈大年创立的产品。如今,全球有9亿用户使用这款产品连接互联网世界,这个数字几乎是全球人口的七分之一; 在中国移动互联网下载量最大的前10名应用中,它也是唯一一款没有被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染指的产品;2016年8月,根据腾讯官方报告显示,其日新增用户超过微信和QQ,成为中国日下载量最大的软件。
从本质上来说,如今的陈大年在做与扎克伯格、拉里·佩奇相同的一件事:让世界连接。2014年,Facebook意欲利用至少10年时间,借助固定翼无人机天鹰(Aquila)向全球偏远地区的人们传递互联网信号,连接这个星球上另一半还没有使用互联网的人口;谷歌则计划利用热气球Loon,让全球多达43亿、其中有很多生活在农村地区的居民使用互联网。
“我觉得Facebook做法可行性不大,无人机飞行的动力无法被持续提供。”显然,陈大年已经注意到扎克伯格的举动。但他也说,或许谷歌可以。
过去10年,陈大年经历过太多荣辱时刻:中国首富、佛教徒、太极拳、武侠和游戏爱好者、陈天桥的弟弟,他身上有太多标签,以至于每一个标签都影响了陈大年。美国作家菲茨杰拉德曾对年少成名者做出描述:少年得志的人相信,他的愿望之所以能实现是拜头上的幸运星所赐。年届三十才显山露水的人,对于意志与命运之间的比例,会有一套均衡的概念,而直到四十岁才出头的人,则多半只重视意志。当暴风雨袭击你的小船时,这种区别就会显露出来。
二十岁出头已志得意满的陈大年如今年近四十。命运、时代、对于“快与慢”的理解,究竟是什么让盛大网络的陈大年进化成为WiFi万能钥匙的陈大年?
佛教与命运
陈氏兄弟出生在中国南方的一座县城——新昌。他的家族中有着浓郁的佛教氛围。直到现在,新昌县都保留着一座梁武帝时期的寺庙,那里有中国最大的室内佛像。这个不到40万人口、其中一半务农的中国小城,却意外成为中国互联网的策源地之一。中国最早期最著名的程序员、金山软件创始人求伯君、盛大网络陈天桥,都是新昌人,而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则出生在新昌隔壁县。佛教世家的思想,让陈大年从小就认为天上有菩萨,这种信仰从他一出生就被灌输:他天然地相信,做坏事会下地狱。“我的爷爷、父母,所有的亲戚都是这么认为。”
佛教的智慧一直影响着陈大年。比如,他相信佛教让人类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我小时候觉得向菩萨磕头它会保佑你,后来才知道,向菩萨磕头不是因为它会保佑你,而是让你放低身段。”在事业成功后,每当陈大年情绪或精神波动时,总会阅读佛教书籍以求找到答案。“佛教给了我很多不一样的提醒以及另一种看待事物的方法。”
少年时期的陈大年并不富裕。一顿麦当劳常常需要积攒几个月的生活费。来到上海后,他感谢那些早期没有嘲笑他贫穷的同学,他们没有让刚刚踏入上海的陈大年过于自卑。
从某种角度来说,陈大年相信命运。尽管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名一向追求最优计算结果的程序员口中说出。他甚至给我讲了一套自己的理论:程序员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随机数,所谓随机,只是数字抖动的一种结果,但在某个时间的某台电脑上,数字抖动的结果是一定的。我告诉陈大年,这让人想起作家王朔的一句话:“以宇宙之大,一切偶然都是必然。”
“我相信算命,但这是一个太复杂的方程式。如果你有一台足够强大的电脑,搜集足够多的变量参数,就可以计算出100年后的世界。”陈大年的话让我看到了一位程序员的另一面。
事实上,正是程序员的身份为陈大年打开通往命运的另一扇门。1998年,中国在北京和上海开始互联网试点。陈大年带着全家的户口本跑到上海苏州河旁边的通管局,在填写完无数张表格后,终于取得了上网资格。
尽管当时的网络下载速度只有每秒2至3k,但这也足以满足陈大年的好奇心。唯一的缺憾是,昂贵的上网费用让陈大年不敢随时接入互联网,他经常夜里偷偷上网。“在1998年,如果你每天泡在网上两个小时,这个月的工资就没有了”他说,“我感谢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工薪阶层,养活了几个孩子。并且没有遏制我们的做法。”
和其他对于互联网充满好奇心的少年不同,陈大年不满足于获取知识,他想到要为互联网服务。也是由于高昂的网费,他决定亲手写一个软件用于管理上网时间。于是他找来一本Windows的编程软件,一边学习一边写程序。不久后,一款名为Encounter的网费管理软件从他手中诞生。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款免费软件,对于当时均价100元左右的软件市场而言,陈大年的举动非同寻常。他把这个不起眼的软件放在网上供人免费下载,没想到刚刚上线不久后,下载量暴增,以至于它在1998年被专业媒体《电脑报》评为中国十大共享软件。
对于中国互联网而言,1998年是个特殊的年份。那一年李彦宏、马化腾、张小龙、雷军、丁磊,这些如今看起来星光熠熠的名字都是从那年开始接触到互联网世界。
在不久后的1999年,陈大年和哥哥陈天桥一起创立了盛大网络。创业初期,陈大年曾经与陈天桥散步,陈天桥问道:“你觉得赚多少钱就可以了?”“300万人民币吧”。陈天桥听后沉默良久。这让陈大年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多了?”
事实恰恰相反。急速爆发的游戏市场,让陈氏兄弟在短期完成财务自由。此后盛大网络一路高歌猛进,起码从收入上来说,盛大一度把腾讯、新浪等中国明星互联网公司远远甩在身后。有一段时间,外界甚至传言盛大究竟是买腾讯还是新浪?最终2005年盛大斥资近20亿买下新浪19.5%的股份,一度成为新浪最大股东。
富足的生活并没有让陈大年感到快乐,相反,一种悲观的无力感在他身体里酝酿。2006年盛大网络正处于鼎盛时期,陈大年却变得迷茫。他已不再追求财富和名望,一连串挣扎和博弈在他脑海中产生:为什么要做公司?为什么要继续做公司?为什么要把收入做到更高?他正在重新考虑这一切。
陈大年急需闯入一个新世界。
一次失败后的起点
如果时钟拨回到2008年,那时强大的盛大网络几乎不可一世。陈大年则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所在,他创立了盛大创新院,目的是为盛大寻找游戏之外更广阔的空间,这里也是WiFi万能钥匙的起点。
盛大创新院一个看似松散、无序、但又充满创意的组织。多数人向我回忆起这家机构的时候,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怀念的表情。你能想象让一批天才天马行空后的结果吗?雄厚的财务实力让陈大年在当时可以网络互联网世界最优秀的人才,这些人在盛大创新院没有KPI考核,只要根据自己的想法建立项目。
“每个人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句话成为盛大创新院的指导思想。当时互联网同行对盛大创新院有反对意见,原因在于创新院曾经以比同行高出50%至100%的工资直接把人挖走,四人共组一张桌子,项目自由度极高,基本凭借兴趣选择项目组成员,那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创新工厂”。
“极高的自由度”对应的是松散的管理体系。那时候的情况是,创新院经常有一拨人凭借兴趣做一款产品,如果感觉没有乐趣后立即离开,而非坚持到最后,以至功败垂成。根据一位盛大创新院的员工回忆,当时研发的一款产品很像今天的“陌陌”,走小清新风格的陌生人社交路线,上线后没想到在中国台湾有几十万的活跃应用,但在创新院解散后,这些人没有信心继续做下去。如果他们能够继续,不知道是否已经成为陌陌最大的竞争对手。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
2011年也正是一个移动互联网爆发的浮躁年代。所有人认为自己可以成为那个通过一款手机应用“改变世界”的人。这种气氛在盛大创新院弥漫开来,多数人把目光放在“社交”、“视频”、“游戏”、“电商”这些高频词汇当中,这让做工具类产品的工程师们有些胆怯。
在这种大背景下,陈大年曾允许每一个项目坚持到最后。所谓最后,就是连项目组里的最后一个人都走了。事实上,只有WiFi万能钥匙项目是个例外,每当最后一个人离开项目组后,陈大年会亲说服下一批研发人员加入这个团队。这是陈大年的理想: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他要用这款产品拉平“数字鸿沟”,让更多人免费接入网络。尽管大多数人开始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连尚网络轮值总裁张发有是写下WiFi万能钥匙第一行程序的人。甚至连他早期都无法相信这款产品今天的成就。按照他的回忆:“当时没有人相信陈大年的战略性描述”。就连陈大年自己也知道,创新院的员工也并非WiFi万能钥匙的目标用户:这些拿着高额工资的中国最顶级程序员,对于随时接入互联网早已习以为常,即便是在上班、下班路途中的那两个小时,也没人在意每月几十元的流量费用。
2011年9月,盛大创新院副院长郭忠详找到张发有,问他:有个WiFi共享的项目,你要不要试一试。张发有正处于空档期,当即回答可以。没想到,郭忠详把他带到了院长陈大年的办公室。
那是一间让张发有印象深刻的办公室。当时陈大年还是盛大集团COO,办公室宽敞而明亮,在听完陈大年的讲述后,他想,很难有机会和陈大年这样一位功成名就之人一起做事,这种单纯的想法张发有选择加入。
梦想在现实面前总是易碎品。在张发有加入的前一年,已有两拨研发人员从WiFi万能钥匙的项目中陆续离开。在张发有加入这个项目后,整个项目组也只有三人:一人负责技术,另一人负责产品方向。有些戏剧性的是,张发有加入后第一个月,负责产品的人员离开,随后第二个月技术人员也选择放弃。
这是一个尴尬的局面。严格意义上来讲,项目组只剩下张发有和陈大年两人,而陈大年还兼顾盛大网络COO的职位。从分工上来说,陈大年是产品经理,张发有负责开发,郭忠详觉得项目组人手紧张,又给张发有调配一个女孩作为副手。那个春节,那名女孩被别的项目组邀请参加聚会,张发有一人在办公室撰写代码,调试程序。“一个人做事也静得下心”他说。他重新写出WiFi万能钥匙的第一行代码。
被陈大年改变命运的人还有公司副总裁、联合创始人李磊。2010年李磊从清华毕业后直接加入到盛大网络。第一次见面,李磊即感觉和陈大年一拍即合。他曾经问陈大年:“盛大未来的战略是什么?”“其实我们很务实,我们就是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一直做着这样一件事情。”陈大年给出答案。
陈大年、张发有、李磊,以及一名程序员的4人小组成为WiFi万能钥匙最初的构架。陈大年承担产品经理的角色、张发有负责后端程序,另外一名程序员负责前端。作为唯一一名“非程序员”,学习工业设计出身的李磊即做运营推广又做UI设计。一些人看过产品后反问:产品不错,但UI为什么不好好画一画?这让李磊颇感尴尬。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2012年底。
在公司独立后,陈大年把办公地点搬到更为偏远的城中村:一个被废弃的居委会里。他当时给团队讲话:“我要回归原点,在相对艰苦的环境里磨练自己。”由于公司地点过于偏僻,以至于一名本来打算面试的女孩中途离开。
在李磊看来,连尚网络是一家追求“仪式感”的公司。这种仪式感恰恰以一种典型的中国式创业公司存在,创业初期每次日活跃用户提升100万,公司高管都会组织团队吃羊肉串。直到后来发现,这种仪式感不可持续,因为几乎每一个星期都要吃一次。到后来,管理层把吃羊肉串的标准提高到每提升1000万日活用户吃一次。
很遗憾,这款产品没有一个让外界惊叹的“引爆点”,它以一种近乎平滑的成长曲线实现增长。最初,WiFi万能钥匙被免费放在国内一些安卓应用商店供人下载,应用商店的管理者们告诉李磊:你们的下载量很大,经常一天就可以帮我们完成一个月的分发量。这让李磊意识到,免费接入网络是在移动互联网初期是一个刚需产品。
但不久后,这款产品就暴露了一个致命问题:留存率很低。很多人把WiFi万能钥匙当成一款破解软件,可以让人随意使用WiFi连接。李磊和他的团队开始做大量的解释工作,告诉用户,这是一款分享软件,只有当别人愿意把WiFi热点分享后,才能让其他人连接和免费使用。这种解释卓有成效,起码让那些认为利用WiFi万能钥匙可以“蹭网”的人远离这款产品。此外,它还得到了它的第一批种子用户。这些人也成为这款产品的传播者。直到2015年,WiFi万能钥匙才在App store上线。上线后每日的激活量有2至3万,一直保持着线性的平滑增长曲线。
同样,WiFi热点的分享也是一个滚雪球的过程。这也是一个商家慢慢习惯的过程,WiFi万能钥匙试图让商家在把自己的热点分享后,可以获得更多的人流。在张发有看来,百度解决了人与信息的问题,阿里解决了人与商品的问题,腾讯解决了人与人的问题。对于WiFi万能钥匙来说,它的存在是要解决人和场景之间的问题。即当用户连接上某个WiFi后,这款产品就知道这个热点属于哪个商家。基于这样的关系,这款产品就可以通过用户场景推送相应的服务。这也解释了为何在产品上接入了酒店、招聘、新闻等内容。
依靠这种匀速但却长期、连续的增长,2016年6月29日WiFi万能钥匙第9亿名激活用户出现在印度街头。至此,其全球总用户量突破9亿、月活跃达5.2亿,这些用户分布在全球223个国家和地区,在全球可连接热点4亿,日均连接次数超过40亿次。陈大年觉得自己做到了“让这个世界与之前有一点点不同。”
太极拳、亚马逊和公司治理
李磊正是教会陈大年打太极拳的人。作为陈氏太极拳的入室弟子,他在2012年开始教陈大年打拳。陈大年则把对于太极拳的热爱发散到全体员工:每天一点至两点成为太极拳时间,即使在上海36摄氏度的高温下,工程师们也会打上6、7套拳,每次打完汗流浃背。陈氏太极拳的特点是刚柔并济,慢的过程是在调节身体,以便达到最佳状态,从而瞬时发力,快速击败对手。
而陈大年教会李磊用太极拳的思想治理公司。如今的陈大年笃信“以慢打快”的逻辑。这显然在追求野蛮生长、快速迭代的中国移动互联网世界是个另类。陈大年从小被教育形成的思想体系是“所有的成功都是建立在比别人更努力的基础之上”。这点从盛大网络时就能看出:“那时候我们特别提倡小步快跑,想到一个好的主意赶快冲,觉得今天不做掉这个事情明天别人做掉了就输了。”在盛大时期,陈大年每天的睡眠时间仅为几小时。
没有人能够抵抗这种高负荷的工作强度。一场疾病让陈大年重新思考“快与慢”的问题。在生病期间,陈大年羡慕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当在感恩节他给美国合作伙伴商讨问题时,得到的答案多为:我在休假,一周后我们再通电话。但陈大年发现,中国人眼中“懒惰”的美国人最后在科技、公司管理等诸多方面都远超中国公司。他反思后得出结论,如果事情做错,越努力则会距离目标越远。纠错的成本,往往比付出时高出几倍。
在李磊看来,从盛大创新院到连尚网络,陈大年有着巨大的变化。以前在盛大创新院,陈大年每天工作到1-2点钟,那时候流行的一句话是“晚上12点开始开会”。但现在陈大年不会这样,他强调当公司和家庭出现矛盾时,员工要选择家庭利益。这已经被写进了WiFi万能钥匙的公司文化体系。
这或许体现了陈大年的另外一种太极思想:不丢不顶。他愿意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看待公司高管的成长,并高度放权给自己的管理团队。每周的例会上,陈大年参与讨论、听取汇报,但不参与决策,并且极少动用否决权。在陈大年的印象中,唯一让他动用否决权,是在创业初期有一年用户数据突然开始下跌,管理团队报告是,外部环境问题,不应该去应对它。陈大年要求团队拿报告数据给自己看,最后发现是因为应用里有程序错误。
陈大年和李磊都谈到了相同的一点:数字接管情绪。李磊解释称,不要以个人好恶来决定产品方向,而是依靠数据判断。数据驱动的结果就是一个渐变且后劲很强的过程,李磊知道这个产品的核心在于连接,所以他每天都在关注连接数据,分析数据上升、下降的原因,而这些连接数据一直是一个渐渐上翘的过程,没有发现一个明显的爆发点。
陈大年还在公司发起这样一项制度,让公司十个人一组成立很多读书小组,每一个小组看一本书写成PPT,对所有的员工演讲,用演讲的形式把这本书的精华全部给大家讲一遍。归根结底,他要求员工学会尽量简短、浓缩的汇报。
对数据管理的信仰、简洁的汇报机制,以及做每件事之前都要做足充分的准备,以求匀速的长期增长,起码这三点都与亚马逊的企业文化高度相似。当我告诉陈大年,你说的这些听上去很像亚马逊。“你是在刻意学习亚马逊吗?” “不,我们就是这样。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我们像亚马逊的人。”
如今的陈大年已极少出现在上海的办公室,他和哥哥陈天桥都久居新加坡。当我问到,你远在新加坡,每周例会上最常询问管理人员的问题是什么?陈大年的回答让人感到意外。
“第一个问题,我会问:最近大家还有没有打太极拳。”他解释道,如果管理层发现自己没有时间打拳,就代表向下授权不够,也代表其他员工对于公司事物参与度不高,或者没有吸引到足够多优秀的人才加入公司。
“第二个问题,我会问:你们觉得下一步的重点是什么?”
“第三个问题,我会问:哪个公司是我们最好的朋友?”陈大年始终认为,只有公司去和很多其他公司合作,WiFi万能钥匙才具备高速发展的可能性。这种管理哲学或许只能从陈大年口中说出。
这种管理思想也让陈大年没有过分关注竞争对手。他说自己20年间都没有发现有被对手打死的公司,大多数公司的失败源于自己。即使这样,强大的腾讯已经向WiFi万能钥匙发起挑战。2016年1月,腾讯上线一款名为WiFi管家的产品,据Questmobile《中国区TOP1000App榜》数据,推出仅半年多的腾讯WiFi管家已经进入中国手机APP前100名,位居89位。
对于腾讯,陈大年早已研究多年。他发现,腾讯永远不会做第一个出现杀手级产品的公司,它永远是第二名。这家公司从来不在乎是否抢到了先机,而是在乎如果认定这个领域和方向是正确的,那么就一直做下去,绝不撤离。此前,也有同事问过陈大年,腾讯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陈大年的回复如下:你们回去查一下资料,腾讯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领域里的前三年打败过这个领域里的第一名,甚至前五年它都没有打败的几率。你们对它的反应不是要在意它进来而,你要在意的是五年后你能不能赢它。
如今的9亿用户或许已经说明陈大年的再次成功。但他自己却不这么看。在他的愿望中,填平数字鸿沟才是他的终极梦想。“如果有一天WiFi万能钥匙这家公司没有存在的必要性,那将是我成功的终点。”
直到现在,陈氏兄弟每年都会去杭州灵隐寺拜佛。陈大年说自己像一匹马。“年轻时非常活跃,有了方向后就拼命向前跑。现在有点老了的感觉,喜欢安安静静地吃草。但老马识途,你迷路了,把它放到前面,不用赶它,不用拿鞭子抽,它就慢慢把你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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