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全球防泄密”工程大曝光：女工用内衣走私零部件，深圳华强北成最大“黑市”

日前，一份苹果内部汇报曝光，让我们对这家全球最有价值公司防止新产品信息泄漏又有了新了解。

这次汇报主题为“停止泄漏——苹果的保密工作”，由全球安全主管David Rice，全球调查主管Lee Freedman和全球安全通讯与培训团队成员Jenny Hubbert共同展示。

在一小时的展示中，苹果全球安全团队谈到了为防止竞争对手、山寨公司和媒体获取信息的措施，以及他们是如何找到泄漏信息来源的时间，具体数量等等。苹果调查员工中有些此前任职于NSA（国家安全局），执法部门FBI、美国特勤局以及军方等情报机关。

这次汇报除了让我们看到苹果对秘密的绝对保护，也是未来众多汇报的开山鼻祖。Rice和Freedman恳切地谈到了苹果防止信息泄露而作的努力，讨论了之前的泄密者是怎样被捉到的，并接受了近100名与会者的提问。

这次汇报以视频开始，也以视频结束，期间还有CEO库克在某次主旨发言中推出新产品时，对苹果保密工作的强调。一名苹果员工在第一则视频中说：“当我看到媒体报道了泄漏信息时，我是很揪心的。这真的让我感到反胃，当你泄漏信息的时候，你会让我们无比失望。这是我们的公司，信息泄漏有损公司声誉，而每一款产品都是许多团队呕心沥血才诞生的。”

乔布斯担任苹果CEO时，曾组建一支声名远扬的保密团队，2004年，这家公司甚至试图传唤几位科技博主，要求后者告知其信息来源，但最后并未成功。在2012年的一场科技大会上，库克首次公开提出将加大对保密工作的投入，近日的汇报会议就是这一战略的成果。

iPod、iPhone和iOS产品营销副总裁Greg Joswiak在其中一则视频中表示：“对库克来说，这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事实上，苹果的每一个人都应当关注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再忍了。”之后，Joswiak又补充说，“我从灵魂深处坚信，如果我们招聘聪明的人，他们会思考这个问题，会理解公司的出发点，最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也就是把嘴闭紧。”

Joswiak透露，为了确保产品安全，苹果搭建了一套基础设施，召集了一支团队来“逮住这些泄密者”，而且“效果很不错”。

第一则视频收尾后，Hubbert开口对与会者说，“你们都听到库克说什么了，‘我们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什么事？惊喜和快乐。当我们向全世界介绍一款没有被泄漏的产品时，我们会感受到惊喜和快乐。这种感觉影响巨大，当然，是正面的影响。这是我们的DNA，是我们的品牌。但是，如果信息被泄漏，影响可能更加深远，会直击我们所有人的心脏。”

“所以今天，我们不仅会与大家分享供应链上出现的泄漏事件，更有从库比蒂诺走出去的风声。”Hubbert说，“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库克所说的那支团队。”

Hubbert邀请David Rice上台介绍“全新产品安全”团队，也是全球安全团队的一部分，Rice称其“实际上是一支保密团队，我们把名字给起偏了。”Rice曾就职于NSA，担任了4年的全球网络漏洞分析师，在那之前他是美国海军的特别密码专家。从Rice的领英主页来看，他领导苹果的全球安全团队已经超过6年。

之后，Hubbert又介绍了Lee Freedman，过去是美国检察官办公室计算机黑客犯罪主管，也担任过布鲁克林的助理检察官。2011年，他加入苹果领导全球调查小组。新产品安全团队“主要关注供应链”，Hubbert说，这也是汇报会议第一部分的主要内容。

从以往经验看，苹果最大的信息泄漏案发生的原因是，其中国工厂内的零件被不怀好意的人偷窃了。之后，这些零件被媒体获取，继而出现了iPhone 5在2012年被泄漏，甚至在黑市出售的情况。

但Rice表示，苹果已经成功解决了工厂的问题，现在更多的泄漏反而来源于其美国总部。“去年，苹果园区信息泄漏数量首次超过供应链，”Rice对众人说，“供应链泄漏的消息总和都抵不过园区。”

Rice将苹果审查工厂职工的工作与美国运输安全管理局（TSA）进行了对比。“他们每天的审查量最多是180万，而我们仅中国的40座工厂，每天就要审查270万人。”在苹果加大产量的时候，这一数字还要飙升到300万，Rice说，这些职工每天进出工厂，都要受到审查。

“也就是说，一年我们要审查2.21亿次。相比之下，全球顶级的25家主题公园每年进园人数不过2.23亿，”Rice说，“从这个角度说，苹果就是一座巨大的主题公园，人们进来，出去，数十亿产品零件每天在一定的范围内运输来运输去。每天数不清的零件从这里到那里，工厂职工从这里到那里，信息不被泄漏才怪呢。”

驻扎在中国的全球安全团队日常忙得脚不着地，Rice称，他们负责的苹果工厂泄漏工作，可以说是“永不停歇的壕沟战”。

“和我们打交道的都是绝顶聪明的对手，”Rice说，“他们非常有创造力，每当我们加强安全控制，他们的手法也跟着升级。”黑市卖家会在公交站台、工程工行宿舍张贴小广告，试图勾结工厂职工，如果有苹果产品零件，会以“高价”收购。

苹果的中国员工想拒绝外面的诱惑太难了。“这些工厂职工中99.9的都是好人，他们从外地来，想在工厂里找份工作，赚点钱，然后回家乡做小生意什么的，养活家庭。”Rice说，“但有些人可能会被诱惑，因为比方说，我愿意给你三个月的工资（只要你泄漏一些信息）。我们甚至见过愿意出工厂职工一年的工资，让他们偷窃产品的案子。”2016年中国劳工调查报告显示，苹果生产线上的工人每月收入大概是350美元。

最值钱的苹果零件是外壳或附件，大体也就是iPhone或iMac的金属背壳。“如果你拿到了外壳，那你大概就知道我们的产品是什么样了。”

工厂职工们的偷盗手法多样，把零件藏在卫生间，用脚趾夹住，扔出围墙外，或从马桶里冲走，然后到下水道里找。“很久之前，我们有8000个产品外壳被偷盗，后来发现女职工们把它们藏在了内衣钢圈里，”Rice说，“为了偷零件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但还不只是外壳，任何在产品上市之前的消息都有价值。”

一般来说，偷窃的零件最后会出现在深圳华强北，这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电子产品市场。华强北商场拥有50万员工，年营收约200亿美元。2013年，华强北经历了“尤为痛苦的一年”，当时苹果决定在iPhone 5C上市之前，购回19000只外壳，在出货之前又购回了11000只。“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购回了这些外壳，防止哪个博主在网上泄漏消息。”

从库克宣布加大保密力度开始，Rice的团队已经越拉越擅长保护外壳了。“2014年，被偷走的外壳总数为387只，2015年57只，其中50只都是产品上市当晚被偷的，这让人非常痛心。”Rice透露，2016年公司一共生产了6500万只外壳，只有4只被偷走。“也就是说，我们的损失率为1/1600万，这在行业中是非常罕见的。”

在之后的员工问答阶段，Rice难掩骄傲地提到了著名苹果产品博主John Gruber的博文，Gruber指责爆料大神Mark Gurman（现就职于彭博社）没能在HomePod上市之前放出更多料。Rice对哈哈大笑的与会人员说，“连Gruber都在笑话Gurman说，‘耶，你也没拿到多少消息嘛。’”

之后，汇报重点从中国转移到了苹果园区的泄漏。过去，苹果的美国员工常常抱怨严苛的安全措施，因为供应链上的泄漏层出不穷。“总有人说，‘供应链上泄漏成灾，我们还在做着这些有意义吗？’这类声音一直很强，但在供应链问题解决之后，我们突然意识到，‘糟糕，我们这儿是有问题的。’”

苹果在全球安全团队中安插了另一支名叫安全项目管理的团队，在某些项目上帮助团队保密。当秘密信息被泄漏时，Lee Freedman的调查团队会接手，查出泄密者是谁。

“这些调查需要耗费相当长一段时间。”Freedman告诉员工。比方说，之前一项挖掘苹果园区泄密者的调查进行了3年。“我们不会抱着失败者的心态，‘哎，反正会泄漏的。’我们不会说，‘怎么办，那些信息不断出现在博客里，看来我们得学会忍受。’”

Hubbert鼓励Freedman讲讲前一年被抓到的两个泄密者，一个在苹果在线商店工作了“几年”，另一个在iTunes工作了“大约6年”。

这两个泄密者都“给博主提供了秘密信息”，其中一个人在推特上开始和记者沟通，另一个则和记者是朋友。

Hubbert问：“你能描绘出这些泄密者的性格吗？我的意思是，是否存在什么共同特点？”

“共同特点就是，他们看起来和你们一模一样。”Freedman对众人说，“他们早上来上班，看起来别无异样。他们最初仅公司的动力也是一样的，‘我爱苹果，这个地方应该很酷，我想让它变得更好。’”

之前，有员工因为业绩表现评价太差，心怀不满而故意泄密，但Freedman说，“通常情况并不是这样。我们常常看到的，是大家对自己开发的产品感到异常兴奋，想要和谁分享一下，于是他们到外面说，‘来呀，看看我们做出了个什么。’或者，当某个人问他们问题的时候，他们非但没有回答，‘我不能透露。’反而越说越多。”

Rice说，苹果对保密的重视，并未在公司内造成人人惴心的气氛。“我想苹果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我们没有‘老大哥’在监视每个人。我们团队没有人会偷偷读别人的邮件，在公交车上悄悄坐你后面，我们是不会这样做的。”

不过，这次的汇报会议让人感觉，在苹果工作跟在中央情报局一样。汇报人多次提到了员工在日常生活中应遵守原则。“和妻子、孩子，甚至朋友聊天的时候，我因为不能透露自己的工作内容，而遇到过复杂的问题。我不是让大家放弃这些关系，而是你要给自己设置一个内在的关系监控器。”

除了主动泄密之外，苹果员工还要小心“被动泄密”，公司要求他们在自己的办公室也要谨慎行事。比方说，走廊和苹果大堂被称为“共色区域”，也就是“不是该说话的地方”。因为害怕无意间“违反保密规定”，许多新员工会删除自己的推特账号。

“我们和工程师聊天的时候，感觉他们在想，‘天哪，如果我在公园里说了什么怎么办？算不算违反规定？’”Rice澄清说，并非所有非官网所示内容以外的都是保密信息，员工可以自由地和外人分享苹果内部的事情，比方说“上司有多变态”，自己的薪资是多少等等。如果公司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员工也可以告知执法部门。

唯一的界限就在于：未发布的产品、未推出的服务。在这些方面，苹果员工不能和不知情人员讨论。

Rice敦促员工，如果担心自己“违反了保密规定”，可以主动说出来。惹上麻烦的员工中，9/10是因为试图掩盖错误。

过去发生过一起事件，一位苹果员工将iPhone 4原型机遗忘在了酒吧，结果最后被知名科技博客Gizmodo截获。这起事件对苹果打击非常大，甚至乔布斯本人最后打电话给Gimodo编辑，要求拿回原型机。“这起事件的发生，就是因为员工试图掩盖错误，长达3个星期。”

在苹果引入保密文化之后，其他科技公司也纷纷开始效仿。2016年的一份报告显示，Snapchat CEO Evan Spiegel在办公室挂了一幅乔布斯画像，在对待消息泄漏方面，这家公司采取了和苹果类似的措施。Facebook正在招聘一名“全球威胁调查经理”，谷歌因为一项内部“监视项目”，甚至吃上了官司。

汇报会议上所展示的某些猜想性信息和真实泄密还是有差别的，比方说：苹果会否推出手表带？新款iPad会不会“更大”？但库克认为，所有的泄密都直接挑战了苹果的底线。在最近的一次盈利电话会议上，库克表示，iPhone销售之所以出现下滑，就是因为“之前对下一代iPhone的报道太多、太频繁”。的确，尽管iPhone 8到今年秋天才会面世，但现在有关它的消息已经数也数不清。

网络上的泄密，或许也是苹果召开此次内部汇报的原因。Rice说，他希望所有员工能像成年人一样，谨慎行事。