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性爱视频引发的破产：扒一扒Peter Thiel与Gawker Media的十年恩怨

来自纽约的网络媒体Gawker Media于上周五递交了破产申请保护，并将其所有资产进行法院监管拍卖。

该公司在声明中表示，美国著名前职业摔角选手Hulk Hogan的诉讼干扰了其新闻报道自由，让公司无法继续运营。Hogan于2012年控诉Gawker披露了其与朋友妻子的性爱影带，要求其赔偿1.4亿美元。今年3月，佛罗里达一陪审团裁定Hogan可以获得1.15亿美元的赔偿。

事件发酵

这场诉讼原本只应该又是一起名人与八卦媒体之间的纠纷，但是却在美国引起了极大的关注。事件的转折点出现在5月。上月，《纽约时报》爆出Paypal的联合创始人、亿万富翁Peter Thiel在这场诉讼中向Hogan提供了资金支持，有关消息称资助资金达1000万美元。

也就是说，Peter Thiel依靠自己的雄厚财力利用诉讼拖垮了一家媒体。虽然Gawker侵犯隐私权在先，但是Peter Thiel的这种行为却直接触及到了媒体界的脆弱心理。

西方的媒体界历来讲政治正确和新闻自由，任何可能会影响到新闻自由的因素都会成为他们的批判对象。比如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Donald Trump（川普）多次表态，如果入主白宫，定会提出监管媒体的法案，阻止不负责任的报道，所以大多数持自由派立场的媒体都对这位大嘴总统候选人非常不满，批判起来也是毫不留情。而在斯诺登一案中，虽然斯诺登泄露了国家机密，但是由于其保障了美国公众的知情权，大多数媒体对他持有正面立场。

美国布法罗大学法学教授Samantha Balvas表示，这起诉讼很有可能成为法律的转折点，因为这是第一次名人的隐私权胜过了新闻自由和公众知情权。Thiel和Hogan的行为让法律系统里存在的诉讼融资更加臭名昭著。

十年恩怨

那么，原本只是关于性爱录像带的诉讼官司又是如何与Peter Thiel扯上关系的呢？

Thiel和Gawker之间的宿命纠缠可以追溯到2002年。那一年，前金融时报记者Nick Denton创办了Gawker。与此同时，Peter Thiel带领着其传奇的“Paypal黑手党”推出了Paypal。Paypal的成功让Thiel出资50万美元收购了当时还默默无闻的Facebook 10%的股份，随后又推出了目前价值200亿美元的数据挖掘巨头Palantir。

但是这些巨大的成功并没有吸引公众，直到2006年3月Gawker网站首次在文章中提及Thiel。2007年12月19日，Gawker网站发布了《大家，Peter Thiel是彻头彻尾的同性恋》的头条。

虽然那时候Thiel没有承认，但是这篇文章的的确确变相地让这位亿万富翁被迫出了柜。对于同性恋来讲，最糟糕的莫过于被出柜，尤其是当时环境对同性恋群体不太友好。就这么让全世界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Thiel非常不爽，也由此与Gawker结下了仇。

在随后的几年里，Thiel的声望和财富不断上升，福布斯杂志估计他的资产大约有27亿美元。Gawker的影响也逐渐增大，该网站把自己的重点放在了媒体和名人八卦上，催生了诸如Deadspin（体育）、Jezebel（女权）、Gizmodo（小玩意）和Valleywag（硅谷）网站。

这些网站都继承了母站尖刻、咄咄逼人和标题党的特色。往好处讲，Gawker可以迫使国会议员辞职（Christopher Lee的半裸照风波）或者提供Bill Cosby性侵证据。而往坏处讲，这个网站充斥着恶意的八卦新闻、真实度可疑的新闻，爆料着严重醉酒的女性在公共场所的不正当行为或者某某执行官的同性恋疑云。

不得不说，Thiel这些年来的确给Gawker和Valleywag提供了不少素材。比如Thiel提出要建造一个位于国际水域的船体社区，以逃避政府管制；资助有前途的年轻企业家直接跳过大学开办自己的公司。

2012年10月，Gawker发布了Hogan和朋友妻子的性爱录像，在其律师David Houston要求Gawker下架该视频被拒绝后，Hogan提起诉讼，并在新律师Charles Harder的帮助下向佛罗里达州法院递交了文件。这位新律师来自加利福尼亚州贝弗利山，是诸多好莱坞名人的律师。他在佛罗里达州坦帕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声称Gawker的行为是非法的，僭越了人类尊严界限。

但是在这场发布会上，Harder并没有提及涉及这一诉讼案的背后人物——就是给予资金支持的Peter Thiel。

但是Denton提出了疑问，他认为Hogan诉讼案背后一定有他人支持。

一个刚刚经历了高昂费用离婚案的人怎么能够负担得起在长期诉讼中聘请名人律师的费用？

为什么他不接受和解方案？

为什么他会禁止Gawker的保险公司帮助他们支付诉讼费用和赔偿 ？

Denton甚至给出了至少三名亿万富翁的“嫌疑名单”。知情人士透露，Denton认为前Facebook总裁Sean Parker和IAC主席Barry Diller有嫌疑，前者在加利福尼亚州Big Sur的顶级婚礼被Valleywag翻了个底朝天，而后者一直被Gawker暗示是同性恋。

第三个怀疑对象就是Thiel。在2009年的一场采访中，Thiel称Valleywag是硅谷的基地组织。

一位熟知Thiel的硅谷风投家（并不了解他的复仇计划）说道：“大多数人都不会把诉讼当作一盘棋，但是他会。而且他是国际象棋大师，非常具有耐心。他曾在法学院待过三年，知道这样做的危险程度。”据他身边人士透露，Thiel最初向他的风投公司Founders Fund的几位成员透露了支持诉讼Gawker的想法。

来说说这位新律师Harder，据他的前雇员透露，Harder在先前的Wolf Rifkin Shapiro Schulman & Rabkin律师所寻找一名负责娱乐方向的律师。2012年10月中旬，Harder把Hogan收为客户。两个月后，他放弃了自己在Wolf Rifkin的合伙人身份，带着Hogan的案子离开了南加州。Harder在2013年1月宣布成立自己的新公司，所代理的第一个诉讼案就是Hogan的诉讼案。

根据多个来源，Harder从未与Thiel有过直接联系，一直到《福布斯》在5月份爆出新闻，Harder才知道是谁在资助诉讼案。此后，他开始寻找更多类似的案件以支撑自己的诉讼。

除了代理Hogan，Harder还接收了另外两名涉及Gawker的客户。2016年1月，Harder代表Ashley Terrill向Gawker提起了诉讼，诉讼涉及名誉诽谤和个人隐私。

Harder还代理了麻省理工学院讲师Shiva Ayyadurai的案子，后者宣称自己发明了电子邮件。2012年，Gawker的写手Sam Biddle在Gizmodo上发表文章，反驳Ayyadurai的声明并称他是一个骗子。

Ayyadurai并没有与Harder讨论过他的安排，并否认有第三方资金支持。

虽然Harder的事务所公开代理了两名客户，但是《福布斯》发现至少还有其他两例，也就是说，Gawker目前处于至少一打的诉讼案中，而这些案件都与Harder有关联。

但是Harder不愿意谈论自己和Thiel之间的安排细节：“如果一个人被诽谤，那么他就有资格表达自己的意见。至于他是自己支付诉讼费还是他人支付，并不重要。”

今年年初，随着众多高管和编辑的离开，Gawker面临着被收购的命运。虽然内部人员的出走和外部人员的收购欲望在硅谷很常见，但是一家私人纽约媒体公司被硅谷亿万富翁耍的团团转肯定不寻常。

不论如何，Denton都需要帮助。虽然Gawker已经确保自己能够获得来自俄罗斯亿万富翁Viktor Vekselberg的Columbus Nova Technology Partners资金，但是该公司仍受到攻击。虽然Gawker在去年创收5000万美元，但是在市场预期普遍减少以及法律费用不断上涨的情况下，Gawker已经开始进行裁员以降低成本。

在经历了这次诉讼案后，Gawker关闭了Valleywag和名人谣言板块Defamer。Denton表示，从去年11月开始，Gawker的重心开始放在了政治上。一位Gawker的员工表示：“这么长时间的诉讼似乎已经将我们逼到了边缘，但是至少证明了Denton的阴谋理论是正确的。”

自由还是隐私？

自由和隐私的界限一直很模糊，刻意地强调某一方，必然会导致另一方的损失。

在整个事件中，美国的媒体虽然不认同Gawker的行为，但是都对Peter Thiel干涉新闻自由的行为感到惶恐不已，他们看到了亿万富翁可以对新闻报道进行干涉的可能性，看到了法律系统里尚未完善的漏洞。

但实际上，做出不负责任报道的大多都是类似Gawker这样的八卦新闻媒体，类似《纽约时报》这样的新闻媒体因其受众群和影响程度，对自己发表的文章都有自己的审查机制。Peter Thiel所反对的不负责任报道都是针对Gawker类的新闻媒体，这一看法可以从美国普通民众对待此次事件的态度中看出。

对于新闻媒体来说，恪守自己的职业道德，对报道负起责任，是避免纠纷和诉讼的基础。而真正避免此类事件，还需要政府从法律系统上完善，在杜绝八卦媒体谣言的同时保障媒体界的普遍新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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